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尿液啊......”
張天陽看着主訴，陷入沉思。
“如果是尿中帶血的話，主訴不該是這樣。”
因爲正常的尿液應該是無色或者淡黃色的，就算是缺水狀態，也頂多是變成深黃色。
如果加上血尿，混合起來應該是清亮的紅色，或者是透明的橙色。
主訴也應該是“尿中帶血”，而非“粉紅色尿液”這樣神奇的描述。
什麼樣纔是粉紅色的尿液呢？
至少得有白色的底色，再加上血絲，才能構成粉色吧？
“看來這個病人至少有兩個問題，一個問題導致尿液變白，另一個問題導致了血尿。”
迅速從主訴裡分析出想要的信息，張天陽鼠標輕移，突然點開了患者的入院護理記錄表格。
“身高，一米六多點，體重......八十多斤......”
果然。
他看着幾個數值，默默點頭，然後又創建了一個新的病案首頁，順利的找到了患者的個人信息——
“籍貫，山東。”
“啊~”
再次證實了心裡的猜測，張天陽輕輕點頭。
他這才重新拉回病歷，迅速瀏覽倒黴實習生寫好的現病史。
一份優秀的病歷可以讓人看出主治醫生清晰的診斷診療思路。
同樣，通過一份病歷，也可以輕易的看出寫病歷的人心裡對這個疾病到底有沒有譜。
倒黴實習生的這份病歷，顯然就是一份錯誤示範。
他應該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神奇的主訴，也不清楚到底什麼疾病有可能引起這種症狀，所以整份現病史看起來有些雜亂無章。
有點東一榔頭西一錘的既視感。
看起來就像是，想到什麼就問什麼，沒有章法，沒有邏輯，只是單純的記錄。
這份病歷裡，一些泌尿外科常問的點都問到了，只是因爲對病因沒有猜測，很多張天陽想知道的東西並沒有提到。
但這也不怪倒黴實習生。
實習生嘛，本來就是來學習的，啥也不懂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又不是人人有系統......
張天陽飛速瀏覽完成，記錄下一些關鍵的事件和時間點，然後擡頭左右四顧。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帶着倒黴實習生去長長見識。
畢竟也是個任勞任怨的老實孩子，又這麼慘，讓人感覺我見猶憐。
可惜對方並不在。
“還在上廁所？還是因爲不想跟我聊趙查的事情，躲出去了？”
如果是後面的原因的話......
哥們，你路走窄了呀！
嘆了口氣，張天陽又點開36牀的病歷，準備等他一會。
36牀也是個女病人。
“咦，36歲，這個歲數跟牀號很搭啊。”
是個高血壓的病人。
36歲，挺年輕的歲數，3月前血壓無明顯誘因突然升高，收縮壓最高達158mmHg，伴頭暈頭痛。
當地醫院就診，與絡活喜1片日1，囑三月後複查，現血壓控制不理想。
患者似乎是覺得當地醫院不靠譜，所以這次特意跑到了東方醫院。
“高血壓，然後沒有收到心內科，也沒有收到內分泌科，反而收到了泌尿外科啊~”
張天陽瞬間有了診斷方向。
再次翻了一遍現病史，果然，倒黴實習生估計也沒診斷思路，很多該問的也沒問到。
“積極確實是很積極，也任勞任怨，但這孩子確實不太聰明的亞子？”
他突然有點理解爲什麼倒黴實習生會被指着鼻子罵“你是豬嗎”了......
一共三個病人，全部看完，倒黴實習生才重新出現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蒼白的臉色已經有所緩解，但看上去還是有些發虛。
臉上溼漉漉的，還殘留着水珠，白大褂下的圓領T恤領口處溼了一小片。
“嗨~”
張天陽捏着簡單記錄了關鍵字的A4紙，衝他揚了揚。
“我準備去看看今天新收的那三個病人，再補充問點東西，你要不要一起？”
“我......”
倒黴實習生嚅囁了一下嘴脣，嘴上還沒答覆，身體已經給張天陽讓開了一條道路。
張天陽也不逼着他答應，順着讓開的道就走了出去。
“吧嗒。”
腳步踏在走廊上，很清晰的腳步聲。
身後，卻沒有迴應。
果然是不想跟？
也對，自己看起來也不過是實習生而已。
張天陽心裡無置可否，繼續往前走。
根據簡單的病歷來看，倒黴實習生顯然對這三個病人其中的兩個都是一臉懵逼的。
但張天陽心裡已經有了診斷，也通過一些細節作出了側面驗證，現在不過是再去看看病人本人，再作出進一步驗證而已。
倒黴實習生願意跟着，肯定會學到點東西。
但如果他不願意，張天陽也不會強求。
學習本來就是自己的事情。
高中以前，還有老師會逼着你卻學。
高中之後，就全憑自覺了。
“吧嗒，吧嗒。”
走出兩步，後面卻有了迴音。
張天陽扭頭，看到了正好從醫生辦公室門口奔出來的倒黴實習生。
他手裡正捏着一張嶄新的A4紙。
跑動讓他本來就不是很穩的氣息更加喘了起來，但他跑了幾步，注意到張天陽正在看他的時候，就漸漸慢了下來。
然後有些弱弱的走到了張天陽身邊。
刻意的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頻率，努力讓自己不要太喘。
張天陽盯着他手裡明顯是剛剛從打印機裡抽出來的A4紙，突然有些想笑。
你明明可以開口讓我等你一小下的啊......
一共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我也不差那一會。
但他又突然又覺得有些滿意。
你控制喘息的樣子雖然很狼狽，但是你努力想要跟上我節奏的樣子，真的很帥。
張天陽笑着，忽略了倒黴實習生的狼狽，把手裡寫着關鍵字的A4紙遞了過去。
“35牀粉紅色尿，36牀高血壓，這兩牀你有什麼想法嗎？感覺是什麼病？”
“我......”
一開口，氣息就控制不住了。
倒黴實習生深吸了幾口氣，臉上表情糾結，“對不起，我不知道。”
但他看了兩眼張天陽的A4紙，氣息又突然一窒。
這兩牀的病史都是他自己問的，所以張天陽記錄的關鍵詞他都有印象。
可是這種排列順序，還有他不曾注意的東西，還有空出來的部分......
“這......爲什麼35牀要特意標註身高體重還有籍貫？”
下意識的問出口之後，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麼，倒黴實習生迅速低下頭，小小聲。
“對不起......”
“爲什麼要道歉？”
張天陽衝他挑挑眉，“咱們就是來學習的，該問就應該問。”
“至於爲什麼要特意標註，你且等着。等我問完，看看有沒有想法。”
擡頭，正好是35-37牀的病房。
張天陽衝倒黴實習生輕輕一笑。
推開了門。
“醫生。”
“醫生來了。”
“醫生。”
門內，頓時響起了一陣打招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