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屋子裡冷冷清清的，院子裡都冒出了不少枯草。估計是他們走了之後長出來的，後來又被霜打蔫了！他們的臥室落了一層的灰，外面有戴氏幫忙看着，倒是沒什麼問題！
看到這屋子裡，師巧巧的眼淚沒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屋子裡的東西的都沒變，什麼都還在原地！可是人呢？湛雲志呢？
屋子裡冷清得很，空氣都是冷冰冰的，呼進去之後，心肺都被凍住了！師巧巧不想承認這屋子真的好大啊，可事實就是如此，這屋裡真的好大，這屋裡好空！
她呆呆的坐在滿是灰塵的凳子上，腦子裡一團空白！師巧巧不是傻子，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她去問過了，從雲陽縣到青州，只需要十天左右的路程！可是現在，湛雲志都走了一個多月了！一個月的時間，從雲陽縣到青州，夠好幾個來回了！可是沒有他的消息……這說明了什麼，她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腦子很亂，她在想，湛雲志是不是到了青州，被司徒威武認祖歸宗了，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湛雲志就消失了！那師巧巧的丈夫，安平莊的湛雲志，是不是也就消失！
她的心好痛好痛，像是被人緊緊的揪住了一樣，她痛得想死！
不知道在屋子裡坐了多久，雙腿都麻木了，渾身上下，就連她呼出去的空氣，都是冰的！師巧巧想，如果不是司徒威武，那麼那個關心自己，還愛自己的湛雲志肯定還在！可是因爲他，她的男人不見了，她要找誰去要回湛雲志啊？
木木的站起身來，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回他們曾經一起住過的臥房！
裡面的被子*單都被收拾起來了！衣櫃上、桌子上，佈滿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他們才離開沒多久，爲什麼卻彷彿過去了很久呢？從櫃子裡拿出棉絮，飛快鋪在*上。她想也不想，就倒在*上，也不脫衣服，脫掉鞋子就倒在*上，蒙上被子！
師巧巧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外面傳來一陣陣敲門聲，纔不情不願的睜開眼睛！她以爲自己睡不着，沒想到後來她卻睡得那麼死！這天雖然很冷，可她也睡得那麼香！
起身，理了理衣裳，師巧巧就出去開門！
“嬸嬸……”
門口站着的居然是戴氏！她手裡提着一個冒着熱氣的籃子，另外一隻手牽着一隻小狗，“我就知道你這丫頭！好了，回來就好！我猜想你肯定沒有吃飯，我給你帶了點吃的，餓了吧？先吃！”
那股熱氣傳到師巧巧的鼻子裡，她竟然難受極了，差點就吐了！
戴氏越過師巧巧，牽着小狗就朝裡面走！她一邊忙着收拾桌椅，一邊說道：“都走了那麼久，也不知道往家裡遞個信兒，你看看，你們家奶牛都長這麼大了！”
師巧巧沒有說話，戴氏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她手腳麻利，一會兒就把桌子收拾乾淨了，把飯菜擺上桌去，“雲志怎麼沒跟着你一起回來？你不知道，湛家那幾個女人現在如同死狗一般，村裡人都嫌棄是他們了！要說啊，這哪家的孩子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偏偏他們那般狠心，這滿村找不出一個像他們那樣狠心的人！哼，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看他們現在是惡報到了！你都不知道，那個祝氏……現在挺着個大肚子，說是要和離……就她那個樣子，就算和離了，誰願意要啊，更不要說她還懷着個孩子……你說這人啊，先前恨死他們了，現在，又覺得他們可憐……那個小妹說什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戴氏絮絮叨叨，她背對着師巧巧，沒發現師巧巧此刻滿臉淚水！
等她擺好了飯菜，一回頭，就看到師巧巧小臉上淚水肆意，她着急的問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湛雲志欺負你？乖，別哭啊！”
戴氏進屋就發現不對勁，師巧巧多麼勤快的人，怎麼可能進屋這麼久了，都不收拾屋子？這屋子裡冷清得很，湛雲志人影都沒看到！結合村裡那些八卦女人的話，她猜出一幅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不過，她沒敢在師巧巧面前說出來，她怕打擊到她！
這些日子以來，她強裝堅強，沒人知道，每天晚上她都哭着睡着！她不相信湛雲志真的不要她了，可是，他又沒有一點消息，就是她想不相信，隨着時間的推移，也開始一點一點的相信！到現在，她幾乎對他都快失望了！
戴氏身上的氣息一如既往，雖然帶着油煙味，可是，卻十分溫暖！被她抱着，師巧巧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似乎要把這些日子一來她受到的委屈通通哭出來爲止！
戴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好緊緊的抱着師巧巧，等她哭夠了，才小心的說道：“好了巧巧，不哭了啊，你看，眼睛都腫了！”
師巧巧抹乾淨眼淚，深吸一口氣，把淚意壓制回去！她不能哭了，爲了男人，頹廢幾天就夠了！
“我沒事了！”她的聲音還帶着濃濃的鼻音，還有點沙啞，明明眼睛腫了，卻還朝戴氏笑！那樣的笑容，看得戴氏都忍不住心顫！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你這丫頭，真是……嚇死我了！好了，好了，我不問你了，你好好坐下來吃飯！”
戴氏帶着師巧巧坐下來，飯菜都是熱騰騰的，臘肉炒韭菜，紅彤彤的幹辣椒配上綠油油的韭菜，還有很香很香的臘肉……明明看了就會讓人忍不住有食慾的！可是師巧巧一看了一眼，迅速背過身去，就開始吐……
師巧巧可把戴氏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她一邊給師巧巧拍背，一邊忙着倒茶，倒了幾次，沒有茶水出來，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裡面壓根就沒有水！
“我……我沒事……嘔……”
師巧巧很想告訴戴氏，她沒事，只是這話還沒說完，就再次狠狠的嘔吐起來！
等師巧巧吐完了，她整個人都差點虛脫了！戴氏給她順了順胸口，“哎呀巧巧，你這屋子裡連茶水都沒有，跟我去我家！”
戴氏幾乎是把師巧巧半拖着去了他們家，師巧巧可把程信嚇了一跳，戴氏給師巧巧倒茶，師巧巧喝了幾口，程家屋子裡還瀰漫着一大股濃濃的臘肉味，她再次忍不住狠狠的吐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不行，我去看看赫叔在不在，我叫他來看看！”程信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我……程……叔叔……我可能……嘔……”師巧巧想說，她可能是坐車坐久了纔會這樣，可是她的話，還是被那股吐意給遮住了！
戴氏纔不管呢，吐得這麼嚴重，肯定是生病了！“你別說話了，哎呀，這是怎麼了嘛？”戴氏着急死了，生怕師巧巧出了什麼事！
赫大夫在家，他正約了孫媒婆來他們家，準備給赫香草想看婆家！
馬上香草就十六歲了，過了年，就十七歲了！他這個當爹的雖然不想自己的女兒嫁出去，可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程信的到來，打擾了他們的談話，赫大夫有些不滿，“幹什麼？”
因爲不高興，所以，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好！
好歹大家住一個村子這麼多年了，對赫大夫的脾氣，程信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一點也不生氣！再說了，誰讓人家有本事呢，就算人家生氣，難不成他還能跟赫大夫斷絕往來不成？現在是他有事求他，可不是人家求他辦事！
“赫大夫，出事了，巧巧吐個不停，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請你去看看！”
“師巧巧？”
赫香草知道這個孫媒婆是來幹什麼的，她本來不太耐煩，現在聽到師巧巧出事了，正好趁此機會，打發走孫媒婆！
“對啊，她這一回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吐得不行！我擔心是不是吃壞了肚子……”程信是真的着急！這一年多將近兩年的時間裡，他是真的把師巧巧當成自己的女兒，更不要說因爲師巧巧，他們家現在日子好了！這做人啊，要學會感恩！
“爹，我們去看看吧！”赫香草看着赫大夫！
不等赫大夫說話，赫香草就對孫媒婆說道：“孫家嬸嬸，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看現在我爹……有人看病，就不留你了！爹，我給你拿東西，我們快點去看看吧！”
孫媒婆訕訕的，這丫頭不樂意，她也不是第一天看出來了！但人家是赫大夫的閨女，她也不能在她面前擺譜，所以，只好悻悻的收拾東西，跟赫大夫打了一聲招呼，就溜走了！
赫大夫無語，他知道女兒對孫媒婆很排斥，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幾千年來的定律，由不得她置喙！
他們來到程家的時候，赫香草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師巧巧嗎？才一兩個月沒見，她居然瘦了那麼多！不過雖然瘦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那張小臉小小的，眼窩深陷，反而讓她多了幾分柔弱美！以前因爲師巧巧身材高挑，村裡沒幾個人配得上她，但是現在，她柔柔弱弱的坐在那裡，眼眶微紅，眸子水汽氤氳，迷人不得了！
“赫大夫，麻煩你了！”
接連狠狠的吐了兩次，師巧巧渾身無力，就連說話，她都覺得費力！
“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說實話，赫香草很不喜歡師巧巧，因爲她搶了雲志哥哥！可是現在，看到她這個樣子，她又忍不住關心她！想到村裡的那些流言，再看現在，只有師巧巧一個人，那麼雲志哥哥……
赫香草胡思亂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居然一臉同情的看向師巧巧！師巧巧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裡值得赫香草同情！不過這會兒，她累得很，也不想說話！
赫大夫對師巧巧很感激的，不過，心裡也有點膈應！自己肖想了這麼多年的女婿，就這麼被師巧巧劫了去，任憑誰，都不會滿意的！
但是，作爲一個大夫，他還是拿出小枕，替她把脈！
大約一盞茶的樣子，赫大夫深深的看了看師巧巧，“滑脈！快兩個月了，脈象還不太清晰，再養一個月，我再給你把把脈！這段時間，好好養着吧！”
滑脈？饒是師巧巧一個白癡，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眶，戴氏不知道什麼是滑脈，就問道：“赫大夫啊，什麼是滑脈啊？”
他們鄉下人，除了真的是沒辦法了，不然一般都不會去找大夫的！因爲他們沒有那個閒錢花在大夫身上！
所以，戴氏哪怕是生了幾個孩子，也不明白赫大夫說的滑脈是什麼東西！
“就是喜脈！她有身孕了，但是日子尚淺，等再過一個月，再給她把把脈，這段時間，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的養着吧！”
如果說剛剛師巧巧還抱着一絲僥倖，那麼現在，赫大夫的話就是彷彿一盆冷水，從她頭上澆下來！湛雲志沒有消息，而她現在又懷孕了……老天爺這是在整她嗎？
赫香草眼神複雜的看着師巧巧！她懷孕了，爲什麼在她眼裡，竟然看不到一丁點喜悅之情，反而，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苦澀！
搖搖頭，反正不關她的事，她現在都懷孕了，她和雲志哥哥之間，就更加不可能了！她會慢慢的忘記，慢慢的……適應！
程信送赫大夫和赫香草離開，戴氏深深的看着師巧巧，良久，才輕輕問道：“巧巧……現在……怎麼辦？”
師巧巧張了張嘴巴，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戴氏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師巧巧！湛雲志是那個什麼大官家的兒子，而巧巧呢？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姑罷了，兩人之間的差距這麼大，這一次，師巧巧獨自回來，雖然她沒有告訴自己，可從她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們之間，定然是發生了什麼！
這個孩子，留下來……以什麼身份？師巧巧還那麼年輕……可要是不留下來，師巧巧和湛雲志又是正兒八經的夫妻……
戴氏從來沒像今天這麼動過腦子，她覺得自己都想不明白了！站在女人的立場，她還可以去找湛雲志，反正她是湛雲志明媒正娶的媳婦兒！可師巧巧自己的立場，他們兩家的差距那麼大，她想進門，怕是很困難！那麼現在問題來了，這個孩子……她該怎麼辦？她還那麼年輕，難道，要麼就要她乾脆上門給湛雲志自做小？要麼就自己一個人養大孩子？
戴氏自認爲自己不是那種狠心的人，所以，打掉孩子這個想法，她想都不敢想！
“巧巧，我去給你弄點清淡的，你坐着休息一會兒！”戴氏想了想，這種動腦子的事情不太適合她，不如不想了！
程信回來之後，也變得有些沉默！
想了很久，程信才緩緩開口，“巧巧，到底發生了什麼？”
師巧巧心中酸澀不已，發生了什麼，她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他會一去不返，爲什麼！說好了等他，她在縣裡都等了他那麼久，他連個口信都沒給她！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是大實話，湛雲志走了。什麼都沒給她留下來，只說讓她等他，她知道她去了青州，原本，他是想讓她陪着一起去的！可是，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湛雲志的身份都不明確，她該以什麼身份去？所以，她拒絕了，湛雲志一個人去了青州，這一去，就是一個月，她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認祖歸宗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成爲司徒公子了，不知道……
程信疑惑，“大家都在傳，說是雲志他……大官家的兒子，這是真的麼？”
其實這話就算師巧巧不回答，程信也知道，不過他是想再從師巧巧嘴裡聽到一次，再確定一回！
要知道，湛家的兩個女人送縣裡回來了，而且還是搞成那樣回來的，村裡都鬧得沸沸揚揚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恩！是的！青州司徒家的！”師巧巧回答程信！
“那你……”
“程叔叔，我好累！”師巧巧不想去考慮那些問題，她現在需要知道的是，這肚子裡的孩子，應該怎麼辦！
“哦，好！”程信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師巧巧滿臉的倦容！
在程家，戴氏給師巧巧熬了一碗清淡的清粥，她狠狠的吃了好幾碗，跟戴氏和程信道了謝，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那個他們曾經的家！
師巧巧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她沒有想象中的睡不着，更沒有哭，這一次，她出奇得睡得很好！
出門那麼久，奶牛都不認識師巧巧了！所以，把它關在院子裡，它總是想要出去！師巧巧給它弄了一碗放了油的粥，它才安靜下來！
然後就是繫上圍裙，開始打掃屋子！下午的時候，戴氏不放心師巧巧，來看了她一趟，不過，她表現得很好，大嫂屋子之後，就是洗衣服！
被戴氏攔住了，師巧巧仰起頭，認真的說道：“嬸嬸，你不用攔着我，家裡這麼多事情，總要有個人做，何況現在這裡就我一個人，沒人能夠幫助我！”
戴氏眼眶一酸，差點落淚！她終究忍不住問道：“湛雲志呢？他真的去當那個什麼大少爺去了？把你丟下，他去當大少爺去了？”
“不，不知道！”師巧巧不知道湛雲志是否真的當了大少爺，她只知道，他沒有一點消息！
“你……”戴氏有點恨鐵不成鋼，自己的男人，去哪兒都不知道！
戴氏氣沖沖的走了，晚間柳小妹也來了！這一次，一起來的還有王氏曹氏蓮花嫂子他們，看着滿滿當當的一屋子人，師巧巧才感覺這屋子有了點人氣！
“巧巧，雲志真的去當少爺去了麼？”
“是啊，巧巧，雲志真的去了？”
“你怎麼不跟着去啊？”
“……”
面對他們的問題，師巧巧已經有點麻木了！她千篇一律的回答：“不知道！”
這幾人都是平時跟戴氏關係比較好的，而且，他們得了師巧巧那麼大的恩惠，見師巧巧不想談這件事，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大家在這裡呆了一會兒，除了柳小妹這個不識趣的人之外，大家都走了！
王氏站在門口，看到柳小妹像什麼似的扒在師巧巧的手臂上，“柳小妹，你師姐姐忙，你在這裡幹什麼？”
如果湛雲志在家，柳小妹絕對不會留在這裡的！但是湛雲志不在，柳小妹很想問問師巧巧，她姐姐在縣裡怎麼樣，她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師巧巧，所以，堅決搖搖頭，“娘，你沒看到嗎？我在這裡幫師姐姐忙啊！娘，你看師巧巧一個人在家，好可憐，你就讓我在這裡呆一晚上好不好？”
“你……”
柳小妹急忙對師巧巧說道：“師姐姐，我真的想你了，你就收留我一個晚上好不好？”
師巧巧失笑，不過她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傷感，“柳嬸嬸，既然小妹想在這裡住一晚上，那就讓她在這裡住一個晚上吧，正好，我現在不太方便，讓她幫幫我也好！”
王氏還沒明白師巧巧的不太方便是什麼，柳小妹就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就是啊就是啊，娘，我明天會自己的回去的，你先回去吧！”說着，就把王氏往外面推！
王氏氣得不行，這個臭丫頭，真是白養了！王氏氣沖沖的走了，柳小妹回頭，朝師巧巧甜甜的一笑，彷彿在說，看，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