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安的肩膀雖然受傷了,但並不嚴重,沒有傷到韌帶,只要養好傷以後就沒問題了,不會出現後遺症之類的。
但秦珊珊……
原本在秦家就是因爲秦珊珊暈倒了顧南音才送秦珊珊去醫院,結果路上被蘇曉曼耽擱了,在廢舊倉庫裡整整三個小時秦珊珊都沒有得到治療,所以送到醫院以後,醫生搶救無效,陷入了重度昏迷。
醫生說,秦珊珊現在即使醒過來,也是迴光返照了。
顧南音爲此自責得不行,如果不是她貪圖近路走了一條相對偏僻的小路,如果她能夠走大道,她們就不會被蘇曉曼抓住,秦珊珊也不會整整三個小時都得不到救治。
傍晚的時候,秦珊珊醒過來了。
她睜開一雙霧濛濛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周圍。
爸爸媽媽不是已經將她接回家住了嗎,爲什麼睜開眼睛又看見醫院的病房了呢?
難道爸爸媽媽嫌她煩,不想讓她留在家裡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秦珊珊的心情一瞬間就沮喪下來。
她眸子裡的一丁點光亮也熄滅了,眼神暗淡無光。
因爲她在重症監護室裡,進來都需要穿上除菌服才行,顧南音又要照顧肩部受傷的秦景安,所以在兩邊跑,這會兒顧南音在給秦景安餵飯。
因此,第一個發現秦珊珊醒過來的人是護士,護士通知了秦景安和顧南音,顧南音才扶着受傷的秦景安一同來到秦珊珊的病房。
剛剛醫生已經給秦珊珊做過檢查了,在顧南音和秦景安進門之前就拉着他們小聲說:“有什麼話趕緊說吧,她……快要撐不住了。”
顧南音一聽這話,眼眶又紅了。
秦景安的心情也十分難受,如果他當時執意要陪着顧南音和秦珊珊去醫院,路上即使遇到事情了,有他在也不會出這種事情。
他們將秦珊珊接回來是爲了讓她能夠安安心心的度過最後一段時間的,誰知道反而提前害了她的性命……
秦珊珊早早就透過玻璃窗看見了顧南音和秦景安過來的身影,看到他們沒有直接進來,反而在門口跟醫生叔叔說什麼,然後又看見他們的臉色很難看,秦珊珊忽然就敏感的意識到了什麼。
她雖然小,可她眼睛很靈光,她看得出來,媽媽紅着眼眶好像是要失去什麼的樣子。
是要失去她了嗎?
她快要死了,是吧?
秦珊珊的小手按着自己正隱隱作痛的胃部,即使醫生叔叔給她打了鎮痛劑,依然痛得不得了。
應該是快要死了吧。
秦珊珊皺了皺眉頭,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捨,但同時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雖然她沒有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多久,可這些天她已經很幸福了,尤其昨天晚上還跟爸爸媽媽一起睡的,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了。
至少沒有像在孤兒院裡一樣,一個人躲在陰暗處難過。
她自私又難受的想着,如今她要死了,能夠有爸爸媽媽爲她傷心爲她難過,這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只是好對不起爸爸媽媽,他們明明可以不用難過的,結果要爲了她這樣一個短命的女兒難受不已……
秦珊珊的心情十分矛盾又複雜,完全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能夠想到的。
看見秦景安和顧南音終於調整好情緒朝她走過來,她擠出一個笑臉,“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
顧南音聽着秦珊珊軟軟糯糯的嗓音,眼淚嘩啦一下就涌出來了。
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一點,至少不要在秦珊珊面前展露自己的悲傷,不要讓秦珊珊連臨走的時候都擔驚受怕,可這種難受又自責的情緒,就是控制不住。
她沒有辦法,看到秦珊珊就想哭,甚至自責的想,她寧可少活十年,把這十年給秦珊珊,讓秦珊珊能夠在這世界上多停留一段時間……
“小南,別哭。”
秦景安心疼的看着秦珊珊,又看看自己身邊哭得讓人心碎的顧南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從他在舊倉庫那裡受傷開始,顧南音就哭紅了眼眶,後來知道秦珊珊不行了,她又哭了一次,現在又哭了……
他不覺得厭煩,只覺得心碎,如果他能夠好好保護她們,她們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秦珊珊看着媽媽哭得哽咽不止,爸爸也一臉愧疚和難受,她的眼眶就忍不住紅了。
雖然很高興有人爲自己的死亡而悲傷,可這兩個人是她最愛的爸爸媽媽,看到他們悲傷,她就不高興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胃部的痛楚,小小聲的說:“媽媽,你別哭,看着你哭,我也想哭了……”
顧南音坐在牀沿上,伸手撫着秦珊珊的臉頰,拼命想要壓制心中的痛楚,但眼淚始終不聽話的往外涌。
她低下頭親了親秦珊珊的額頭,“媽媽只是捨不得珊珊。”
“我也捨不得媽媽,不過能夠跟爸爸媽媽生活這麼長時間,我已經很滿足了。媽媽,你不要難過,好不好?你這麼難受,我都不捨得去另一個世界了。”
秦珊珊抓着顧南音的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滑動,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貪婪的盯着顧南音,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在自己沒死的時候儘可能的多看一會兒。
顧南音心中的悲傷就像被人劃開了一道口子,越發洶涌。
“捨不得離開就不要離開,媽媽養着你一輩子,媽媽也捨不得讓你走啊……珊珊,你這麼乖這麼聽話,都是媽媽不好,早知道媽媽這些天不該只忙着自己的事情,忽略了你,應該多陪陪你的……”
顧南音哽咽着,握緊秦珊珊的小手,這孩子怎麼這麼敏感這麼讓人心疼,才四歲多點大,就能從大人的神情中判斷出自己快不久於人世了。
秦景安也在另一邊牀沿上坐下來,握着秦珊珊的另一隻手,心中同樣涌動着悲傷。
即使對秦珊珊的感情不像對北北和茜茜那樣深刻,但這些天的相處他已經將秦珊珊當成了乾女兒,現在這鮮活的生命就要逝去了,怎麼不叫人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