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爺爺，我想你了
熾熱的夏日陽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無數顆金色的繁星在跳躍。
一艘老舊地像是上世紀產物的渡船緩緩破浪駛來，船身在湛藍的海面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而柴油發動機轟隆隆的悶響和冒出的黑煙卻無端破壞了這美好的氛圍。
一個穿着寬鬆的白T恤的少年正在低頭看着手機上的內容，有些怔然出神。
“雄英，快到了！”
聽到船伕的話，這個名叫朱雄英的少年連忙合上手機，似是不想讓人發現什麼秘密似的。
他擡起頭，頭髮黑亮而蓬鬆，細碎的劉海下劍眉如墨，眼眸深邃而明亮。
他無從證明，但一直心存疑惑。
他是朱元璋，是大明的洪武大帝，是叱吒風雲、威震四方的帝王。
朱雄英輕聲解釋道：“我想跟爺爺說說話，告訴他我考上大學了。”
渡船靠岸，朱雄英踏上了甲板，鹹鹹的海風夾雜着淡淡的藻腥味，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吹來，而隨着船身靠岸時的輕輕晃動，礁石上被驚起的海鷗也在空中盤旋歡叫，彷彿都在歡迎着這位歸來的遊子。
少年的笑容燦爛而真誠，每次笑起來，彷彿陽光灑滿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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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穩定的、扭曲的時空蟲洞，已經悄然成型。
此時剛剛辰時，清晨的陽光斜灑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反射出溫暖的光澤，卻無法驅散那籠罩在陵墓周圍的悲傷。
朱雄英順着荒草叢生的小徑來到了爺爺的墳前。
——朱雄英有一個秘密。
“成！”
他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此時的時間是2014年6月15日11:40，這時的朱雄英有很多疑惑，但是看着荒蕪的墳墓，朱雄英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你這個袋子是？”有眼不花的老人看到朱雄英拎着的祭品，問道。
雖然很多記憶都不知爲何變得異常模糊了，但朱雄英對此非常確信，這絕不是他的童年幻想或是青春期臆想症之類的東西。
就在上個月，那個被寄予厚望的孩子永遠地離開了他，對大孫的記憶如今都化作了心頭的刀割，朱元璋宣佈輟朝，下令將其葬於鐘山，追封虞王，諡曰懷這一切，都是他對大孫深深的懷念與不捨。
他的聲音，即將抵達另一個時空。
大明洪武十五年六月，鐘山孝陵。
“考上大學啦？”
本來他將帶着這個秘密過完普通人的一生，但撫養他長大的監護人爺爺，顯然是知道這個秘密的答案的。
此時，朱元璋獨自一人靠在墓碑前，他的身影在明媚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孤獨。
放下行李，朱雄英一屁股坐在熟悉的破爛沙發上，裡面的劣質海綿發出了痛苦的“吱呀”受迫聲。
船伕大叔沒讀過什麼書，心中千言萬語只憋出了一句話：“上大學以後也常回來看看，想回家了就給叔打電話，多晚都去碼頭接你。”
朱雄英笑着道：“嗯，運氣好，剛好能上省城的一本。”
這裡，是大明皇嫡長孫的安息之地，也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內心深處永遠的痛。
屋外小巷的出口，在滿是青苔的石磚上，老人們擺了幾張牌桌三三兩兩地坐着，她們張開豁牙的嘴慢吞吞地聊着天，打着牌，消磨着漫長的午間時光。
“爺爺，我想你了。”
隨着家門近在咫尺，朱雄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節奏，當他死死捏着鑰匙的手觸碰到那扇熟悉的門的瞬間，他的腦海裡都已經想象出了一副場景。
然而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屋裡空無一人，只有塵埃在光線照亮的空氣中飄蕩，腦海中想象出來的那副有些模糊的溫馨畫面，像是泡沫破碎一般散去。
他放下手機和錄取通知書，把祭品陳列在爺爺的墳前，隨後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滴從他的臉頰上大滴大滴的落下，落在地上，在灼心的陽光中被蒸發成水汽。
老人們心疼地看着這個懂事又堅韌的後生仔。 “快去吧，伱爺爺一定也想你了。”
老人們紛紛發出讚歎聲：“哎呀，真有出息啊，咱們這個小島也能出大學生了！”
朱雄英輕輕合上了已經用了很多年的手機，沿着熟悉的碎石路往家的方向走去，沿途的風景依舊是那麼美麗，綠樹掩映下的小屋、波光粼粼的海面、悠閒遊蕩的海鳥一切都如畫一般。
朱雄英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卻並不覺得太過失落，他已經習慣一個人的家了。
——英兒，三年後的今天，來給爺爺掃墓，你問的那個問題會有答案。
眼見珞伽鎮碼頭四下無人，朱雄英重新打開了手機，短信箱裡有一條他已經刻進腦海裡的信息，那是他的監護人爺爺臨終前發給他的。
朱雄英環顧四周，一切都沒變，只是時間在流逝，自己從一個磕到地上都會哭帶泡鼻涕的小男孩，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但此刻，在孫子的陵墓前，他只是一個失去親人的老人，他的眼眸中透露出的不再是往日的威嚴與霸氣，而是不再掩飾的悲傷。
而此時，沉浸在悲傷中的朱雄英並沒有發現，也不可能靠肉眼發現，他淚滴被蒸發的水汽分子，上升到了墳墓上方的某個位置時，忽然消失無蹤。
船伕看了看懸掛在欄杆上隨風搖曳的二維碼，又看了看少年手中那個老式諾基亞手機，再看了看少年的笑臉，想要拒絕卻欲言又止，怕傷害了少年的自尊心。
墳前，四尊文武石像靜靜地守護着那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人，而左右分侍的石虎、石羊、石馬，則像是訴說着皇家的哀思。
“辛苦您了，這趟就拉我一個人。”
不過來不及感慨太多，朱雄英從揹包裡掏出自己用透明塑料文檔袋裝好的錄取通知書，以及在登船之前備好的香燭、麻錢紙、五果、糕點，拎着兩個袋子就出門了。
他從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兜裡掏了掏，手心攥出了幾張褶皺的紙幣遞給船伕。
在朱雄英的記憶裡，他小時候是生活在古代世界的。
朱元璋強而有力的大手中握着一壺酒，他緩緩地擡起手，將酒灑在墓碑前，那酒水在青石上匯成一汪小小的水潭，映出朱元璋已經有些蒼老的臉龐。
陵墓周圍一百步之內，寂靜無聲，只有偶爾傳來的風聲，輕輕拂過青石圍牆，發出低沉的嗚咽。
可是，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朱元璋悲傷了，大明帝國還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這位日理萬機的皇帝去處理。
墳墓上的野草已經長得很高，但朱雄英並沒有馬上清理它們，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墓碑上的字跡，心中涌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在過去的很多年裡，他就是這樣每天一趟趟地把這些學生送到陸上的高中唸書，晚上再接回來，而隨着島上讀書的越來越少，出去務工的越來越多，這艘船上的乘客，也漸漸寥寥無幾了或許明年，就可以改成貨輪了。
房間裡有爺爺，有擺好的拖鞋，有熟悉的飯菜香味。
就在朱元璋落寞地起身準備離開之際，忽然，他聽到頭上傳來了一聲音色不明，但能明顯感受到悲傷情緒的低語。
“爺爺，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