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凡感覺心裡憋着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一時間跟馮武偉兩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直到季木水有了要走的動靜，劉凡才衝口而出道，“馮叔叔，你覺得劉老師做的決定是錯的麼？”
“是的。”馮武偉毫不猶豫的回到道。
“爲什麼？”
“大勢不可違。”
劉凡看着馮武偉，眼神在不經意間堅定起來，“馮叔叔，你知道孔子爲什麼被稱爲聖人麼？”
馮武偉饒有興趣的一笑，“爲什麼？”
“因爲他知其不可爲而爲之。”
馮武偉沉默了兩秒，臉色略帶沉重的靠着劉凡的耳邊說道，“劉威以前說過，如果有一天他覺得自己錯了，那他就會選擇開一家餐館，做個廚師，終此一生。”
劉凡心中一緊，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劉凡沒有接話，但看到季木水起身了，馮武偉又補了一句，“跟你說個小花絮，當初我們知道你叫劉凡的時候，好多人都以爲你是劉威的兒子。”
劉凡一驚，只見對方一臉深意的看着自己，“你跟劉威年輕的時候，真的挺像的。”
說完，馮武偉趕緊上前去接季木水。
劉凡和劉威一起把季木水送上了車，臨別前，季木水不再對劉威發火，只是帶着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劉威道，“我希望你記住，你永遠是我季木水的學生。”
說完，季木水關上了車門。
劉凡和劉威目送着車隊離開視野後，劉威突然輕輕拍了一下劉凡的後腦勺，“臭小子，開公司的事情居然瞞着我？”
劉凡摸了摸後腦勺，懟道，“您老是準備在我這發泄呢？”
劉威沒接茬，沉默了好幾秒後方言，“進來陪我喝點。”
兩人就着花生米直接先搞了三兩白的，誰都沒有說話。
隨着酒精逐漸上頭，劉凡終於開口了，“劉老師，馮叔叔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情。”
劉威抓了一把花生米，嘴角快速的動了兩下，“到了這把年紀還是不知道管好自己那張破嘴。”
“劉老師...”劉凡碰了碰劉威的杯子，“我今天第一次覺得...你特爺們。”
“少他媽拍馬屁。”劉威將杯中酒飲盡，“老頭說你在人工智能算法上有了重大的突破？挺能扮豬吃老虎啊你小子。”
“...”劉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就是突然開竅了，但能開竅真的都靠的您老啊。”
見劉威悶頭喝酒沒接茬，劉凡趕緊轉移話題道，“劉老師，季爺爺這次來找你什麼事啊？”
“切，老頭還能有什麼事，想讓我回去給他當馬前卒唄。”劉威不在意道。
“那你會去麼？”
“老子去個雞毛。”劉威擡起頭盯着劉凡看了好一會兒道，“你小子搞研發，圖啥？”
“圖啥？”劉凡一愣，“不圖啥啊，不就是對未知的探索麼。”
“是啊，你不圖啥，可別人的眼睛卻一直盯着你呢！”
看着劉威意味深長的眼神，劉凡似懂非懂的問道，“劉老師是什麼意思？”
劉威喝了一大口白酒，嘆息道，“你有沒有想過，等到有一天你搞明白了你好奇的一切，然後呢？”
“然後...利用這些知識推動人類社會的發展？”劉凡不確定的說道。
“放狗屁！”劉威把杯子往桌上一方，身體前傾道，“像你這樣的人，你的一切成就只會變成資本手中的利刃，而這把利刃的作用，就是不斷的拉大貧富差距！不過等你老了你倒是可以驕傲的跟你孫子說，爺爺我這輩子爲推動擴大社會貧富差距做出過巨大貢獻，呵呵，呵呵呵！”
也許是情緒的綜合作用，劉凡感覺喝了半斤白酒的劉威說話已經有一些不太自然了，好在這不影響劉凡逐漸開始理解劉威的想法。
劉凡猜測，劉威之前一定經歷過什麼，是馮武偉他們都不知道的，但劉凡壓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去刨根問底，人得懂分寸，“所以劉老師覺得教育是解決貧富差距最好的途徑？。”
“你錯了，你錯了...”劉威不停的搖着頭，“烏托邦是不存在的，貧富差距是必然會存在的。但貧富差距的存在應該是建立在公平的基礎上的，你不努力，你活該窮，你運氣好，你也可以富。合理的貧富差距並沒有任何錯，這是自然規律。
但那些積極向上，努力拼搏的人如果連一條走向美好生活的路都找不到，這就是不對的！而教育，教育它本該是一條平等的向所有人敞開，一條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奮鬥你就可以通過它走向美好生活，至少可以有機會讓自己去觸碰夢想，去改變一些東西的這樣一條道路！”
劉威激動的雙手不停比劃，可他的臉上卻寫滿了無奈，“它本該是這樣的啊...”
劉凡沉默了片刻，突然將杯中的白酒一口飲盡，藉着酒膽有些放肆的問道，“劉老師，你爲什麼要開餐館？爲什麼要放棄？”
劉威聽到這話不禁一笑，看着店外的黑夜眼神帶着一絲空洞，“我服了，服了...”
說着，劉威也將自己杯中的酒乾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這三個字給劉凡帶了怎樣的衝擊，都說人歲數大了，慢慢都會向社會屈服。但頭是低下了，有多少人內心是甘心的呢？
劉威很好的把他的不甘藏了起來，但這種不甘卻神奇的轉嫁在了劉凡身上，此刻的劉凡，已分不清自己是替劉威感到不甘心，還是自己不甘心。反正就是很不甘心，很不爽。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靜寂的夜色下，只有酒杯的碰撞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番思考後的劉凡開口了，“劉老師我有一個想法，如果真正的智能教育能夠實現的話，如果人工智能可以匹敵人類教育的話，我們就可以把教育掰回到它原本的位置上來了！”
正在倒酒的劉威手頓了頓，但沒有接茬。
劉凡見狀繼續說道，“劉老師，你來幫我吧，我想等我老了之後跟我孫子說，爺爺以前是搞教育的，可牛逼了不是！”
劉威慢慢擡起頭，眯着眼看着劉凡，不屑道，“想讓老子去給你打工？做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