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九江終於趴到了桌子上，郭連弟也喝多了，穎穎和媽媽沒辦法，只能去把小偉叫過來，和振興把郭九江連扶帶擡的弄到架子車上，拉回去了。
第二天早飯後，郭連弟的酒意才差不多散了，他叫穎穎去學校看振興打球。
“好的，爸爸。”穎穎本來就有這打算。
郭連弟眼裡，振興還是個小孩子，打比賽什麼，那跟小孩子和泥巴玩過家家沒什麼區別，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昨天，郭九江的哭訴，讓他倏然而驚，他猛然意識到，振興已經快成人了，長得比他都高了，若是放任不管，真的變成郭大偉那樣，這一家人都別想安生了。
郭鎮中學在村子西頭，穎穎跟着爸爸，從東到西，穿過塵土飛揚的街道。
郭連弟揹着雙手，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振興就從一個小奶娃，長成一個大小夥，過了年就十六週歲了，振先這麼大，已經能和他從山上把一百多斤的大石頭擡下來。
那時的振先，動不動就拍着胸脯：“爸爸，我行！”“爸爸，讓我來！”“爸爸，我將來怎樣怎樣……”
村裡人都誇振先能幹，懂事。
振興的確是優秀的，當兵第一年，升了班長，第二年，連立兩次三等功，今年，部隊更是把他送去軍校深造——解放軍陸軍軍官學院，一聽就上檔次，有前途。
再有半個月，振先就能回來了，軍校也和別的大學生一樣，有寒暑假。
郭連弟想起大兒子，就渾身有勁兒，昔日那個跟屁蟲一般，在他腳下跑來跑去的臭小子，長大了，有出息了。
郭連弟覺得自己就沒怎麼爲大兒子操心過，孩子自然而然就長得那麼出息，因此，就沒有意識到孩子是要教育的。
穎穎一路上也沒有說話，她真的感謝郭九江，沒有他的一番痛哭流涕，爸爸還懵着呢。
振興的教育問題已經迫在眉睫，可爸爸怎麼也不重視，穎穎嘴巴都說幹了也無濟於事。
幸好有郭大偉這一場折騰。
兩人終於到了學校，學校不大，守門的老頭問清入校原因，讓穎穎登記了名字，便讓他們進去。
郭鎮中學的教學條件很一般，沙土籃球場，雖然灑了水，好好清掃過，跑動起來還是有灰塵，摔一跤照樣一身土。
穎穎知道她們姐弟三個的身體素質都是很棒的，但振興在球場的表現，還是讓她意外又激動。
郭振興的速度、彈跳，遠比別的孩子好，那個防守他的男孩，累得一臉汗水，球衣都溼透了，也只能望着他的後背興嘆。
郭連弟的嘴，都咧成芝麻角了，一直那麼張着，樂得沒法合攏。
上半場，郭鎮中學的比分遙遙領先，六十六比三十四，幾乎超了一半。
魏水中學帶隊的副校長臉色黑沉，體育老師惶恐地在一邊安慰他：“下半場，我們肯定能趕上去，肯定的。”
“爲什麼這個郭振興沒有錄取到咱們學校？他的條件這麼好。”
“……”體育老師哭的心都有了，郭振興的確夠了體育特招分數線，只因爲在確定名額最後一刻，他表姐來了，表外甥差了幾分，進不了縣中，他在幾個特招的學生中挑了又挑，覺得郭振興家長是農民，身高又不足，文化成績一般，落選不會出亂子，便動了個手腳，事實證明郭振興的家長的確沒什麼能力，事情過去了，一點波瀾都沒有。
誰知道麻煩會在這裡出現，郭振興明顯長高了，比四月體育考試時，身體條件更好了。
爲了壓住郭振興，體育老師咬了咬牙，對他的表外甥好好叮嚀了一番。
下半場開始了，穎穎看到防守弟弟的人換了，這個個子更高，卻有些笨拙，她還有點想笑魏水中學的老師水平太低呢。
沒想到，魏水中學這位大個子，真的有些傻，運球搶斷什麼的，幾乎都不行，他的防守辦法，就是生拉硬扯帶擁抱，各種犯規。
裁判就是魏水中學調到體育局的，對自己的舊單位舊同事頗爲眷顧，球場上糟心的一幕視若無睹，郭鎮中學的校長都氣得跳起來了，要去打電話告他，事情纔算完，魏水中學把傻大個換了下去，可惜下半場都過了二十分鐘，魏水中學的分數反超了郭鎮中學。
大家都以爲郭鎮中學這下可以翻身了，但事實是，郭振興的體力不濟，再也沒有上半場的風采。郭鎮中學，竟然以二分之差，輸了比賽。
振興氣得紅了眼睛，就在大家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衝上去，抓着那個傻大個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那學生疼得哇哇叫，掄着蒜鉢大的拳頭對着振興的肚子就是一拳。
穎穎和爸爸驚呼一聲，想要上前，無奈那些學生動作更快。
魏水中學的學生呼啦一下圍了上去，郭鎮的學生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本來就窩了一肚子氣，也嚎叫着衝了上去，兩邊的學生打起來。
雖然有老師和校長制止，打架很快就停下來，可所有的學生都掛了彩，不是臉被打腫了，就是眼睛烏青，嘴脣破裂流血。
魏水中學的校長，指着郭鎮中學的校長：“你們要負全責，賽場打不過，場下就能咬人嗎？”
郭鎮中學的校長也是一肚子氣：“憑真本事，我們賽場打不過你們嗎？”
幸好郭鎮中學的教導主任比較冷靜，口才又好，幾句話就制止了校長之間的衝突，然後指揮老師給受傷的學生擦酒精消毒，還把自己手下的老師訓了一頓，安撫兩邊人的情緒，總算沒有再起爭端。
穎穎和爸爸帶着振興回家，一路上三人默默無語。
振興有錯，可這個時候教育他，不是時候。
午飯時，郭連弟安慰兒子一句：“一場小比賽而已，過去就過去了。”
振興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們若是贏了，就能代表咱們縣去睿城打比賽，同學們爲了這個，一開學就努力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