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習生涯
葉臨池睜開眼的時候感覺臉上油膩膩的，外面的太陽曬得窗臺的鋁合金白亮一片。此刻宿舍特別安靜，對面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牀鋪讓人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看錶已經9點了。他趕緊跳下牀，發現程實還在酣睡，上衣褪到胸膛，露出一大片贅肉，上面一層細密的汗珠。
“二弟，該取經去了。”葉臨池拍醒了他。
考研複習生涯就這麼開始了。
兩人晃盪到自習室在最後一排找了座位，據程實介紹，這個教室是專門爲用功的學生開設的通宵教室。環顧四周，偌大的階梯教室桌上基本都堆着書，葉臨池一眼瞥見王襄偉正坐在第一排的角落埋頭看書。
葉臨池從一隻舊書包裡拿出一摞書，看着書名發呆。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覺得學習是那麼地觸不可及。原以爲大學是個Utpia，當然他也確實把她當成utpia過完了那四年。沒想到現在一切他所不屑的課本他都得重新一點一點地自學回來，就像是蝴蝶又重新鑽回了他自己織成的繭裡。他很茫然地翻開了單詞書，看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了，大學四年英語別說連四級都沒過，估計就是高中那點老本也該忘得差不多了。看着一個個陌生的單詞，一本本厚得像板磚的書，他着實感到自己被一種叫做“不自信”的感覺包圍。他把單詞書合起來一隻手重重摁在上面。
“跟書較什麼勁？”程實問。
葉臨池沒說話，他看見程實桌上一摞花花綠綠的雜誌就隨手抽了一本過來，封面上半裸的女郎令人血脈賁張。
“這《PlayBoy》我可是託了好幾個朋友纔買到的呢。”程實悄聲說：“在中國想買也買不到！”
葉臨池一頁頁的翻開，裡面的妙齡女郎一個個衣不蔽體，搔首弄姿的姿勢讓他感覺一股血直衝上來。“真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啊。”他兩眼直直盯着雜誌。
“你說她們胸部怎麼就那麼堅挺呢，跟雕刻出來似的。”程實一副費解的樣子。
“你要不要也放硅膠試？”葉臨池說。
“那你說，手感能一樣嗎？”程實表現出了少有的求知慾。
“同學，能不影響別人看書嗎？！”一女生回過頭來瞪着程實，突如其來的質問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女生的長相讓葉臨池耳目一新，瘦瘦的臉龐，小小的五官，一張臉看上去像是水墨描上去般清淡素雅。
“呃……。”程實想說點什麼，可是女孩立馬轉過頭去了。
“再聊低俗內容要引起公憤了。”葉臨池悄聲說。
“你說她爲什麼是對着我說話而不是你呢？”程實得意地問。
“人家看你不順眼。”
“這是搭訕，懂不？搭訕！”程實樂得眼睛又是一條線，他迅速寫了張紙條遞上前去。
女孩突然收拾書本走人了，她的身形又高又瘦，顯得衣服空蕩蕩的很是單薄，那張紙條她留在了桌上，白白的顏色就像在翻着白眼。
“以後你就用這種方法佔座吧，一試一個準。”葉臨池偷着樂。程實繃着臉，沒說話。半晌，他很怨念地說：“咱打球去吧。”
“屁股還沒有坐熱呢。”
“我今天狀態不好。”程實說完就開始收拾，葉臨池也只好尾隨其後。
王襄偉回來的時候葉臨池和程實雙雙坐在牀上打遊戲。
“怎麼一股汗味？”李家龍一進門就問。“下午打球流了一身的汗，衣服換下來還沒洗呢。”葉臨池目不轉睛盯着電腦屏幕。
“夏天沒個洗衣機真是不方便。”程實說：“大夥湊個錢，買臺洗衣機咋樣？”
“我看行。”葉臨池說。
“我也沒意見。”王襄偉也打開電腦。
“啊”隔壁傳來一聲慘烈的尖叫，接着是一陣東拍西打的聲音。
“怎麼了！怎麼了！”程實朝隔壁吼道。
“快來人！”聽到求救三人都不敢懈怠立馬跳過去。
隔壁房間很小，物件堆放得滿滿當當的，空氣裡有混合着一種劣質皮革的味道，一位穿着睡衣的女人用救星般的眼神看着他們，說：“有蟑螂。”
“什麼屁大的事，我還以爲你被非禮了呢。”李家龍扔下話就抽身走人。葉臨池這會發現李家龍說話好像一直不饒人。
“蟑螂，太大了，像知了，好嚇人。”女人說這話時有點驚魂未定，不知道是因爲蟑螂的還是突然三個男人闖進來的緣故。
眼前這個女人的長相讓葉臨池覺得似曾相識，她的臉很大，像一塊沒有被打磨過的石頭，兩邊腮幫長得有棱有角，臉頰上的肉有點鬆垮下來，對，他想起了以前家裡養過的那隻哈巴狗。他想笑又忍着不笑出來，臉上鑲着一條笑邊。
“明天買點蟑螂藥。”葉臨池轉身就要走，女人見勢不對連連哀求道：“我不敢呆屋裡了，你們幫幫我吧。女孩子膽子小。”
“別怕，有我在。”程實表現得很man。
“你幫我把那邊鞋盒理一理，蟑螂鑽裡面去了。”女人手指着堆得半人高的盒子，眼睛直直的盯着葉臨池，這下他反倒不好意思走了。
葉臨池終於發現爲什麼房間看上去這麼小了，原來這屋有空間的地方都塞滿了各種盒子，大的小的花的綠的方的扁的．．．．．．“你不會是開快遞公司的吧？”葉臨池很好奇。
“纔不是，這些都是我網上淘的寶貝。”女人聲音裡有着藏不住的得意：“都是鞋子和衣服。”
“怪不得一股皮革味。”葉臨池暗想。
程實已經開始挪盒子。
“你是剛住進來的吧？我叫朱芙蓉，芙蓉花你見過的吧？”女人似乎不想讓氣氛沉默下去。
“恩。”
“我去年剛畢業，現在專科畢業真不好找工作啊。”芙蓉說。
去年畢業，也就是說這女人也不過二十二、三歲，怎麼看着這麼老氣呢。葉臨池想許是她臉頰肉鬆垮的緣故。他想起了家裡的哈巴狗，進而開始想家了。
“同學，你叫什麼？是什麼時候哪裡畢業的？”芙蓉似乎很想了解葉臨池。
“我叫葉臨池。Ｘ大都畢業兩年了。”葉臨池說。
“哇，臨池哥，你好牛啊。”芙蓉的聲音都有點失控了。
“他和我是同學。”程實插話了。
“那．．．．．．你肯定有女朋友了吧？”芙蓉還是直直地看着葉臨池。
“還沒有呢。”程實邊說邊擡起一打盒子往別處挪。
“兄弟們，我快被打死了！”李家龍在隔壁喊人。葉臨池正覺得處境怪異不知如何是好，他趕緊邊嚷着怎麼了邊走回房間。
李家龍雙手飛快按着鍵盤一副恨不得自己是千手觀音的樣子。“我來。”葉臨池跨回牀位，開始了雙人ＣＳ。屋裡響起一陣陣緊密的鍵盤聲。
程實好半晌纔回屋，臉上掛着幾條汗痕在燈光下白亮白亮的反光，他自言自語般地說：“女孩子，膽子就是小，嘿嘿。”
沒人接他話茬。
“我跟芙蓉說了買洗衣機的事了，她建議網上訂購，又便宜又方便，這妹子挺會過日子的。嘿嘿。”
還是沒人接他話茬。他只好訕訕坐回牀鋪玩遊戲。
王襄偉回來的時候葉臨池特意看了看時間。已經12點了。
“阿偉，你是奔這北大去的吧？”葉臨池問。
王襄偉沒說話。程實跟他提買洗衣機的事，他有點不太敢相信似的重複了程實的話：“買洗衣機？”
得到程實的再次確認後，他表示沒必要，洗衣服也就是一盤遊戲的事。
“21世紀什麼最貴？是時間。”程實模仿葛優的語氣說。
“我只知道買洗衣機很貴，平攤下來的錢都夠我半月的飯錢了。再說，咱以後考研走人了這洗衣機歸誰？”王襄偉質問程實，程實以爲王襄偉會和其他人一樣會爽快答應，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出，一下被問住了。
一屋人沒說話。王襄偉開始洗漱、收拾、睡覺。他的動作很利索，特種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