“先生……”
記憶中的畫面，和眼前的少年緩緩重合。
洛從安下意識開口，輕聲呼喚。
陳安微微頷首，算作迴應。
他笑了下，“從安，給我點時間。”
“我想我能夠處理好的。”
這番說辭，和他對愛琳的說法大同小異。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好用就行。
果然，在陳安的溫柔攻勢下，原本還提着劍，一副氣勢洶洶的女人，轉眼就變得有些扭捏了起來。
她乖巧的嗯了一聲。
陳安見狀，嘴脣無聲的上下開合，緩緩吐出四個字。
因爲是背對着某個少女的關係，她當然見不到這一幕。
但卻一字不漏的落入了洛從安眼裡，她瞳孔略略放大了些，白皙的臉頰一紅，竟然透出來羞怯意味。
安撫好洛從安後，陳安轉身，緩步朝一直無言的白裙少女走去。
她微低着頭，讓人看不清神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陳安心中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他本以爲，剛剛和洛從安的親暱舉動，會被慕三娘打斷。
可她並沒有這麼做，而是佇立在一旁，選擇了冷眼旁觀。
這要放在記憶中的那個偏執少女身上，想來是多少有點違和的。
那究竟是什麼，讓慕三娘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陳安雖然心中疑慮，但當然不會作死的主動去問。
他只是走到少女面前，第一次和她認認真真的四目相對。
慕三娘依然是他印象中的那副模樣，清清冷冷，清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和洛從安相比，少女身子更顯纖細，沒了那分成熟女人的韻味，但那細又長的眉眼，脣瓣晶瑩剔透，微微透着粉嫩，卻是別有一番風情。
在繼承幽冥之主傳承的那一刻，她的容貌就於此定格。
哪怕如今過去頗多年月，和陳安記憶裡的那個姐姐，仍能完美重合。
但他的心，卻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了。
一句姐姐，堵在了嘴邊，顯得有些說不出口。
少女收起了刀，纖白的手垂在身側，顯然在等待着他的開口。
終於，當陳安猶豫良久，準備出聲時，又恰好被一陣幽香打斷。
白裙翻飛，好若一隻花蝶，輕輕落在了陳安懷中。
在慕三娘眼裡，可從來沒有什麼所謂的矜持。
是真實而又溫熱的感觸，是有力的心跳。
那雙淡藍的眸子，從懷中看來，不知何時已經有了霧濛濛的水汽。
少女想到什麼，轉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掀開那割裂的衣物，看見了裡面滲血的細長口子。
她的臉上，露出了做錯事般的慌張。
“對不起，弟弟……”
這是少女至今，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不遠處，親眼目睹着一切的洛從安，頓時瞳孔地震。
三尺青鋒再一次顯現在她的手中，狂暴的靈力瞬間四溢開來，又趕在最後關頭，及時剎住了手。
如若不是陳安先前的好言安撫，想必現在就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只是她忍不住心想，先生惹的風流債，究竟是有多難還？
實力一個比一個猛就算了，爲什麼還能這麼不要臉？
女人道袍下的玲瓏身段，有些止不住的發顫。
她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當初，就還是應該趁着只有她一人的時候，先生米煮成熟飯，再談其他。
不過現在，也未必沒有彌補的機會……
洛從安心念微動，悄然往後退去。
既然答應了給先生時間，她當然不會冒然過去打斷。
只是要她待在這裡，目睹兩人敘舊，那簡直是比殺了她還難受。不如趁此時機，去找那個大撲棱蛾子，提前商量好對策。
在沒有第三者出現時，洛從安滿心的想法都是要怎麼把那大撲棱蛾子拆了。
但現在隨着少女的現身，洛從安敏銳的察覺到了危機。
連帶的，那大撲棱蛾子看上去也不再是那麼的討人厭了。
她心中有了決斷，決定先去找大撲棱蛾子強強聯合，組成‘守護先生聯盟’。
……
……
嘩啦——
暴雨如注。
天上銀絲灑下，又被常人看不見的靈力所阻隔。
陳安抱着慕三娘，在雨中靜靜站了好一會兒。
他知道，對於兩人來說，最需要的不是言語，而是像現在這樣的無聲擁抱。
少女纖細的肩頭微微抽動，預示着她的心情其實遠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弟弟，不可以這樣的……”
那聲音細弱。
陳安怔了下，覺得這樣的句式，好生熟悉。
好像慕三娘說話，一向如此。
他沒有急着出聲，因爲來自少女的小聲‘教育’還在繼續。
“不可以不告而別，也不可以騙人……”
“更不能放棄治療……”
前面兩句，陳安聽得還有些觸動。
可當少女一臉認真的說出治療二字時，他忍不住輕咳一聲，打斷了她。
“咳咳，姐姐。”
慕三娘擡眸，看向他。
“怎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她問道。
緊接着，不待陳安迴應，她又掰着手指頭說道：“而且弟弟這輩子也只可以喜歡姐姐，不能再喜歡別人，你已經有了慕姐姐，有了姜姐姐……”
“慕姐姐一三五，姜姐姐二四六……”
少女的話，明顯較以往要多了許多。
陳安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出聲打斷，“等等，誰教你說的這些？”
先前的話，還有可能是慕三娘自己所言，但後面那段，按陳安知曉，絕不可能是自己姐姐能想出來的。
果然，下一刻，他便看見少女眨了眨眼。
配上她那面無表情的樣子，莫名有些可愛。
她答道：“是你姜姐姐讓我說的。”
談到這個名字，陳安的腦海中，不自覺又浮現出了那道明豔的紅衣。
第三世中，陳安自認爲他沒有對不起慕三娘，但想來的的確確是不太對得起她的。
儘管她是靠着蠻橫不講理的手段強行插足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可正因爲如此，爲了真正進入少年的心防，她幾乎是付出了所有。
那些曾經想要逃避的往事，隨着慕三孃的到來，難以抑制的一點點涌上心頭。
系統屏蔽的記憶，只是蒙上了一層濾鏡，並非真正消失。
而陸續經過洛從安和愛琳的強行引導後，那濾鏡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
如今回憶起來，彷彿一切都歷歷在目。
少年沉默下來。
有絲絲清涼拂面，原來是他在恍然間，無意散去了靈力的阻隔。
忽的，懷中傳來清冷的聲調。
“所以弟弟……更喜歡哪一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