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
常浩南聽後一愣。
對於大洋彼岸的態度會發生鬆動這件事，他倒是早有預料。
畢竟，隨着盟軍行動的受挫，本屆內閣基本可以算是把一切都給搞砸了。
農業、金融、軍工、能源……
除了科技行業還勉強維持着五五開的局面以外，剩下但凡是個像樣的利益羣體，基本都已經被驢黨給得罪了個遍。
尤其是冷戰結束以來大量削減軍費開支，本就已經讓相當一部分人感到不滿。
而這種不滿如今隨着軍事行動的受挫，也總算找到了宣泄渠道——
讓你們瞎JB砍軍費，現在好了吧？
當年我們搞沙漠風暴行動的時候砍瓜切菜，這纔不到十年功夫，軍隊就已經墮落到連打一個東南歐小國都要出岔子的程度了？
結果就是隔壁象黨明明什麼都沒做，就已經在民調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領先。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該扔。
之前那位灌木叢先生雖然也不怎麼樣，但是跟如今這位白房子的主人相比，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讓人接受了。
甚至有不少人開始後悔在1992年沒有讓前者連任下去。
總之，在白房子這塊，後面一屆，乃至兩屆都可以直接戰略性放棄，不如提前開始備戰2008賽季。
但國會還是得掙扎一下的。
否則2008賽季都有可能沒得玩。
而現在驢黨手裡能出的牌，就只剩下給美國企業打開華夏市場這一張。
要是把這份功勞也讓出去，後面基本就不用玩了。
不過，讓常浩南意外的地方在於，對方竟然會表現得這麼急。
畢竟還有一年半時間呢，按照美國人過去的尿性，不玩一手極限施壓好像說不過去。
而且從效果來看，也是越接近選舉的時候出牌越好，動作太早的話，很可能過個一兩年大家就忘了。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嘛……”
丁高恆的興致倒是很高，嘴角根本壓不下來：
“咱們之前在談判桌上扯皮了這麼長時間，最後還是在戰場上把人給打回去的效果更好。”
“雖然王宇忠自己都不知道，但這次他可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
入世，基本可以說是整個90年代華夏最重要的國策。
具體怎麼跟美國人拉扯，本來應該是對外經貿合作部的業務，但現在，軍工口哪怕不說是發揮了絕大部分作用，至少也是發揮了臨門一腳的關鍵作用。
當然，這件事情的保密程度極高，所以在商貿系統的人看來，就像是被一張從天而降的大餅給砸中，純粹是黑天鵝事件中運氣站在自己一邊。
但上級顯然是能看明白的。
恐怕到明年開會排座次的時候，科工委就該躋身直屬機關的前五之列了。
“我倒是覺得，美國人不完全是因爲走投無路才向我們妥協的。”
常浩南用謹慎的語氣回答道：
“太快了。”
“雖然華夏入世對於他們來說也有好處，但照理來說，不可能這麼快就結束扯皮，光是不同產業在我們國家拿到的開放條件，就很難一碗水端平，像這次，爲了讓我們在農業和科技產業的開放程度上做出讓步，對面甚至同意跟空中客車一樣，承諾把一部分零部件供應商轉移到我們這裡。”
“這對他們……我是說，至少對於波音來說應該算是好事吧？”
丁高恆說道：
“我們也對應承諾了未來5年內購買的波音飛機份額，這樣他們至少不用擔心華夏市場全都被空客給搶走了。”
“這個麼……我們如果從理性的視角來看確實是這樣。”
常浩南笑了笑：
“但對於美國人來說，對等交換的條件基本就相當於吃虧，不應該答應這麼利索的。”
旁邊的丁高恆動作一滯。
雖然作爲90年代以來軍工系統的領導，他和美國人直接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哪怕只是通過從其它部門聽說的事情，也能判斷出常浩南說的好像沒錯。
在談判開條件這方面，確實是相當自信。
明確了思路的方向之後，他也很快就跟常浩南想到了一起：
“所以，你覺得他們有可能是爲了報復？”
跟聰明人說話確實省力氣。
“很有可能”
後者點頭：
“現在距離盟軍行動正式結束也就一星期時間，估計那邊連黑鍋都還沒甩完，至於那架B2到底是怎麼被擊落的，以及航彈爲什麼偏離目標，我相信他們以後應該會查出來，但肯定不是現在。”
“所以，在美國人看來，咱們壞了他們的事情，主要是在最要緊的關頭撐了一把歐元，否則在出後面這檔子事之前，他們應該就已經把歐元的匯率打到1以下了。”
“這樣來算，他們想把我們的市場打開，在貿易或者金融領域報復回來也是很正常的想法，咱們在國際貿易領域畢竟道行還淺，在市場開放之後，跟外國，尤其是歐美那些企業做生意，不交點學費是不可能的。” 一番邏輯嚴密的解釋讓丁高恆連連點頭，不過這方面並非科工委的職權範圍，不好過於明目張膽地干涉。
而且，最近這些年的經歷下來，也讓他沒有特別強烈的意願去插手：
“我私下裡會跟經貿部那邊提一下，讓他們多加小心。”
丁高恆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回到辦公桌後面：
“不過，WTO已經加進去了，開放水平早晚要提高，國內的產業有成百上千，我們不可能全都按照保姆的模式保駕護航，所以只要能在命脈行業起到一個兜底的作用就行，剩下的部分，讓他們體驗一下適者生存的國際市場環境，也不是什麼壞事……”
這個態度，倒是跟常浩南的想法不謀而合。
哪怕是養孩子，也總得有放手的一天。
尤其對於某些已經死水一潭的領域來說，丟一條鮎魚進去反而有可能起到正面效果。
又在WTO的事情上隨便聊了幾句之後，常浩南便準備起身離開。
他這次回來，是準備把畢業論文給提交上去，再把一些畢業相關的手續給辦完。
雖然大多數步驟都可以找人代辦，但在這個沒有電子系統的年代，因爲涉及到一些身份覈實之類的工作，要想完全不露面還是不太現實。
只不過，他纔剛說完告別的話想要走人，就被丁高恆給叫住了：
“等一下，小常。”
常浩南轉過身。
“之前在三座門開會的時候，老傅就說過，這次巴爾幹危機，你在背後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不過現在看來，這個作用在短時間內都不能公開，只能通過其它途徑給你一些補償了。”
丁高恆說着彎下腰，從旁邊檔案櫃最下面的一格里翻出一個檔案袋，放到面前的桌上。
顯然是讓他自己拆開查看驚喜的意思。
見到這一幕常浩南也沒矯情，從新坐在辦公桌前面，麻利地給檔案袋拆了封。
裡面是兩份文件。
《關於將華夏航空工業總公司改組爲華夏航空工業集團和華夏航空動力集團的決定》
看到文件標題，常浩南這纔想起來，巴爾幹半島危機這段時間，恰好也是每年大會之後政策開始落實的關鍵階段。
航空工業總公司其實在一年前就應該跟另外四大總公司一起拆掉，只是因爲自己的原因愣是給續上了一年。
現在也到了完成歷史使命的時候了。
“上級同意按照業務範圍不同，將原航空工業總公司涉及航空動力研發和生產的下屬機構剝離出來，單獨成立一個新的航空動力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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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高恆上半身向後靠在椅背上，理了理已經不太多的頭髮：
“而且，針對航空動力集團，在企業管理機制上進行試點，不再由多部委按照各自所轄職能分別垂直管理，而是將業務管理權統一收歸我們國防科工委，而將行政管理權統一收歸一個新成立的國家資產管理辦公室，進行集中管理。”
在丁高恆介紹的同時，常浩南也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了文件的詳細內容。
後者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快了幾拍。
這個縱向拆分的意見確實是他和杜義山、劉振響三個人首先提出來的。
但是跟航空動力集團本身比起來，還是後面那條更加重要一些。
雖然只是在一家企業上進行試點，但這個國家資產管理辦公室，顯然已經有後世國資委那意思了。
這可能算是他重生以來，在國內產生過的最大影響……
確實算是個相當巨大的驚喜。
不過，還不夠大。
丁高恆示意他先別急着興奮，看看另外一份文件。
常浩南重新低下頭，翻到後面。
也是一份決定，但標題被上面那份給擋住了。
不過這不重要。
因爲裡面的內容只有一句話。
“經組織機關討論，並上報批准，現任命常浩南同志於1999年7月1日起擔任華夏航空動力集團總規劃師、班子成員。”
“？”
饒是常浩南之前已經有了點心理準備，但也差點把手裡的東西掉到地上。
總規劃師本身，一般是沒有行政級別的。
通常由某一重要的二級部門領導兼任。
但這個班子成員的含金量，確實還是有億點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