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歸啊…啊…”
咳咳
一口氣沒上來，方廠長咳嗽着坐下，面色發紅，酒勁也是上來了，拿起搪瓷缸子就灌了兩口。
“老了，老了，一口氣，以前就唱完了。”
方廠長感慨着，末了坐在楊小濤身邊，越發喜歡。
能喝，還不見事，這可太對西北漢子的胃口了。
可惜，這傢伙早就成家了。
“方，方叔。”
“你們這機牀，真不錯。這衝壓設備在國內都是少見，雖然舊，但也要看與誰相比。”
“別的不說，就是聯盟裡面，這種精密的儀器也是主力設備。”
“更別說國內了，我們軋鋼廠也有一臺，現在還在發揮作用呢！所以，你們要好好利用起來啊！”
方廠長聽了，使勁點頭，不過又有些搖頭，“小楊，你也知道工廠的情況，這，做個安全帶，那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嘛！”
“可不做這個，就那點任務量，唉！”
方廠長打個酒嗝，神情很是無奈。
一旁馬曉玲也是臉上露出難色，隨後看着楊小濤，“楊廠長，您注意多，給我們指條明路。”
聞言，楊小濤皺眉沉思。
房間中隨着馬曉玲的詢問陷入沉默，王鬍子兩人雖然酒氣不小但精神還在，自然聽得清楚話。
楊小濤思忖片刻後，終於下定決心。
片刻後，在方廠長和王鬍子的注視中緩緩開口。
“方叔，不知道您對友誼高壓鍋知道多少？”
“啥？友誼鍋？我知道啊，這東西火者呢。”
方廠長又喝了口水，不過動作卻是一滯，放下缸子驚詫的看着楊小濤。
“你，你不會是.”
目光盯着楊小濤，而楊小濤卻是輕輕點頭。
“小楊，你沒開玩笑吧！”
方廠長覺得耳朵有問題，友誼鍋，那是啥？
那是上了報紙，上了廣播的大事情，那是爲國家掙取外匯的好東西。
那可是，軋鋼廠的心頭肉啊！
“小楊！”
王鬍子也皺着眉頭，“這事不能開玩笑。”
“我是經過考慮的，沒有開玩笑。”
隨後楊小濤身體靠後挪了挪，認真分析起來。
“您兩位看，這裡有鋼鐵廠，有資源，有人力，更有技術，具備生產友誼鍋的條件。”
“再說硬件上，這臺機牀，若是用起來，一天產量頂一條線的，而且由機器加工出來的高壓鍋，更加標準，出口國外更加規範，省時省力，也能將機牀的功效發揮出來。”
“最後便是，這裡比起四九城更加便利，少了運輸環節的消耗，大大節省成本。”
楊小濤一一說完，王鬍子和方廠長對視一眼，還真是這麼回事。
“小楊，你說的不錯，但這事，你說了算？”
方廠長開口詢問，“我們要是生產友誼鍋了，你們軋鋼廠怎麼辦？”
這搶人飯碗的事，他方圓還是做不出來的。
楊小濤卻是笑在，“方叔，沒了友誼，我們還有飛鷹。還有拖拉機，還有安全帶，軋鋼廠要生產的東西只多不少，但這友誼高壓鍋，對這製造廠來說”
“就是雪中送炭。”
王鬍子在一旁堅定說道。
楊小濤繼續解釋，“至於生產高壓鍋的圖紙，我可以畫給你們，先嚐試做着。”
“不過，這事我還是要跟四九城的同志溝通一番，省的雙方出現岔子。”
王鬍子點頭，畢竟友誼鍋可是大事，容不得馬虎。
方廠長卻是明白，以楊小濤在軋鋼廠的地位，若是開口，十有八九這事成了。
當下，對着馬曉玲使個眼色，後者從酒缸裡使勁的瀝出兩碗酒，分別放在楊小濤和方圓中間。
方廠長晃着身體，用力端起酒碗，“小楊，我老方敬你一碗。”
“不是因爲什麼友誼鍋，就衝你這份‘赤子之心’，我幹了。”
說完，方廠長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喝起來，一滴不漏。
楊小濤也沒客氣，同樣一碗酒嚥下，兩人幾乎同時喝完，然後對視一笑。
一旁，王鬍子心理盤算着，若是製造廠能夠藉助生產友誼高壓鍋發展起來，這西北工業的第一步算是邁出去了啊。
“這小子，果真不會讓人失望。”
第二天，生物鐘將楊小濤準時叫醒，看看時間，早上七點。
不過，人醒了，但身體還是有些遲緩。
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感覺腦袋喝斷片了，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
門口，王浩提着水壺走進來，看到楊小濤坐在炕沿上，趕緊上前詢問，“廠長，你可醒了，昨晚你那呼嚕打的，連我都給吵醒了。”
他昨晚也喝了不少，但把楊小濤架回來後，那呼嚕聲，直接讓他沒了睡意。
楊小濤揉了揉脖子，昨晚一場酒，楊小濤數了數，應該喝了五碗，一碗一斤，嘖嘖
還這沒喝過這麼多酒呢。
“王首長呢？”
楊小濤記得今天要回去，便起身活動身體。
“王首長起來的早，正在吃飯，不過方廠長這會還在躺着，聽說昨晚上和吐了，還唱了大半晚上的戲.”
楊小濤無語，快速洗了把臉，然後藉着揹包從空間中將高壓鍋的設計圖取出來，準備送去車間。
剛出門，就碰到了王鬍子。
“首長。”
“醒了。吃點東西。”
隨手扔給楊小濤兩個烤地瓜，還熱乎着。
“我們要先回駐地一趟。”王鬍子說着，“我想了一晚，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這製造廠生產高壓鍋是條路。”
“回駐地，我準備將這件事上報，順便你給軋鋼廠打個電話，解釋一下。這樣也能保險。”
楊小濤也沒扒皮，用手拍了拍地瓜外面焦黑的皮，直接從頭咬下去，挺甜的。
“行，我沒意見。”
“正好，這剛做出來的圖紙，走之前我去車間看看。”
“嗯，你先去，我讓小吳收拾下車子，準備物資。”
楊小濤說完就來到車間，此刻機牀已經開動起來，這倉庫稍加收拾就是一個車間。
馬曉玲見楊小濤這麼早就醒來也是詫異，自家廠長昨晚鬧得笑話，全廠可都知道了。
誰能想到，一個酒蒙子竟然被人喝倒了，真是，人外有人啊。
“楊廠長，早啊。”
楊小濤點頭，隨後拿出圖紙交給馬曉玲。
衆人也都聽馬曉玲說過，若是上面同意了，他們今後就能生產友誼鍋了。
“這是高壓鍋的圖紙，具體參數都有記載，現在就看你們的技術了。”
馬曉玲笑着答應，“您放心，這臺機器雖然好多年沒用了，但老師傅的手藝可從沒落下。”
說話間，出來七八個長出白髮的老人，接過圖紙後，看了一眼，便走到機場處，商量一會兒就開始操作。
果然，這些老師傅經過一天的回憶，已經掌握了機牀的使用。
在他們身旁還跟着幾個年輕人，顯然是在學習。
十分鐘後，一個鍋體被拿過來，楊小濤看了眼，指出其中的缺陷，老師傅們又商量片刻，隨後再次加工。
這次，只用了三分鐘，一個高壓鍋的鍋體就壓出來了。
楊小濤摸着鍋體，這樣一個鍋體若是在軋鋼廠，需要數量的鍛工加工半個小時，而且還有工人的‘休息’時間，一天一個工人能夠做十個，就不錯了。
但在這裡，有了這臺機牀，只需要三分鐘就能做出來。
這，一臺機器就頂一個團隊了。
更重要的是，人需要休息，人會變老，而機器卻可以保持一個標準，一直幹下去。
哪怕出了問題，也可以修理，更換部件。
但人，能修嗎？
走上前，伸手觸摸着堅硬如鐵的機牀。
“這就是，機器的力量啊。”
“也只有機器，才能做到正規化，標準化啊。”
“是啊，不過，機器也是人造的，也是人開的。”
身後傳來一陣酒氣，接着便是方廠長的聲音。
楊小濤回頭，方廠長站在一旁，同樣看着看着運行的機牀，滿目都是感慨。
“方叔，我現在更加確定，將高壓鍋轉交這裡，是一件無比正確的決定。”
方廠長沒有說話，只是笑着。
兩人就這樣，站在機器前，看着一個個鍋體被做出來，如同下鍋的餃子。
“這就是人家三十年前的技術啊。”
“若是國內也能做出來這樣的機牀，多好啊。”
身邊方廠長輕輕感嘆，話語中，更多的是無奈。
經歷過那屈辱的歷史，那悲憤的年代，他不想將這份落後交給後人。
“會有的。”
“我們一定會有的。”
回答的，是楊小濤堅定的聲音。
這一刻，方廠長看着楊小濤那緊緊攥起來的拳頭，突然覺得，他應該相信楊小濤。
日頭上來，楊小濤跟王鬍子站在車前，方廠長帶着製造廠的人站在門口相送。
雖然在這裡只有五天，但這五天，卻給製造廠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楊小濤沒來前，製造廠內承接一些上級下發的小任務，全年車間完全開工都沒幾天，最近做的最多的，也是最好的就是暖氣爐。
而現在，因爲楊小濤的到來，帶來了安全帶，讓製造廠獲得新鮮血液。
如今西北這一片所有的卡車都用他們製造廠產出的，後續的訂單更是一波接一波，就是長安那裡也派人來接洽，希望供應安全帶。
畢竟，汽車出廠就要安裝的，這是硬性要求。
好消息不斷，現在還有一個更大的‘瓜’等着他們。
看着車前那道年輕的身影，他雖然要走了，但留給製造廠的，卻是寶貴的財富。
方廠長有些激動，若不是清楚楊小濤身負重任，他真想將這身上的擔子扔給他，這樣，製造廠纔是真正的製造廠。
可惜，自己這淺水灣，終究留不住這鬧海的蛟龍啊。
“回去吧，好好生產，一旦確定，務必保質保量。”
王鬍子交代着，楊小濤也跟馬曉玲幾人打招呼，隨是相聚時間不長，但彼此已經熟識，下次見面，就是老朋友了。
楊小濤輕輕舒緩離去的神經，走到近前，伸手。
方廠長同樣伸出手。
“要走了。”
“我知道。”
“等我的好消息！”
“我知道！”
“請你喝酒。”
“我知道~”
“下次，再見！”
“下次，再見。”
車子發動，四人上車，迅速離去。
“廠長，您跟楊廠長說啥咧？”
“說啥？哈哈，他要我去四九城，請我喝酒！”
“去四九城幹嘛。”
身後人問着，方廠長卻是沒有回答，只是注視這前方捲起的煙塵。
默默心道，“當然是，去恭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