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
聖誕節這天,程實一大早就從被窩裡蹦到地中央,緊緊攥着雙手,一臉激動得像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二弟,大清早怎麼一副便秘苦相?”葉臨池側過身子問程實。他很早就醒了,昨天和如初約好了一起過節,此時正躺在牀上尋思着怎麼樣給她一個節日的驚喜。
“誰便秘了?”程實小眼睛一瞪,似怒未怒的樣子很像戀愛中的女孩正在生男友的氣。
“天天同睡一個屋檐下,怎麼感覺好幾個月沒見似的?你天天都上哪鬼混去了?”葉臨池支起臉,看着程實。
“這不是社團忙的嗎?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Ladiesandgentleman......我成功拉到贊助啦!我的辛苦沒有白費!今天,就在今天,贊助商要和我們大森林社團一起歡度聖誕!兄弟們一定要來捧場啊!”程實語氣越來越激昂,一隻拳頭憤怒地揮向頭頂,那氣勢似乎要捅破天花板。
“大早上光着屁股站地板中央,你不冷嗎?”王襄偉從牀上坐了起來,對着程實伸了個懶腰。程實低頭看見自己大腿上的汗毛都凍得豎了起來,趕忙躥回被窩裡。
“我就不去捧場了,複習還忙不過來,你算算還有幾天就考試了,哪還有這份閒心?!”李家龍把被子踹到牀尾,不耐煩地爬了起來。
“我也不去了,考試壓力太大,真沒時間。抱歉啊。”王襄偉正穿着衣服。
“不夠哥們!”程實一臉怨氣。
“我去捧場,這可是二弟好幾個月的心血啊。”葉臨池說:“不過先說清楚,就一個小時。”
“這纔是老大的作風。”程實轉怒爲笑,小眼睛裡有着無盡的滿足。
“走了。”王襄偉在幾分鐘之內收拾好東西走人。
緊接着是李家龍出動,他一隻手提着褲子,一隻手握着電話:“親愛的,你起牀了嗎?”
葉臨池和程實都很驚訝地翹起頭看着他。
“你有沒有想我呀?”
“我睜開眼睛就想你,夢裡也是你......”
“我這就過去找你,寶貝,byebye。”李家龍一臉陶醉地關上手機。
“唔......”葉臨池和程實兩人一齊起鬨。
“新交的女朋友。呵呵。”李家龍說。
“是誰說忙着學習的?這麼快就開始第二春了?哪個姑娘,趕緊坦白。”葉臨池一躍而起。
“嗨,就那個......”李家龍滿不在乎。
“哪個?”程實饒有興趣地追問。
“痔瘡女孩。”李家龍的回答再簡單不過。
“我只聽說過西單女孩,你這說法,嘿嘿......好特別。”程實有點不自然。
“好好一女孩子,你怎麼能醜化人家呢?你是不是真心喜歡人家?”葉臨池也是很納悶的表情。
“不多說了,以後在你們面前以死謝罪,我自習去了。”李家龍說着就往外走。
“這麼說,咱屋就我一個人打光棍了?”程實的話像在自言自語。半晌,他忽然回過神來,說要趕緊出門準備聖誕演出。
葉臨池一天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好不容易捱到下自習的點,他趕忙去學生活動中心參加大森林社團的聯歡會。大老遠他就看見程實西裝革履站成迎賓的姿勢立在門口。天氣格外陰冷,風吹在臉上彷彿肆意撕開皮膚般生疼。程實肉肉的臉凍成紫青色。
“你看都凍成什麼樣了?站門口乾嘛啊?”葉臨池握了握程實的手,一雙手凍得紅通通的,能冰到骨子裡去。
“我是社長,這就是我的誠意。不礙事,你先進去吧。”如果說,程實的臉是紫青色的,那也是驕傲的紫青色。
“你看你都凍成什麼樣了,還人模狗樣地站在門口裝什麼呢!”葉臨池跟程實急了。
“這裡我最大,什麼事都得聽我的。你進去吧,沒事,我脂肪厚不冷。”程實表現出英勇就義的姿態,他把葉臨池推搡進屋。
教室裡參加聯歡的學生七零八落坐着,有幾個正在竊笑,不知道什麼事情那麼開心。黑板上紅色粉筆寫的大字赫然在目:黃河醫院預祝大森林社團聖誕匯演圓滿成功。“程實這小子還算有兩下子。”葉臨池暗暗心想。
演出很快開始。程實走向講臺,作爲主持開始發言:“親愛的同學們,歡迎參加今晚的聖誕聯歡會。今夜星光燦爛,今夜彩旗飄揚,讓我們一起共度這個美好的節日......”
“這主持人怎麼跟春晚一個調啊?”葉臨池聽見不知哪裡傳來的抱怨。
“首先,請大家把掌聲送給大森林社團的五位成員!謝謝他們這個學期以來的付出!”程實在主席臺上慷慨激昂地帶頭鼓掌。
“才這麼幾位成員,不會是野雞社團吧?”葉臨池又聽到了很不客氣的嘀咕聲。
“社團的發展壯大,離不開贊助商的支持,現在,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有請黃河醫院的院長給大家講話!”
在座的學生陸陸續續拍了拍手掌。
一位中年男子走上主席臺,“同學們,大家好。很榮幸也很高興這次黃河醫院與大森林社團進行了合作。黃河醫院是京城一家獨具特色的婦科醫院,設備齊全,師資優良,特別是流產手術,達到了世界領先水平......”
“哈哈”,教室爆發出了難以遏制的笑聲。
葉臨池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他仔細聽下去:“在無痛的基礎上,我院申請了多項國家專利......”葉臨池覺得自己驚訝到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用尷尬的眼神看着程實,程實反衝他拋了個媚眼。
院長還在主席臺喋喋不休地說着,學生逐漸開始離席......當他開始介紹流產的種類的時候,葉臨池向程實示意離開了。爲了體現兄弟的情義,程實把他送到門口,還硬塞給了他一疊黃河醫院的優惠券。
外面飄起了雪。雪粘在身上像沾上了一片片羽毛,腳踩在地上可以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音,不一會雪就差不多有鞋底般厚了。
如初打電話來說下班了。這個聖誕夜,葉臨池帶如初去後海看夜景。後海的酒吧很密集,五顏六色的燈光散在幽冷的湖面,在這個下雪的夜晚,天空低得似乎伸手可及。如初就在這個時候朝他走來,冷風吹在如初的額頭,她鬢角上的髮絲在風中顫顫巍巍起舞,一切都美得就像是畫中。
兩人沿着後海在走。臨池說找個地方先吃飯,如初說她想走走。
“我不知道風是在往哪個方向吹。”走了半晌,如初說。
“喔,是北風。”
“哈哈。”如初笑了起來。
葉臨池有點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風是在往哪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在夢的清波里徘徊。我不知道風是在往哪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她的溫存我的迷醉。我不知道風是在往哪個方向吹,甜美是夢裡的光輝。我不知道風是在往哪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她的負心,我的傷悲。。”如初旁若無人地念起詩來。葉臨池突然覺得很悲傷。
“不要再念這些傷感的詩。”葉臨池突然打斷了如初:“我不懂文學,可是這些詩讓我覺得得很失落。這些詩就像是催化劑,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的心情催化得很糟糕。”
如初有點怔住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喜歡這些傷感的詩,好像無意中成爲了一種習慣。”
葉臨池停下了腳步,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把手放在如初的肩上,說:“我不知道用什麼才能催化出你對我的愛情,但是我希望你每天都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雪飄進了眼睛,葉臨池看見如初的雙眼泛起了淚光。他鼓起勇氣,想一把抱住她,身體剛往前傾,卻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嚇一跳。
“喂。”如初接了電話。
“我在後海看雪。”
“沒有,我沒有不開心,相反,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掛了,再見。”
掛了電話,如初一把抱住了葉臨池,兩個人在雪花中相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