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早上五點多，天空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灰白色，霞光燦爛，空氣清新，昨晚的血夜和詭異，彷彿都隨風飄散，無影無蹤。
小區裡的大爺大媽們看了半天熱鬧，也瞧不出個所以然，紛紛散去，帶着滿臉神秘和興奮，跳廣場舞、早鍛鍊或者買菜帶孩子去了。
楚歌昏沉沉回到自家餛飩店，發現店裡已經有了亮光。
開餛飩店很辛苦，天沒亮就要起來採購和準備，特別是姐妹餛飩店主打“現包現燒”，和外面那些用冷鏈車配送速凍餛飩的連鎖店完全不一樣，所以，每天早上三四點鐘，白姨就要和兩個幫工忙活起來，買肉，買菜，剁肉，和麪……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今天店裡卻只有許諾一個人。
弱不禁風的女高中生，竟然從菜市場拖回來好大兩塊肉，還有滿滿兩袋子米麪食材，有些笨拙地拿着刀，正準備剁餡呢——姐妹餛飩店的肉餡向來是自己剁，不要肉鋪老闆幫忙，這也是一大特色。
“許諾，怎麼就你一個人，白姨和許軍呢？”
楚歌急忙上前幫忙，從女高中生手裡奪過了菜刀，喘了口氣，又忍不住興奮道，“嗨，你肯定不敢相信，昨晚我究竟遇到了什麼！”
“媽和哥都病了，發燒到四十度，大半夜去了醫院，不過別擔心，他們剛打電話回來，就是重感冒，掛了兩瓶吊針，沒事了。”
許諾有些吃力地幫楚歌將食材都搬到案板上，隨口道，“你遇到了穿越者？”
“哎？”
楚歌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
“喏，網上說的。”
許諾拍了拍手上的麪粉，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楚歌，“論壇裡已經有了。”
楚歌接過手機一看，許諾打開了“靈山在線”的頁面——這是靈山市規模最大的綜合性論壇，平時五花八門什麼帖子都有，交易二手商品，房屋租賃信息，老公出軌了應該怎麼辦，諸如此類。
但今天的帖子，清一色都是這種畫風：
“震驚，神秘流星雨襲擊全城，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城東的小商品市場連夜遭遇大火，火中飛出一隻鳳凰！”
“城北大型安置小區幸福新村上空，出現詭異球狀閃電，閃電中竟然有一個人！”
“求助，半夜醒來，發現手機和電腦自動開啓，散發出幽幽的光芒，好像還在對話——我的手機和電腦都成精了，該怎麼辦！”
楚歌：“……”
好吧，他總算理解了曹大爺的話，爲啥不要求他保密——那麼大規模的流星雨，伴隨各種異相，誰都看得到，誰都憋不住到處說，說不定已經順着網絡傳遍全球了，能怎麼辦？
強行封鎖消息，反而會引起更大規模的恐懼和混亂。
還不如順其自然，該來的總要來，反正通過各種遊戲、電影、電視連續劇和網絡小說，已經打了好幾年預防針。
“那你——”
楚歌看着滿臉平靜的女高中生，還是覺得怪怪的，“你知道我遇到了穿越者，怎麼一點兒不震驚呢？我告訴你，那是個很厲害的邪修，脖子上掛着一百多個骷髏頭，每個骷髏頭都比我腦袋大，腰間還插着一柄四十米長的鬼頭大刀，是傳說中的‘法寶’，一亮出來，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各種聲光電效果，‘咔咔’的，可恐怖了！”
楚歌沒有從女高中生身上吸收到半個金色光點，證明她不是裝的，是真的無動於衷。
“你現在就全須全尾站在我面前。”
許諾淡淡道，“我看到小區裡有很多穿黑夾克，戴大墨鏡，充滿軍人氣質的壯漢在逡巡，還有警察在維持秩序，但他們的神色並不緊張，任憑大爺大媽在旁邊圍觀，可見局面已經得到控制。
“如果你真的遭遇了穿越過來的修仙者，卻又大搖大擺回家，只能說明你平安無事，也沒有捲入什麼奇奇怪怪的神秘事件，無論官方還是修仙者都沒有對你構成威脅——既然如此，我還擔心什麼？”
“……”
楚歌噎了半天，指着各種食材道，“好吧，就算我沒事，但是，你不相信論壇上的帖子嗎？我告訴你，靈氣真的復甦了，真有修仙界和幻魔界，遊戲《地球無雙》裡的背景設定，都是真的，你怎麼還能這麼冷靜，還要開店？”
“靈氣再復甦，人也要吃飯，爲什麼不開店？”
女高中生的鼻尖上流淌着一滴亮晶晶的汗水，“我小學二年級就知道的事，還有必要緊張嗎？”
“這倒是……等等，你小學二年級，那不是快十年前了麼？”
楚歌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你……覺醒了超能力，能未卜先知？”
他現在有點兒疑神疑鬼，看誰都像是野生的異能覺醒者。
“不需要超能力啊，只要一個小學生最基本的邏輯思維和信息分析能力，隨便一想不就知道了？我以前也和你們說過很多次，但你們都不專心聽，老是說我在講冷笑話。”
許諾用力和麪，努努嘴，“喏，你剁肉，我和麪，要快點，待會兒客人都上門了。”
“喂喂喂，客人上門不是重點，靈氣復甦纔是關鍵，你的腦回路究竟怎麼長的！”
楚歌抓耳撓腮，“許諾，能不能把你以前說過的‘冷笑話’，再仔仔細細說一遍，你到底是怎麼在……十年前就知道的？”
“很簡單，地球聯盟的成立，本身就是異界存在的最好證據——雖然長達百年的‘災厄紀元’，將舊的國家體制和民族隔閡砸了個粉碎，但是以殘餘勢力的強大和人類本身的劣根性，如果沒有外部因素干擾的話，還是會建立新的國家，繼續爲了地球上這點兒可憐巴巴的資源你爭我鬥，甚至你死我活的吧？”
女高中生理所當然地說，“就像災厄紀元前期，各大強國還存在時，全都制定了‘末日計劃’，興建大量避難所，突破人性底線，投入所有資源去研發‘末日科技’，甚至準備好用核武器攻擊彼此，就爲了在全球天災之後的廢土角逐中搶佔先機。
“沒想到，數百年來，不，是數萬年來習慣了自相殘殺的地球人，卻在災厄紀元末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打破國家的侷限，成立地球聯盟，短短几十年，兵不血刃地控制了地球上80%的資源，領土和政治，經濟，軍事力量，昔日針鋒相對的各大強國，變成了今天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體——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如果這不是美好的童話，那麼真相只有一個，就是人們發現了強大的地外勢力，必須凝聚全人類的力量才能應付，否則，整個地球都會遭遇滅頂之災。
“一言以蔽之，還有什麼比一個‘神秘而強大的外星種族’，更能激發地球人同仇敵愾，萬衆一心的精神呢？只要明白這一點，就算小學生也可以輕易得出正確結論的吧？”
這回輪到楚歌目瞪口呆了。
好吧，他根本聽不懂，只覺得許諾變成一隻花蚊子，在他耳邊“嗡嗡嗡，嗡嗡嗡”。
“至於最近的蛛絲馬跡，就更加明顯了，根本不是暗示，而是直截了當告訴民衆，靈氣復甦已經開始。”
許諾繼續道，“先是非常協會投入大量資源和尖端科技製作了《地球無雙》，以不惜血本的方式瘋狂推向市場，甚至引入東半球範圍內的中小學校——若非背後有整個聯盟支持，誰會做這樣的虧本買賣？
“如果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那麼股市呢？全球幾個主要市場，軍工和新能源概念股最近半年平均上漲35%，遠超各大板塊，要知道地球聯盟成立之後，大規模地球內戰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軍工板塊的飆漲意味着軍費投入的提升甚至大規模擴軍——試問，這樣擴軍，敵人是誰？
“還有，亞特蘭蒂斯大陸開發計劃，最近也突然加速，我關注的好幾個環球企業，都有很豐富的動作，主打大開發概念的‘新大陸集團’，股價更是一飛沖天，他們究竟在亞特蘭蒂斯發現了什麼，是否靈氣濃度的突然提升，導致地球發生了大量不爲人知的變化？真有趣啊……”
女高中生小巧玲瓏的鼻子皺起來，笑得很開心，彷彿整個地球，都是她手裡的小小玩具。
楚歌仍舊懵懵懂懂，真像一頭聽人彈琴的牛。
“小哥——”許諾忽然道。
“啊？”楚歌從呆滯中驚醒。
“有蚊子，癢。”許諾把臉湊了過來，鼻尖一翹，示意自己手上都是黏糊糊的麪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