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莫瑤自制力極佳，面對朱厚照貌似不經意的挑釁，才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
佳節送禮本來就得高高興興，麻煩太子的話她當耳邊風就好，她纔不爲他生氣破壞自己的愉悅心情呢。
在一旁看着的向清惟脣角彎了彎，莫瑤的性子他一向瞭解，知道她不會爲這般小事而動怒，清澈明亮的眼眸更是多了幾分欣賞之意。
而莫瑤給紅包這個舉動恰巧落在正在招呼客人的店小二阿旺和阿財眼裡。
他倆趕快把客人招呼進去後，急匆匆地跑到掌櫃面前。
「掌櫃，你看小陸都有節禮了，我倆應該也有吧？」他倆腆着臉笑得一臉諂媚。
掌櫃面無表情地看了莫瑤一眼，視線又落到桌上繼續算賬，淡淡回了一句，「去年有嗎？」
他倆迅速搖了搖頭。
掌櫃頭也不擡，「那還問？」
他倆立馬苦着一張臉，「就算不像小陸那樣有十兩，幾十文也好啊，最近客棧的生意挺好的，咱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掌櫃就不能意思意思嘛，讓大家過個好節……」
說起這個掌櫃就來氣，手上的毛筆啪的一下擱在筆架上，聲音不大卻把這兩人嚇了一跳。
他倆不想讓他過個好節是吧？
剛纔莫瑤給紅包和對小陸說話就在旁邊，自然落在掌櫃眼裡耳中，仲秋節生意好了他高興，但一事歸一事。
「莫公子，請過來一下。」掌櫃本來冷沉的臉，一遇到莫瑤瞬間蕩然無存，喜笑顏開招手道。
「嗯？」莫瑤握着摺扇，應了一聲，走過去。
「我說莫公子，你能不能別做壞了規矩？」掌櫃皮笑肉不笑的，「就一個仲秋節你就給夥計送十兩紅包，出手未免太闊綽了吧，往後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節日呢。」
莫瑤假意地思索了下，迎上掌櫃的目光，淺笑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還不是掌櫃說了算。」
阿旺和阿財馬上點頭附和，氣得掌櫃手往裡面一指，「有你倆的事，趕緊幹活去，一文錢節禮也別想，不想幹就捲鋪蓋走人，別以爲多稀罕你們！」
他倆只能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一臉羨慕地望向陸陽哲，羨慕他找了個好東家，他倆只能在客棧毫無尊嚴，任人魚肉，小陸不來當店小二是個明智的選擇。
這一眼盯得陸陽哲頓覺背脊冒出一股寒氣，頭皮一陣發麻。
這個場面也看在莫瑤眼裡，她輕輕一笑，開口道，「既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要想馬兒跑得快，下一句是就要給馬兒多吃草。
想要別人真心誠意地幫你做事，就得拿出酬勞來，別人纔會給你幹活是不是，在我心裡，小陸和小壽都很優秀，他們值得。」
這些話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
剛好傳到他倆耳裡。
陸陽哲看着她，有些靦腆，微微一笑。
而朱厚照同樣看着她，心口微暖，平時慣了和她鬥氣，當衆被她這樣誇獎，倒有些不習慣了。
「莫公子說得有理。」掌櫃禮貌地應道。
道理是很有道理，但做不做卻是另一回事。
更何況，人家莫公子的是好馬兒，他的……怎能相提並論。
掌櫃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也不想反駁面前的搖錢樹，便附和了下不再吭聲。
莫瑤對他的心思自然瞭解，也不再說下去，轉頭看向陸陽哲和朱厚照。
「小陸，仲秋節快到，晚上街市必定熱鬧非凡，等會你和我去逛街可好？」朱厚照眼含期待笑眯眯地對陸陽哲說。
仲秋節當晚必定是幾晚中最熱鬧最好玩的，但宮中當晚要設宴，規定不能外出，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仲秋節之前好好玩一頓。
陸陽哲眼神在他臉上停頓了片刻，神色溫和有禮，雖不見有嫌惡之色，卻讓人感覺出有一絲不屑，淡淡開口，「不好意思，我習慣在仲秋節正日逛街，不是正日逛街沒意思。」
滿懷期待他點頭答應的朱厚照臉一下子挎了，「什麼意思？正不正日有什麼關係？」
聞言，莫瑤和向清惟打開摺扇，擋着自己半張臉，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兩人說着悄悄話，生怕被朱厚照發現動怒，面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偷笑完迅速收起摺扇，一板一眼的很正經，愣是沒讓他發現。
什麼正日不正日，逛街想去就去，就像他倆那樣，很明顯就是陸陽哲的推辭。
「對我而言很重要。」陸陽哲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纔不想白天干活對了這傢伙一天，連晚上自己的私人時間還要應付他。
「好吧。」朱厚照只得悻悻的作罷，小陸這麼執着，他也不勉強。
他擡眼望向莫瑤和向清惟，逛街總得找人陪着纔好玩，小陸不去，不是還有莫瑤和向哥哥嗎？
對，他還有莫瑤和向哥哥。
許是知道他有此一着，莫瑤和向清惟早就在他還沒反應時溜到了大街。
朱厚照再不快兩步，連他們的尾巴都看不到。
***
夜幕剛剛降臨，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臨近中秋，街道自然比往常更熱鬧，更繁華。
一路掛滿了亮着燭火的燈籠，照得街道亮如白晝。
不少小販早已佔好了攤位，吆喝着生意，各種商品應有盡有。
「公子，看這狐狸面具和你們的一身白衣多配，仲秋節帶個面具纔有意思呢。」
小販看到莫瑤和向清惟停留在攤位前，抓住機會趕快推銷。
莫瑤笑了笑，拿起一個，仔細瞧着狐狸面具，倒也覺得可愛有趣，手工也精巧。
「向公子，你覺得怎麼樣？」她拿起狐狸面具，笑着帶起來。
「莫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和雪白的狐狸倒是相得益彰。」向清惟脣角一彎，眼底染上細碎柔和的笑意。
「向公子什麼意思，說我長得像狐狸嗎？」她嘻嘻一笑，也不理會他的弦外之意，反正她喜歡，就買。
她又說了一句，「狐狸很狡猾的，向公子可要當心點，別被它嗷嗚一口吞掉哦。」
她說嗷嗚的時候聲音非常可愛，他忍不住搖頭失笑。
「謝謝提醒。」向清惟收斂了笑意，低聲道，「可惜晚了。」
莫瑤帶着狐狸面具，向清惟掏出了一串銅錢給小販，繼續往前面的攤位走。
此時，不遠處的角落站着一個男子，身材挺拔，一襲名貴的黑色鑲銀邊長衣，束着烏黑長髮，皮膚異常白皙。
盯着這條繁華的大街。
冷冽的臉，陰鷙的眼眸，渾身散發着一抹凌寒，就如同那閻王一般，給人一種肅殺的氣勢，讓人看得心頭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