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最痛苦的事
考研之前，楊駿完全沒有考慮找工作。去年10月公管系組織的求職輔導，楊駿也去了，只記得江老師說，家裡邊有什麼關係一定要用上啊。
可是像他，又有什麼關係可以用？
寒假期間，他還是去縣城集貿市場買了一套西服，一根領帶，一雙皮鞋，一共花了300多，權當是求職的行頭吧。萬一考研考不上呢，也得留條後路啊。
這些東西都穿戴好以後，年輕的楊駿顯露出幹練、自信的氣質，加上又有幾分帥氣，還頗有點白領精英的意思，讓楊勇和楊母眼前一亮。
考研分數正式公佈還要半個月，考本校的同學有的託江老師已經打聽到了專業分。
考會計專業的歐陽鋒專業課居然得了平均85分的高分。這意味着他的公共課只要及格就能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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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去問問吧。”歐陽鋒建議楊駿。
楊駿並不太關心專業課，他一直記掛着數學分，數學是否過線決定着能否考上。不過問問也無妨。
下午，楊駿來到了江老師的辦公室，江老師熱情地跟他打招呼，楊駿表示讓她幫忙問問分數。
江老師操起電話，拿起電話本撥了一個號碼。
“劉老師啊，幫忙查查我們這邊一個考你們系的學生的專業課成績吧，准考證號碼是。。。。。。”
約摸半分鐘過去了，楊駿心情稍微有些忐忑。
“好的，知道了，謝謝了。”江老師放下了電話，對楊駿說，
“一門60，一門65。”
楊駿頓時愣在了當場。
“完了！”他不禁脫口而出，站在那裡呆若木雞。
“怎麼了？這不都及格了嗎？”江老師關切地問。
“總分肯定不夠了，我的公共課不可能考得太好的。”楊駿搖了搖頭，表情極爲沮喪。他的心情瞬間跌到了冰點。
“公共課的分數還沒出來，咱還有希望啊！”江老師安慰道。
楊駿轉身離去了，連招呼都忘了跟江老師打。
他徑直上樓到了計劃系的辦公室，找到了那位剛纔通過電話的劉老師，說自己想看看分數。他不願意相信這樣的結果。
這個和藹的中年男老師打開了文件櫃，拿出一摞試卷翻了翻，告訴了楊駿同樣的分數。
“都及格了，有機會。”劉老師說。楊駿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辦公室。
他低垂着頭，腳步沉重，走向宿舍樓。他心裡非常清楚，英語、政治、數學三門公共課也就是在及格邊緣，總分加起來遠遠不夠。
數學過不過線，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擡頭看了看陽光明媚的天空，竟有烏雲壓頂的感覺。
這當頭一棒把他徹底打蔫了。
幾年來的夢想，幾年來或緊或鬆的準備，在這一刻化爲泡影。
他的雙手微微有些發抖，手足無措。
走進宿舍，他對李山說，“我的專業課只考了60、65，沒戲了。”
“啊？這麼少？”李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還在爲自己的分數深深憂慮。
“唉—”楊駿長嘆一口氣，倒在牀上用被子矇住了頭。
他努力剋制着情緒，壓抑着內心的痛苦。
怎麼會這樣？該怎麼辦？
“沒事的，做事情有成有敗的，我這估計也懸，大不了咱哥倆再考一回唄。”李山說。
在牀上躺了兩個小時後，歐陽鋒到宿舍來請大家到東門外的小飯館吃飯。考新聞和人力資源的同學，專業課分數都不錯。
楊駿一言不發，極其鬱悶。
吃過飯以後，楊駿決定去北航找江文軍說說。幾個高中同學正好在江文軍那裡，大家看楊駿如此狀態，都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他。
“沒事的，你就算找工作也很有優勢啊。”
“以後再考也行啊。”
可是這些話，對楊駿並沒有什麼作用。
除非是再次考上研，否則他的心境是不可能得到根本改變的。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楊駿離開了北航，公交車已經沒有了。
他思緒萬千，心亂如麻。
考研於他而言，已經不是一個功利性的目標，不是將來找一份好工作或是升官發財的手段。考研本身就是目的，是人生的信念和理想。
他感覺大廈崩塌了，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嚴重挫敗感，自信心受到暴擊。
這是他人生當中，經歷的最痛苦的事，來得猝不及防。
從下午到現在，他一直感到鑽心的痛，卻始終不失態，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一點。
清冷的馬路上，天空中飄着小雪，他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獨自走着，突然蹲下去無法剋制地放聲大哭起來。
“啊——”
他時而把頭埋在肩膀裡，時而擡頭看看遠處的天空，不停地哭着，悲傷得無法抑制。
他悔恨，爲什麼當初不早一點努力，使自己能夠從容地面對考試。
真的只需要再多兩個月啊，他就能達到需要的水平！
可是一切沒有如果，時間不會回頭。
北京寒冷的冬夜，他獨自坐在馬路牙子上哭了一個小時。
終於，他緩緩地站起身來，用衣袖擦了擦眼淚，繼續向前走。
街道空蕩蕩的，路燈下是他孤寂的身影。
12點多，楊駿走進宿舍門，李山從牀上坐起來關切地問，
“沒事吧，怎麼這麼晚回來？”
“沒事了。”楊駿黯然說。
像往常一樣，他洗漱完畢躺到了牀上。
他很清楚今晚不可能睡着。他需要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麼辦。
他絕不會放棄考研，絕對不會，不管要面對怎樣的困難。
但是最近的一次機會，也在一年以後。而4個多月以後，他就要畢業了。
他不想讓自己畢業就失業，都不能自食其力，又談何理想呢？
當務之急，他要在畢業前找到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對此他理了理頭緒。初略地想，自己這些年還積累了一些優勢。
比如他是黨員、學生幹部，比如英語六級。除此之外，他還是男生，身高超過了一米七，也許有些用人單位會青睞。
聽師兄師姐們說，北京很多單位都不讓考研，因爲這意味着剛去就要離職。這都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已經是2月中旬，時間不多了，必須爭分搶秒。
楊勇呢，不管楊駿最終如何，都得在現在的路上走下去，不能回頭。
楊駿一夜未眠。
窗外有些泛白，他翻身起牀，洗漱完畢後，走出了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