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貧道鴻鈞
飛至商軍上空時，白藥在金童的術法下，看到這一代的商王太甲，正在進行占卜，詢問局勢是否有利於大商。
其在營帳中抱在腿上的美女，與行軍打仗也要暢飲的美酒，則證明了太甲沉溺於酒色。
還是說他極度自負，根本沒把東夷放在眼裡？
白藥收回視線，對停在空中的金童說道：
“繼續飛，去叛軍大營。”
金童駕馭的同時，問道：
“大祝，接下來要幹嘛？我有什麼人間無敵的機會？”
白藥笑道：
“接下來，便是我去找死。
而你，絕不能出手相助，就算我真的會死，也不能動手。”
金童雙眸涌現茫然，“這是什麼計劃？”
白藥並不想浪費口水解釋大混沌輪迴的事。
擁有在輪迴中保存記憶的能力，如果失敗便下一個輪迴。
不過下個輪迴，他就是人道了，要從自己虛幻而出的未來中，實體化一個自己，穿越到洪荒。
“你記住即可，千萬不要插手救我。”
白藥說了這麼一句後，便閉口不言。
金童只得加快速度，周遭的雲霧變得模糊。
…
不到半刻鐘，白藥便抵達了東夷大軍上空。
有修行者幫忙趕路，可謂是十分節省時間。
要讓他自己騎馬。
光是從大商軍隊到東夷軍隊，最起碼十天半月的路程是有的。
兩人落在燈火通明的大營外，藏在了鬱鬱蔥蔥的草木間。
這個距離能看到巡邏的士兵，爲首的提着銅器，後面的基本都是骨器或石器。
鑄造工業極度不發達，人族修士也大都離開了人間，去往方外修行。
可以說此時的人間，乾乾淨淨，除了軒轅墳這些特殊地點有一些妖怪還不敢出來外，人族是真正意義上的主角。
“大祝，我把他們迷暈了？”
大概是在太素天日復一日的修行實在太無聊，金童有些興奮道。
白藥搖搖頭，“你就在這裡等我。”
說罷，他直接起身，走向了東夷巡邏士兵。
“什麼人！”
士兵野獸般的警覺力，令他剛走出來便被發現。
銅刀士兵張牙舞爪呵斥。
白藥雲淡風輕道：
“我是商族大祝。”
此話一出，四周安靜。
隨後爆發出激烈的嘲笑聲。
“哈哈哈！我還是商族大祝呢！”
“哪個部落的瘋子哈哈哈！”
巡邏士兵們笑成一團，商族大祝出現在這裡，無異於是天方夜譚。
白藥不動聲色，從懷裡摸出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了銅刀士兵。
堅硬的石頭磕在士兵的腦門上，霎時間血流如注，痛得他哀嚎不已。
“我要殺了伱！吃了你！”
銅刀士兵發狂，扛着刀便衝了過來。
白藥雙手緩緩攏袖，躲也沒躲，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敵人衝來。
隱去身形的金童發愣。
他還以找死是種特別的說法。
沒想到真是找死啊！
“大祝！”
他焦急不已地傳音，深知修爲只剩一絲，肉身都退化爲凡人的白藥，扛不住敵人的刀子。
白藥充耳不聞，回答都懶得回答。
來自東夷部落的戰士，雖沒有先進的武器，但那搏殺之勢不容小覷。
銅刀說劈便劈。
白藥眼中的景物，只剩下了取命的長刀。
一切彷彿慢了下來。
他的身體微微發抖，每一塊肌肉都在告訴他逃離這一擊，然而本能的反應卻被他牢牢遏制，直面自己的死亡，眼中沒有一絲恐懼。
人道不會救他，金童也不會救他。
即便是他自己，也絕不會動用修爲反擊。
死了，鴻鈞會證得混元道果，化爲下一個輪迴的大混沌。
而人道，則會以空的姿態融入鴻鈞所化的大混沌中，失去記憶，然後重複億萬個輪迴中已經做出過的努力。
時間不是問題，次數不是問題，白藥能接受。
只要有一絲勝利的機會，便必須抓緊。
耳邊響起呼嘯的風聲，他閉上了雙眼。
…
地點，未知未來。
無數個宇宙，呈泡狀互相擠壓，不斷擴散，沒有盡頭。
絢爛多彩，生機勃勃。
位於中央最明亮的一座宇宙中。
許多人以各種手段出現一片毫無雜質的星域。
有的肉身橫渡宇宙，有的腳踩飛劍，有的甚至坐的是飛船。
他們此刻，都齊刷刷看向下方，一面足有河系大小的鏡子。
鏡子裡，映照着極爲模糊的景物，看不真切猶如泡影。
“竟然……”
一個肉身強橫的男人瞠目結舌，他的話音在所有人腦海中響起：
“無盡宇宙，是假的？我們生存的世界是假的？”
這時，一個年邁，卻渾身縈繞着大道真文的老道士，解釋道：
“不是假的，只是還未成真罷了。
此次召集無盡宇宙間的諸位強者，便是爲了拯救我們的宇宙。”
老道士站在衆人中間，眉眼垂下，問道：
“宇宙會毀滅這件事，有人需要貧道解釋嗎？”
一個穿着現代的少女嚼着泡泡糖，舉手踊躍道：
“我來我來！”
她不想放過在這麼多強者、頂級文明面前露臉的機會，語速極快道：
“世界，是向前的，無盡宇宙，會在誕生的強者超過限制數量或質量時，進行自我升級。屆時一切都會毀滅，但會留下一絲生機，抓住生機者，即可存活至下個宇宙時代。新的宇宙，會讓已死的事物新生，並誕生新的規則，讓曾經的強者不再強大，取而代之的，是不斷變化、適應一切的宇宙，這是宇宙的前進機制！”
老道士點點頭：
“有點主觀，但還算說到點子上了，無論是修仙練武，還是科技飛昇，都能夠在無盡宇宙裡合理存在，這是前進機制的特點。”
“但……”
他指了指下方的鏡子，聲音帶着一絲悲哀：
“貧道活過了數萬次宇宙毀滅，不久前發現，我們的宇宙，是虛假的。”
即便來時便聽聞了這一消息，在場衆人此刻也感到驚駭。
這面鏡子的，是一種記錄的法器。
記錄了每一次宇宙從毀滅到誕生髮生的萬事萬物。
老道士，是在場之人活的最長的，也是最強的，見證了無數文明的興衰。
這面鏡子，是他經歷第一次宇宙毀滅後，爲了記錄所煉製的物品。
後來因爲記錄得太多，被許多能夠認識老道士的人或勢力，借來查看自己上個毀滅前在做些什麼。
老道士解釋道：
“貧道記錄了數萬次，雖說宇宙在不斷進化，但貧道的研究方向，是過往。
通過映證每個紀元的規則，貧道找到了探索宇宙過往的方法。”
他面色淡然道：
“本想追溯宇宙的來歷，鏡子卻在中途與宇宙所有規則捆綁在了一起，被鏡子的束縛。”
“大家皆可察覺，鏡子連接了某個地方。”
老道士說着，從袖中拿出了一把浮塵，扔向了鏡子。
只見浮塵剛接觸鏡子，便毫無徵兆地消失。
彷彿有造物主將其選中，刪除。
不是術法，也不是干涉規律的武器。浮塵徹底消失在無盡宇宙之間，彷彿從未存在過。
老道士繼續說道：
“這不是吞噬，也不是瓦解，是虛假之物，面對真實時的下場……即否定存在。”
有人不相信，便也拿出了一些東西，扔向了鏡子。
下一刻，所有東西眨眼間消失。
不過消失的那一剎那，有信息回饋給了拋物之人：
這些東西，對於鏡子連接的地方而言，是不該存在的虛假之物。
於是乎，所有人都開始了自己的映證。
片刻後，所有人都面目凝重，閉口不言。
不管是科技等級多麼高的造物，亦或是宇宙中誕生的頂級奇珍，在接觸到鏡子的那一剎那，都會被否定。
“道長，請問連接的是哪裡？”
少女收起了剛纔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詢問道。
老道士擡起頭，環顧周遭：
“連接的是過去，正在發生的過去，我將從修行起便祭煉的本命法寶扔向鏡子時，終於捕捉到了除了否定之外的其他信息——巨大的時間差。
差距大到遠超無盡宇宙進化的時間，是無盡宇宙之前的時代。”
“那是真實發生的過往，也是宇宙的來歷。”
這時，有武修嚴肅道：
“那既然我們存在，豈不是證明過去發生的事會讓無盡宇宙誕生？爲何又否定了我們？”
老道士搖搖頭道：
“你也是活了四五個紀元的存在了，有時間多學學物理知識，薛定諤的貓都不知道嗎？
過去發生的某件事，決定了無盡宇宙的誕生。
但在那件事發生前，無盡宇宙會擁有兩種狀態。”
一個能量化的生物在一旁接話道：
“誕生，或者不誕生。”
“是的。”老道士頷首，單手一揮，無數的宇宙規則在周遭亮起：
“到了諸位這個層面，皆可清楚規律是可以干涉的，但規則是無法駕馭的。
可貧道都做不到的事，貧道的鏡子卻做到了，它連接了所有規則，甚至強行終止了規則進行自我進化……”
有人驚醒道：
“自我進化是前進機制的另一種表述，前進機制也消失了？！”
“貧道的猜測是，它沒有消失，而是去了鏡子的另一面。”
老道士低頭看着鏡子，知曉無論自己有多麼強大，在觸摸鏡面那一刻，便會被否定。
他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貧道已經試驗了無數次！所做的一切，都指向一點，無盡宇宙，是先果後因的產物！過去那個時代正在發生某件事，決定了我們是否存在！
宇宙讓我們知道了這一點，是我們也參與進去！”
他許久未這麼激動過，高喊道：
“我們將決定自己是否存在！”
衆人不疑其它，老道士活得時間比任何人都長，作爲一個觀察者，記錄發生過的一切，也在許多文明發展的過程中施之援手。
論起對無盡宇宙的瞭解，老道士說自己第二，沒人有資格當第一。
“前輩說吧，我們該怎麼做？”
一位面色冷峻的男子問道。
老道士情緒平復下來，說道：
“以無盡宇宙的事物接觸鏡子，被否定後，能讓鏡子映照的畫面變得清晰。”
男子頷首，左手探入虛無之中。
下一刻，一座巨大的星系被他掬來，扔進了鏡子裡。
星系瞬間便被否定。
可鏡子裡的畫面，依舊模糊。
老道士沉默了片刻，道：
“諸位，想讓鏡子變得清晰，星星可不夠，要把宇宙一個個扔進去纔有效果。”
他這麼說，便代表這麼做過。
扔了上千座宇宙，他才確定鏡子裡那些模糊的東西是畫面，而不是某種霧氣。
“老前輩，您對我有再造之恩，我也願意爲了無盡宇宙獻出一份綿薄之力，可究竟要多少宇宙，才能讓我們看清裡面的事物？”
剛纔那武修報了抱拳，問道。
老道士回答道：
“不知道。”
一個長相怪異的生物，搭乘光子組成的穿梭機，說道：
“這是豪賭，前進機制消失，無盡宇宙也會停止增長，若獻祭了所有宇宙都不夠，該怎麼辦？”
“不知道。”
老道士頑固了起來，“無論你們參不參與，貧道都會扔宇宙進去，直到前進機制回來，無盡宇宙的誕生成爲既定的事實。”
由於拿老道士沒辦法，且大多數人都欠了他天大的人情。
在場生靈有八成，都加入了獻祭宇宙的行列。
沒有多餘的討論，在分配到各自的任務後，所有人都忙了起來。
往後的億萬年間，他們不斷將遙遠宇宙的生靈往中央遷移，然後將空蕩蕩的宇宙扔向鏡子。
一座、兩座、三座……
直到無盡宇宙的“無盡”二字，成爲浮誇的表述。
當只剩下寥寥數百座宇宙時，鏡子裡的畫面終於清晰。
衆人再一次聚集。
盯着鏡子裡的畫面目不轉睛：
混沌無垠，時空浩瀚。
一座超過衆人想象的宇宙，出現在他們眼中。
“這便是過去？”
“看着比好像比我們的宇宙要強。”
有人互相聊着，語氣重無比好奇。
老道士凝神道：
“獻祭宇宙果然有效，貧道重新與鏡子產生了感知，讓貧道找找，究竟是什麼事的發生，決定了無盡宇宙是否誕生！”
他揚起寬袍大袖，浩瀚的力量激盪八方，口中輕喝道：
“吾道長存！”
神奇的景象發生，一道金色的絲線從鏡子裡誕生，拴住了老道士的手腕。
他愣了一下，而後激動道：
“諸位！快往鏡子注入能量！裡面有某種事物真的與我們有關！在呼喚我等！”
話音剛落，在場的都各使手段，朝鏡子注入能量。
於是乎，一根根金線飛出，連接了衆人。
隨着越來越多的生靈被金線拴住，鏡子裡的畫面也開始飛速變化。
先是一座掛着【紫霄宮】牌匾的古樸宮觀，後來又閃爍成一座漂浮在虛空中的大陸。
最後，直到許多人都堅持不住了，滾動的畫面才漸漸停止：
一個虛幻的白衣男子，盤坐在樓閣之中，對一個紅髮男人說些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鏡子外的視線，畫面中除了白衣男子以外的事物全部暫停，只有他擡起頭：
“如是我聞，無生無死，無悲無喜……”
忽然，有人堅持不住，斷開了金線的連接，原地昏厥。
越來越多的人失去意識，畫面不斷閃爍。
老道士見狀，立刻損耗根本，加大了力量的注入。
畫面開始穩定，這一次，同時出現了兩幕：
上面的一幕，還是那個白衣男子，正在某座神山裡，種花。
下面一幕，則是一隻鹿妖正在一片光芒中無聊的打哈欠。
“就是他們！”
老道士呼吸不穩，受了傷。
但他依舊欣喜若狂！
突然，男子和鹿妖同時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左右環顧。
“他們發現我們了！”
老道士激動道。
但無人迴應。
擡頭一看，只有他還站着。
其它的，全部失去意識，更有甚者，只剩一口氣。
老道士只好斷掉了金線，看着白衣男子和鹿妖消失。
最後定格在一座龐大的宇宙外，一層濃濃的灰霧覆蓋在宇宙表面。
老道士揮手將所有人都送去休息，自顧自地盯着鏡子。
良久，他雙眸閃過精光，心道：
“貧道鴻鈞！定然不讓無盡宇宙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