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週一開始,一向慵懶、寧靜、平和的農業局大樓像被丟了個炸彈一般,亂成了一鍋粥。空氣中瀰漫着相互矛盾的幾種情緒,興奮、幸災樂禍和不安,交雜在一起的形成一種異樣詭異的氣氛充斥在大樓裡。
興奮的是,單位上中秋和國慶的福利開始發放了,預示着馬上要放大假了,兩個節日連在一起都快趕上過年了。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一而足,李爽領東西都領的手軟了。他大概估算了一下,就目前發下來的東西,價值就比他兩個月的工資都多,別說還有沒發的。
聽餘敏說,還有現金,普通科員中秋500國慶800,科長以上加300,局長以上加500。當然了李爽他們作爲非正式的成員,只能領到800,但這已經讓他覺得很爽了。
看着辦公桌下面塞得滿滿的福利,李爽深刻體會到大家爲什麼削尖了腦袋想當公務員,真他媽的腐敗!
這就腐敗啦?餘敏在一旁不屑的回道:如果是在半政府半商業的部門,過節敢說只發五、六千,領導那是要被底下的員工指着脊樑骨罵孃的,農業局這點錢也就打發叫花子而已。
幸災樂禍的是,斯德種子公司的事情終於波及到了農業局,聽說局裡的一些人已經被紀委方面約談了。雖然是秘密進行的,但政府部門內很少有真正的秘密,所謂的秘密也就騙騙外面的無知羣衆罷了。沒有參與過的人,心裡自然樂開了花,但臉上卻不能表現的太過分,真的快憋出內傷了。
不安的當然是那些被約談過的人了,想努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卻感覺到彷彿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事情,惶惶不可終日。
週二,果然像庫管說的一樣,局裡面開始送禮了。大頭自然是局長們送,小頭由各個科室的主任安排,禮節性的東西,全部由辦公室包圓。而辦公室也是有分工的,上級單位薛主任負責,平級相關單位副科長樑友負責,退休人員自然是李爽的事情,餘敏留守。
李爽還以爲逮到個便宜,誰知道只有六十人的農業局,退休人員竟然有一百多名,虧着他們分批次居住在幾個小區內,纔沒有讓他跑斷了腿。當然了,還是有一些條件比較好的,住在外面。另一些條件差的也住在外面,他們是沒機會趕上分房。
最讓李爽記憶深刻的是一個獨居的九十八歲的老大爺,兒子的兒子都死了,身邊幾乎沒有什麼親人了,他依然精神矍鑠,頑強努力的活着。只是前些日子偶感風寒,一直臥牀在家,屋子裡都有股發餿的味道。李爽連忙要幫忙喊醫生,卻被老人制止了,說他從不看醫生也不吃藥,能抗就抗過去,抗不過去自然就是老天爺要收他了。
李爽不可能放任不管,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端茶送水,洗衣打掃,一通折騰下來,老人竟然緩了過來,也算是一個奇蹟。
這也是他在這周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其他沒有一樣順心的。
大峰那邊的調查一點進展沒有,而薛清的丈夫卻找到單位了。
最讓李爽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但在薛清丈夫離開後,她的臉色變得不一般的鐵青,眼神中更是透露出憤怒的火焰,李爽可以感覺到她的精神幾乎處在崩潰的邊緣。
同時,週一局長會議的內容不知被誰透露了出來,李爽在慶幸之餘,感到一種莫名的危機。如果薛清薛主任真的倒下了,他在農業局的工作,基本上也算是走到盡頭了。他曾經在新疆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發誓要實現的夢想,還沒來得及努力,就要成爲泡影了。
薛清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須馬上替主任清除掉眼前的障礙!李爽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因爲同情而施以援手,現在完全變成同命了---主任活,李爽活;主任掛了,李爽也完蛋了。
以前叮囑大峰不要使用什麼違法的手段,這時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李爽腦袋裡想着的都是,如何儘快的將這個毒瘤拔掉。
雖然表哥沒有督促自己,但大峰從他一天比一天焦急的神情也能感到事態的嚴重。
大峰現在對這個表哥讓盯的人物算是比較熟悉了,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平時住哪裡,都和什麼人來往,甚至他還親自扮成客戶進到他的公司裡面去,但都沒有發現什麼有用處的信息。他對自己不能儘快幫助表哥而感到沮喪,也一天比一天回來的晚。第四天開始,乾脆不分白天黑夜的盯着目標。
星期五晚上,就在李爽的耐心快要耗光的時候,大峰的電話進來了,接通後,聽到他興奮的聲音,李爽也壓抑不住的激動起來。
“哥,我看到一個人,你猜猜是誰?”
“快點說,別賣關子!”李爽很討厭這種猜謎遊戲。
“彪子,”大峰知道李爽不太清楚,解釋道:“就是原來我惹的那幫人中在逃的那個!”
這個人和自己吩咐大峰乾的事情有什麼關聯?李爽腦子一下短路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個王八蛋,當年逼的我不得不去當兵,要不我現在哪至於混到二麻子手下打工!我還說怎麼找着他來算賬,孫子就冒了出來。哥,你說我是直接打電話報警呢?還是先逮住他揍一頓好?”大峰說的咬牙切齒的。
聽到這裡李爽明白了,合着自己讓他去盯人,他盯出私人恩怨了。有心喊他別多事吧,但李爽清楚,自己這個表弟在當兵以前就和彪子那幫人結怨很深,現在回來又找不到好的落腳之地,再看以前跟着屁股後面的小弟都出息了,心裡很不平衡,對他們的憎恨更添幾分。
勸肯定是勸不住,就算這次他聽了自己的話,難保下次碰到了,他就不告訴自己了,只有找個方式來疏導。
李爽沉吟了一下,驀地想起了大壯,那小子一直抱怨自己只是個片警,如果送他個逃犯抓抓,是不是能落點功勞,升升級呢?
具體怎麼操作,還有待商榷,但看大峰心急火燎的摸樣,怕是等不及讓他細細籌劃了,李爽直接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大峰。
“哥,我聽你的!”大峰乾脆的回答道。
掛了電話,李爽才發覺沒對,往常碰到類似的情況,大峰總會心不甘情不願的嘟囔一兩句,才答應。今天回答的這麼幹脆,一定有問題!
果然,李爽再撥過去,那邊已經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