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夾縫中，辛德拉離開後，奧修因卻沒有也離開，而是沉默了看着仿若無盡星宇的虛空景色，半響後，祂忽然淡淡地開口說道：
“兩位，看夠了嗎？”
數秒後，一道金色的光華從天邊飛來，接近奧修因身前千米後忽然停下，光華淡去，顯出了一個揹負着十片金色羽翼的白袍男子的身形。
與此同時，千米之外的另一個方向上，某處虛空輕輕波動了一下，一團銀色流光忽然浮現了出來，同樣飛速地化爲了一道銀色的人形。
掃了一眼兩邊的不速之客，奧修因語氣微沉：“諸位，剛纔應該是有能力出手阻攔魔神和祂的爪牙的吧，但卻就那麼眼睜睜看着牠們離開？”
藉助小白的擬態分身將部分意志降臨於此的江言雙手抱胸，聞言後臉色絲毫未變，對於奧修因帶着些問責的話直接置若未聞。
因爲江言知道。奧修因這話主要並不是對他說的。從舊怨和立場上來說，江言所在的夢幻國度跟魔神勢力其實暫且算得上沒有多深的瓜葛，就算他保持中立，也不算出格。
夢幻國度跟龍域建立的同盟關係，爲的是聯手抵制天堂勢力的威脅，這新冒出來的魔神勢力，可不在同盟指定的範圍裡。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講，龍域可沒有要求夢幻國度無償一起對付魔神勢力的立場。
而用投影化身前來的聖主聽到奧修因的話，絲毫不見惱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並非刻意束手旁觀，只是不想做無意義的行動罷了。剛纔那種情況，就算吾出手，只憑此刻分身僅有的力量，依舊不能保證能將祂們妥當解決。一旦失手徹底激怒了祂們，而導致主物質界遭到了大肆破壞，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奧修因閣下剛纔不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纔沒有動手強留祂們嗎？”
奧修因咧了咧嘴，嗤笑着對聖主道：“呵！就算真身不在，你的‘三聖器’難道就沒有留下一兩件以防萬一？”
“很遺憾，「聖劍」在吾真身手中，畢竟魔神本體雖然應該還在封印中，但吾也不敢託大呢。”聖主化身聳了聳肩：“沒有「聖劍」，僅憑化身之力面對那柄「噬神魔劍」的話，請恕吾實在有些力有未逮啊。”
奧修因深深地看了聖主一眼，眼裡明顯地對聖主的說辭沒有絲毫的認同。
聖主化身說的那些雖然聽起來有些道理，但實際上在祂們這些認識已久的同級強者眼裡並不具有多大的說服力。雖說除去「聖劍」之外的另外兩件‘聖器’並不擅攻伐，但那只是相對而言，再怎麼說神器級秘寶的威能也不至於弱到哪裡去。
聖主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是不想冒風險罷了。畢竟魔神敢攻擊西大陸的杜拉岡帝國，就同樣也可能敢攻擊東大陸的聖安吉爾教國。
最關鍵的是，這只是一具投影化身和兩個大惡魔罷了，魔神祭祀裡的大惡魔可不止這阿爾森和梅菲斯兩個，先前攻擊龍域位面拖住了奧修因的路西爾就是剩餘的魔神祭祀大惡魔之一。
聖主在判斷要不要出手的時候就已經通過聖圖的能力進行了一次推演預知，雖然沒有直接推算出魔神真身的所在，也找不出其他大惡魔的所在位置，但卻隱約知道了對方隨時可能加入戰場。
真打起來，只要魔神真身依舊沒有脫離封印，哪怕再來一個路西爾那樣的通神境大惡魔，聖主其實也不怕打不贏。但祂卻需要顧忌到戰鬥進一步升級的話，會不會影響到祂對虛靈遺境的重要計劃。
所以最終，聖主還是選擇了不出手。
而奧修因這邊，雖然感覺不滿，但最終祂也還是沒有對此再深究下去。畢竟祂們之間歸根結底，關係並非是朋友，反倒是利益衝突的敵人。
“算了。”奧修因壓下其他雜緒，沉聲向聖主開口問道：“耶辛，關於‘封印之地’那邊的情況，前去探查的你有什麼發現嗎？”
「耶辛」，便是聖主的真名，不過一般人更多時候都習慣稱呼祂爲『聖光之主』之類的敬稱，也只有奧修因這樣的同級強者，纔會習慣性地直呼其名字。
耶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很遺憾，核心的‘封印之柩’果然已經消失了，封印之地裡現在剩下的就僅有一些原本用於鎖定座標的空殼楔子。”
“現在魔神的真身究竟被轉移到了哪個地方，你的「聖圖」也是不能推算出來嗎？”奧修因皺起眉問道。
“奧修因，汝這就太高看吾了。”耶辛攤了攤手，苦笑道：“涉及到那位魔神，以祂的位格造成的境界壓制，吾的預言之術可就不怎麼靈驗了啊。吾在封印之地裡倒是發現了一些從外部破壞時留下的痕跡，暫時可以嘗試一下沿着這些線索進行追蹤，但因爲混沌虛空的環境，很多線索都無法留存太久，恐怕難有什麼有價值的收穫。”
“耶辛，我記得最近這段時間裡，負責看守封印之地的，應該是你的化身吧？”奧修因臉色冰冷地問：“現在封印之地忽然發生了這麼嚴重的變故，你對此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吾之前派過去的那具化身遭到了突然的襲擊，徹底隕落了，爲此，吾的損失可不小。這個答案，閣下滿意了嗎？”談起這個話題，耶辛臉色這時候罕見地陰沉了幾分。
“殺掉你化身的，是誰？”奧修因就像是沒看到耶辛的臉色變化般，又繼續追問道。
“當時吾也並不太清楚，對方的襲擊太過突然了，化身並未傳回來多少有用的情報。能做到這一點，襲擊者的實力絕對不弱。吾知道汝要問什麼，吾可以確定，那並非路西爾的力量。”耶辛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和懊惱地說道。
奧修因聞言，眉頭大皺：“莫非……惡魔種還有第二尊晉升到了通神境的大惡魔？”
“又或者，並非魔神勢力的惡魔種動的手，而是……另外的未知勢力參與了進來？”耶辛語氣玩味地說出了一個猜測。
然後，祂和奧修因很有默契地忽然轉過了視線，冷不丁地看向了一直在默然旁聽的江言！
承受着兩個通神境強者的眼神注禮，江言不禁挑了挑眉頭。
“喂喂……！”他隨後面無表情地沉聲說道：“你們，該不會是在懷疑本座吧？”
“結論暫且未知，但具體真相如何，就不好說了。”耶辛饒有深意地盯了毫無異色的江言幾秒後，才緩緩說道：“或許是吾等猜錯了，還請夢主閣下不要太過介意。畢竟，夢主閣下出現在靈子世界裡的時間，稍微有些巧合了些呢。”
“應該只是巧合吧。既然是沒有證據的事，就不要妄加誤解了。”看了江言幾秒的奧修因，這時候則是開口幫江言維護了一句。祂雖然也稍微有點兒懷疑，但還是很理智地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先前之所以龍域能夠抓住阿爾森牠們的行蹤，並最終救回伊戈西魯，好歹還是多虧了有夢主提供的情報幫助呢。
以目前情況來看，跟其繼續保持良好關係對龍域才更爲有利。以一點巧合爲嫌疑去針對對方本就是不靠譜的事。
“奧修因閣下說得有幾分道理，只不過……”耶辛目光灼灼地打量了江言一下，隨後冷不丁地說道：“但具吾所知，『魔神』擁有的那種極其難纏的吞噬之力，名爲「暴食」，而夢主閣下似乎有個有趣的寵物，竟然擁有一種跟『魔神』的「暴食」之力十分相似的、就連吾的「聖光」神力都能夠吞噬的奇特能力？這，難道也還僅僅只是個巧合嗎？”
“……”
隨着耶辛的這句話落下，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壓抑。
“那只是本座寵物的一點奇特天賦罷了，本座承認，跟『魔神』或許是有一些相似，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江言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擡起手，手心裡銀色數據流微微閃過，具現出了一白色、一金色的兩塊結晶，當着耶辛和奧修因的視線將其拋了拋，然後意味深長地笑着說道：
“對本座來說，所謂的‘能力’、‘力量’這種東西，只要滿足條件，就不存在所謂的‘唯一’，這一點，你們想必應該早就有了解了纔對吧。”
看着那兩塊結晶，耶辛和奧修因頓時沉默了。因爲祂們都從其中感覺到了自己很熟悉的力量波動。
會熟悉也是當然的，因爲白色的那塊結晶，是名爲［雛形【光速】法則］的程式結晶，源於對『白龍王』辛德拉的法則之力的解析成果；金色的那塊結晶，則是名爲［初等【聖光】神性］的程式結晶，源於對小白吞噬過的聖光神力的模擬、以及在那段時間裡對其神力性質的解析成果。
這兩種，就是祂們自身或者熟悉的部下的力量，耶辛和奧修因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震驚之餘，祂們也頓時明白了江言拿出這兩個東西的用意——看見了沒？就算是法則級別的力量，我想的話，也是可以山寨出來的。
是的，山寨。
耶辛和奧修因驚訝過後，又發現，江言手裡的這兩塊力量程式結晶跟其源頭的原版其實是有些差距的，似乎明顯弱了原版一籌。
但饒是如此，能山寨到這一步，這也讓耶辛和奧修因很是驚歎了。
耶辛臉色古怪的掃了江言一眼，一向沉穩溫雅的表情此刻鬆動了許多，皮笑肉不笑，也不知道是贊還是貶地說道：“閣下，真是好手段啊。”
但江言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得出來，這傢伙此刻內心裡似乎在轉悠着什麼不好的念頭，讓他在直覺隱隱示警。
“見笑了。”收起程式結晶，江言淡淡回道：“倒是聖主閣下，本座的寵物可很少對外出手錶現，閣下卻這麼清楚它的信息，莫非又用了「聖圖」？這，可真有些太過了吧？”
“並非故意冒犯。”耶辛搖搖頭沒接他這個暗暗的指責，輕描淡寫地說道：“只是當初在那份神力被吞噬的時候，吾有所感應，而稍微探知了一下罷了。只是吾倒是有些好奇了，閣下的這種竊取他人力量的神奇能力，具體可以做到什麼地步呢……？”
“好了！目前來看，夢主閣下並無跟『魔神』勾結的嫌疑，耶辛，你那無謂的試探就到此爲止吧。”奧修因忽然打斷了耶辛的話，冷冷對祂說道。
聽到奧修因再次幫江言說話，耶辛立刻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想了想，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耶辛，對於魔神那邊的情報，以及那個未知襲擊者的情報，還需要你多留個心眼好好探查下去。而現在沒事的話，我等就此告辭吧。”奧修因對着耶辛點點頭，隨後，祂將化身變幻成了人形姿態，再看向江言。
“說起來，我的族人早已經和閣下的夢幻國度有過了多次交流，但我跟閣下這還是第一次親自會面吧？不介意的話，容我過去造訪一下？”
“自然可以。”江言從善如流地笑着點了點頭，一揮手，周邊的虛空就泛起了一陣波動覆蓋住了他和奧修因。
感受到一陣想要將自己轉移到其他空間的力量作用到身上，奧修因微微挑了下眉，並未感覺到危機，也就沒有抗拒。
下一刻，隨着虛空輕輕泛起了一圈淡淡的空間漣漪後，二者瞬間就消失在了耶辛的眼前。
“……”
被單獨晾在原地的耶辛靜立在虛空中沉默了一下，掃了一眼江言和奧修因消失的位置，再轉頭看了一下遠處的主物質界的位面壁障，祂的眼中閃過了種種神色，最終，都化爲了一抹帶有些諷刺、也有些期待之意的微笑。
“掙脫了‘暴食魔神’賦予的限制，奇蹟般地篡奪了其力量、由此獨立而生的‘暴食魔王’……嗎？這股力量，或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不！現在的它，還太弱小了啊。還需要再等等……”
“話說回來……雖然最弱、但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最適合繼承這份「暴食」之力的‘寵獸’，以及在恰好的時間裡出現的、正好有能力將其培養起來的‘飼主’？這，真的是巧合嗎……”
“命運？又或者說……天意？呵呵～！”
留下一句句微不可聞的感慨，耶辛的身影漸漸淡化，也消失在了這片虛空中。
……
……
唔…誰知道點娘這尷尬的狀況還要持續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