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裡的人都知道,這位新上任的族長脾氣不大好。雖然平日裡總是一副懶洋洋睡不醒的模樣,可是生性殘暴,若是惹了他,怕是連死都不能。
所以這位可憐的人,哆嗦着把得來的重要情報說給關靜言說完,雙腿早已軟成了麻花。
看着關靜言越來越黑的臉色,他心中暗暗叫苦,生怕下一刻就是他的死期。可等了許久,也不見關靜言回答,他才大的膽子擡起頭來,面前已經不見了關靜言的身影。
他癱軟在地,每次和關靜言說完話,就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關靜言早已大踏步回到房屋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平復了下心情,這才又走了進來。
因爲房門已經被推倒,所以他也省去了敲門這一環節,直接邁進了房門。屋內關子靖和陳白牧已經恢復正常。
關子靖依舊沒有躺在牀上,而是端坐在椅子上,細細的品着茶。動作輕盈,有種扣人心絃的美,只是他臉上的黑氣,卻破壞了這種美感,叫關靜言心中一陣心痛。
黑氣一點點蔓延,關子靖幾乎整個身子都被這淡淡的黑氣瀰漫。像是死神一點點在吞噬着他的生氣。
關靜言牙根緊咬,終於他做出了決定。他一定要救關子靖,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即便是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他既然可以當上關家族長,說明也不是什麼善茬,所以在聽陳白牧說了關子靖所中之毒是蝶戀花之後,馬上便派人去核實。剛纔之人,便是下人來回稟的。
等他聽完彙報,心中僅有的一絲疑惑,也煙消雲散。原來蝶戀花果真是如那小子所說,不過十二個時辰,便會斃命。而現在關子靖還活着,只是因爲他服用了什麼靈丹妙藥,可並不能解除毒性,他還是命懸一線。
所以給他解毒,已經是當務之急的事情了。
看着關子靖垂眸,自顧自喝水的身影,關靜言幾乎癡了。這應該是最後一面了,所以他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不怕死,可怕再也看不到關子靖,再也無法和他在一起。
關子靖被他這麼癡癡的看着,心中也不好受,那種無法剋制的厭惡涌上心頭。可隨即便想開了,這是他們最後一面了,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關靜言面前死去,也會叫他徹底死心,兩人從出生便糾纏不休的孽緣也終於可以了結,他的心事也終於可以了了。
想到這裡,關子靖心中有幾分釋然。
坐在一邊看戲的陳白牧同樣也不好受。他有些摸不透這兩人到底在做什麼。看着關靜言的模樣,他有些擔心,之前的計謀到底有沒有用,他到底想好了沒有。
終於,關靜言動了,他走到關子靖面前,蹲了下去,眼睛與關子靖齊平,強迫他看向自己。“危樓,你能不能再叫我一聲。”
關子靖厭惡的扭頭,不想和他說話。可手卻被關靜言拉住,“危樓,算我求求你,這是我對你最後一個希望。”
他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哀求,這也是關靜言第一次這麼對他說話。在關子靖面前,他從來都是強硬的,說一不二的。
就是他這麼忽然一示弱,卻叫關子靖心中一動。沒錯,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他眼中忽然浮現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想起了,他們兩小無猜的童年。關子靖的心軟了。“大哥。”一聲大哥,脫口而出。
他沒有想到,這句稱呼,他這麼容易就可以叫出來。關靜言同樣也被這麼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所振動。
這是十來年,他第一次叫他,第一次這麼不含敵意的和他說話。自從他在關子靖面前殺了小翠,他便再也沒有叫過他。
“危樓……”關靜言說話都有些哽咽,眼睛已經赤紅。
可就是他這副至情至性的模樣,卻勾起了關子靖不好的回憶,那些屈辱的記憶,也涌上心頭,“好了,我已經答應你的要求,你可以走了,我想一個人呆着。”
陳白牧咂巴咂巴小嘴,這臺戲,他越看越有些看不懂了。不過這場戲,倒是演的不錯,只可惜沒有點零嘴可以來吃吃。他心中不無遺憾。
看着關子靖臉上黑氣一分分濃重起來,他知道關子靖已經毒發,他的時間不多了,給關靜言考慮的時間也不多了。
還好關靜言沒有叫他久等,深深的看了一眼關子靖,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進腦海。關子靖被他看得心頭毛毛的,“你要做什麼……”
話纔出口,便覺得脖子後面一痛,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我現在要怎麼做!”關靜言攔腰把關子靖抱起,放在牀上,扭頭看還在發呆的陳白牧。
陳白牧覺得莫名其妙,兩人戲演的好好的,怎麼忽然又牽扯到他身上來了,他怎麼知道關靜言這個瘋子要做什麼?白了他一眼,“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唄!”
關靜言不耐的皺了皺眉頭,想要發火,可馬上按捺下來,“我想要救他,要做什麼!”
陳白牧眼睛一瞪,敢情他是在問這個啊!可要不要這麼粗暴,他不解的看向關靜言。
“你以爲他若是醒着,會答應嗎?”關靜言嚥下喉嚨裡的苦澀,解釋道。
陳白牧想想,他們直接的關係,的確有些複雜。關子靖看起來是痛恨不已,可是若知道關靜言要用自己的命來救他一定是不肯的,可這樣……
“怎麼?有什麼爲難的?”看出陳白牧有些爲難,關靜言問道。
“你怎麼不先問清楚再打暈他啊!”陳白牧有些哭笑不得。現在事情大體是按照他的預想來,只是有些細節不對。“你若是想救他的命,必須要在他清醒的時候。”
聽完陳白牧的解釋,關靜言傻眼了。那他剛纔豈不是白打了。
陳白牧掐住關子靖的人中,正要把他弄醒,關靜言卻按住他的手。“他若是醒來,不答應怎麼辦?”
“你白癡啊,不會點了他的穴道嗎?”陳白牧毫不客氣用眼睛翻了他幾個白眼。剛纔也不見他有什麼憐香惜玉呢。
關靜言也啞然了,他真的白癡了,每每一遇到關子靖的事情,他都要犯糊塗。
見他不再反對,陳白牧又要動作,可手剛搭上人中,關靜言又按住了他的手。
泥煤啊!這人到底要不要救人啊。陳白牧有些怒了,乾脆把手一摔,“關靜言,你反悔了嗎。”
關靜言有些歉然的搖搖頭,“沒有,我沒有反悔,只是想到有個事情,必須要做。”
靠之,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他忽然說這個。陳白牧有些惱了,卻不怒反笑,雙手抱胸,“好啊,你趕緊去辦你的事情,等你辦完了,若是看到關子靖的屍體,你可不要怪我。”關靜言神色一凝,似乎對“屍體”兩個字,相當的忌憚。猶豫了一刻,他終於還是飛快的下牀,“麻煩你了,我馬上就來。”我KAO!陳白牧見他果斷離開,差點沒有罵出來。可罵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他果然就馬上回來。
他這個馬上,還真是馬上。
關靜言不過就是到書桌那邊去了一趟。他忽然記起之前他進房間之時,關子靖似乎在寫什麼東西,可見他一進來,便偷偷塞了起來。
當時他明知命不久矣,卻又不好好的在牀上休息,反而到書桌前面,到底他在寫些什麼,還那麼偷偷摸摸的。這叫關靜言心中一直好奇不已,所以在這緊要關頭,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他想看看,在關子靖最後關頭,到底最關心的是誰。
可等到他翻出關子靖藏起的紙,只看了一個開頭,他腦子就像是炸了。顧歡顏!又是這個名字。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張關子靖藏起的紙上寫滿了顧歡顏三個字。怒火和妒火幾乎把他所有的理智燃燒殆盡。
看着躺在牀上,沒有絲毫生氣的關子靖,他有一刻真的想叫他這麼死了算了。他既然不愛他,他爲什麼還要管他的死活呢?
可這個念頭只是那麼一想,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子紮了一下,鮮血直流,痛的不可遏制。
關靜言在心中鄙夷自己。他都不要你的,根本完全不把你放在心上了,你又何必這麼眼巴巴爲他呢?
可即便是怎麼鄙夷,唾棄自己,關靜言還是做不到看着他死。他苦笑一聲,眼裡滿是隱痛和不甘。
他輕輕的撫上關子靖的臉頰,動作輕柔的像是在撫摸上好的珠寶,在他心中,什麼珠寶都及不上關子靖的一根髮絲。
再一次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關子靖,從懷裡摸出一個錦囊塞到他的衣袖裡,淡然一笑,閉上眼睛,對陳白牧說道,“開始吧。”
縱然眼前這兩人都是他厭惡的人,可是面對他們的這種感情,陳白牧也不得不動容,有些猶豫了,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
關靜言卻又催促了起來,“你不是說時間不早了嗎?怎麼還不趕緊動手!”陳白牧牙一咬,把心中的那點猶豫摔出腦海。真是的,他們是一個願打一個怨挨,他一個大夫操什麼心呢?再說了,他雖然對關靜言有所欺騙。可大體上卻是沒錯,只有他這樣纔可以救關子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