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老您客氣了。”
杜雲濤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聲音也有些顫抖。
權老竟然給他道歉了，這簡直讓人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杜雲濤在燕京醫院二十多年，給不少領導和老幹部都瞧過病，被一些老幹部或者老幹部的家屬刁難和訓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遇到老幹部道歉還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醫生的地位在普通人眼中或許還算可以，特別是普通家庭，大多數人都覺得醫生這個職業還算是一個不錯的職業。
靠着本事吃飯，有着一技之長，也算是鐵飯碗了，真要學成本事了，哪怕不去醫院，自己開一家診所，不說大富大貴，總歸是餓不着的。
可在一些上層社會的人眼中，醫生這個職業其實算不得什麼，要權沒權，要勢沒勢，說賺錢啊，其實也就那樣，說穿了就是沒權沒勢也沒錢。
哪怕是一些醫院的科主任院長之流，在一些大人物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在一些大佬面前更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
就拿燕京醫院的這些醫生來說，杜雲濤，燕京醫院的主任醫師，放眼整個杏林界都算是有數的專家，在醫療圈，在杏林界，杜雲濤那都是讓很多醫生羨慕和崇拜的。
可即便是杜雲濤這樣的醫生，在面對權老和梅老這些大佬的時候，那也是沒有半點脾氣的。
權老其實現在也是無權無職，眼下也只是燕京大學的榮譽副院長，可人家權老是經濟學專家，是經濟學權威，雖然無官無職，可門生遍地，哪怕是一些大佬也要向權老請教問題，在一些經濟方面的決策方向前，權老甚至都有着一定的話語權，這樣的大佬自然是杜雲濤得罪不起的。
當醫生真正能夠做到不懼權勢，不畏富貴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杜雲濤是真的有些驚訝，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方寒，心中對方寒真的是既吃驚又感激。
權老這樣的人，竟然因爲方寒的幾句話向他道歉了。
別看只是一句簡單的道歉，可這一句道歉對杜雲濤來說，那真的是不容易。
剛纔權延東對他冷眼相向，權老也不怎麼待見他，杜雲濤心中的委屈那是可想而知，自己辛辛苦苦治病，絞盡腦汁想辦法，結果卻被人誤解，被人訓斥，這心中當真是五味具雜。
現在權老的這一句道歉，頓時就讓杜雲濤心中的委屈和不平煙消雲散。
作爲醫生，誰還不受那麼幾次委屈，誰還不遭受那麼幾次不平？
“杜主任，我剛纔也有些情緒上頭，我給給您道個歉。”權延東也站起身來對着杜雲濤道。
權延東作爲國企的老總，在經濟方面那也是很有一套的，方寒剛纔請教問題是假，通過經濟方面的問題換過來闡述權老的病情纔是真。
權老都道歉了，權延東也沒必要在繃着了，畢竟杜雲濤不是什麼小醫生。
“權總客氣了，只要權老的身體能夠好轉，我這心裡也就安心了。”杜雲濤急忙道。
權老看了一眼杜雲濤，又看了一眼方寒，這才道：“道歉那是應該的，只不過小杜啊，有些事你還是要說明白的纔好，我老頭子在醫院一住就是這麼多天，一點盼頭都沒有，有點怨氣總是正常的吧？”
權老雖然道了歉了，畢竟還是要面子的。
“權老說的是，都怪我。”杜雲濤笑着道：“不過權老您也要理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小方這樣的口才，我這人嘴笨。”
“哈哈哈.......”
權老爽朗的一笑，道：“這話說的不錯，不僅僅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小子的口才，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小子的膽魄。”
不由的權老就想到了他第一次和方寒見面的情景，當時他其實是去休息室休息的，找個沒有閒雜人的地方喘兩口氣。
當時休息室那麼多醫生，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個，也就這小子膽大，竟然要給他按摩。
權老今年已經七十來歲了，這麼多年他開的會不少，見過的醫生也不少，還真沒遇到過方寒那樣的，說穿了簡直就是愣頭青。
說來也是緣分，權老當時也是看着小子年輕，順眼，覺得方寒應該是沒什麼心機，這才同意方寒給自己摁兩下，要是換個醫生，權老估麼着還真不會同意。
還別說，這小子的手段確實了不起，一上手就按的權老相當的舒服，這也纔有了後面的種種。
“杜主任您不厚道啊。”
方寒苦着臉道：“我這是幫您解圍呢，您卻說我油嘴滑舌。”
“權老說你膽大，我算是見識到了，果然膽大。”杜雲濤呵呵笑道。
開了幾句玩笑，權老這才言歸正傳：“小杜啊，雖然小方剛纔拐彎抹角的給我說了情況，可我這個病還是要有個說法啊。”
“是。”
杜雲濤急忙道：“您這個病呢正如小方剛纔所說的，小毛病不少，各種症狀糾纏，所以治療來不是很容易，這麼多天，您的病其實已經好了一大半了，以前沒有出現的一些症狀出現其實是好事，有了問題，才能解決問題......”
杜雲濤很是詳細的給權老把情況解釋了一遍。
之前也並不是杜雲濤不解釋，是權老和權延東壓根就不給杜雲濤機會，當然，杜雲濤也不能去埋怨。
今天真是多虧了方寒，要不是方寒，他杜雲濤這會兒還在犯難呢。
杜雲濤解釋過後，方寒也笑着插嘴：“其實您老現在的這個情況完全可以出院了，回家將養也是一樣的，一劑藥吃完，可以讓杜主任去家裡給您複診，醫院的環境再好，畢竟沒有家裡自在。”
這話權老愛聽，笑着道：“行，那就這樣，今天出院，也不麻煩小杜了，要複診的時候你小子來給我複診，我算是看出來了，我這個小毛病還難不住你小子。”
方寒張了張嘴，這怎麼成了自己複診了？
杜雲濤急忙道：“權老說的不錯，小方的水平確實很不錯，由小方給您複診，我看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去權老家裡複診，這算是美差了，說實話，杜雲濤還真捨不得讓給方寒。
不過杜雲濤也看得出來，方寒和權老的關係那是真的不一般，既然權老點將了，杜雲濤卻不好在說什麼，這一次能順利的過關，多虧了方寒了，做人還是要懂得感恩，懂得知足。
“那行，那就這麼辦。”
......
走出權老的病房，杜雲濤再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回頭笑着對方寒道：“小方啊，這一次謝謝你了。”
“杜主任客氣了，都是給領導看病，您的治療方案我看了，確實非常完美。”
“哎，方案再好，也要對心啊。”
杜雲濤苦笑一聲，權老說的還真沒錯，方寒不僅僅能說，而且有膽魄，能揣摩患者的心理，這一點他就不行。
權老的病其實早就可以回家將養了，可杜雲濤卻不敢主動提出來。
這些老領導的性子古怪，誰能摸得清，你讓人家回家，萬一人家不樂意呢。
杜雲濤見過的老幹部老領導多了，什麼樣的都見過，有的人家還就喜歡住院，有的人家卻不喜歡住院，有的要病好了就才願意出院，總之，什麼樣的都有。
伴君如伴虎，說的就是這個理。
當醫生的其實最怕的就是給三種人瞧病，一種是老人，一種是小孩，一種則是權貴。
老人體弱多病，老年病多，治療起來非常困難，小孩子呢，則不會表達，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症狀，身子正在發育，診斷困難，兒科醫生首先就是要心細，只有心細如髮，才能減少出錯。
至於權貴......
給大人物治病，醫生們首先會顧慮重重，患得患失，大人物們喜好多，怪癖多，治病的時候不僅僅要治病，還要看開的方子合不合大人物的心意。
給大人物治病，大多數的醫生一身本事能發揮出七八成都算多的了。
就拿古代的御醫來說，給皇帝妃子們治病的，御醫們，那絕對是最頂尖的一羣郎中了，可有時候卻好像反而不如一些跑江湖的。
其實不是御醫們水平差，而是限制大，無能最多被貶值，最多被呵斥，最多被髮配，可要是出錯，那可是要命的。
給皇帝和妃子們瞧病，沒有十成的把握，誰敢輕易出頭？
這要是不小心誤診或者出現失誤，丟的可不僅僅是自己的腦袋，有可能還要牽扯一家老小。
可要說十成把握，誰又能有十成把握？
沒有十成把握，那就當個十成的窩囊廢算了......
一邊想着，杜雲濤一邊看了一眼邊上的方寒。
年輕、有膽魄、有水平，確實是一顆好苗子，只希望這麼一顆好苗子，不要被歲月磨去了棱角纔是。
杜雲濤和方寒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着話，孫藝洋跟在後面，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
剛纔在權老病房的一幕，真的是把孫藝洋徹底驚住了。
在燕京醫院，杜雲濤這樣的主任醫師尚且要被一些患者和患者家屬刁難，更別說孫藝洋。
孫藝洋在燕京醫院時間不短了，自然清楚燕京醫院都是些什麼患者，什麼大人物，可方寒.....
先是被周同輝拉着聊天，剛纔又和權老有說有笑，甚至因爲方寒，權老還給杜雲濤道歉了，孫藝洋有些不敢相信，他已經把方寒想的很厲害了，沒曾想方寒比他想象的更厲害，每當他覺得已經瞭解方寒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其實他原本瞭解的不過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