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該是紫蘇回門的日子,三弟一早就駕了馬車來接。紫蘇和邱燕竹穿戴一新,坐了三弟的馬車回家。?
晴了許久的天,不知怎的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街市上行人並不多,馬車篤篤的聲音伴着雨聲瀝瀝的聲音,讓人不由自主的便少了幾分陰鬱,而多了幾分寧靜的詳和。紫蘇坐在馬車裡,時不時的撩了簾子看馬車外的風景。?
“看什麼呢?”耳邊響起邱燕竹的聲音,下一刻,她便感覺到肩膀上一沉,耳邊一陣溫熱的氣息吹起。?
這傢伙!?
紫蘇好笑的撇了頭,看了身側的邱燕竹,輕聲道:“你又看什麼呢?”?
“我嘛!”邱燕竹笑了笑,擡手撫了她含笑的眉眼,輕聲道:“我自是看秀色可餐了!”?
“去,沒個正經!”?
被他如玉的手拂過,又被他刻意壓低聲音吹在耳後,帶起陣陣的酥麻,耳裡是他別有深意的話語,紫蘇驀然便想起這幾天夜裡他似是一個突然一夜長大的孩子,帶着新奇的視野,不停的在她世界探尋發掘。而她除了最開始的不適後,在後來他孜孜不倦的探索下,竟然也享受到了一種陌生的樂趣。?
“我明明說着正經話,你卻說我沒個正經。”邱燕竹抓了紫蘇的手往嘴邊送了送,映上一個輕輕的吻,柔聲道:“蘇蘇,你到是告訴我,到底怎樣纔算正經呢?”?
紫蘇看着眼前涎了臉往上湊的人,精緻的眉眼隱隱含笑,帶着他特有的淡淡的蘭若香,不說讓人生厭,竟似還隱隱有着淡淡的歡喜。眼見得,他微薄的脣再往前便貼着她的臉了。心下不由便起了促狹之意,驀的擡頭對着邱燕竹的嘴便咬了下去。?
“唔……”?
邱燕竹一聲驚呼,下一刻,不由瞪圓了眼睛,看向眼前那對促狹含笑的眸子。他是怎樣也沒發現紫蘇竟然會有這樣的膽量。然,最初的驚怔過後,下一刻,他立刻反客爲主,一一個傾身,便將紫蘇帶倒在懷裡,眉梢一揚,便加深了這個被主動獻上的香吻。?
“唔……唔……”?
紫蘇先是瞪圓了眼睛怔了怔,待反應過來,連忙推搡着邱燕竹。?
兩人一個要,一個不要,馬車裡便上演了一出你來我往的香豔劇。好在,三弟在後面的車輛上,不然,可真夠紫蘇囧一囧的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馬車靜靜的停在陶家門外,三弟自後面的馬車上帶着青青先下了車,跑了過來。?
“奶奶,到了。”?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撩起了車簾,邱燕竹率先走了出來,探手扶了紫蘇下馬車。門口一直候着的柴大栓便示意後面的婆子點起了準備好的大紅鞭炮。?
一時間,震耳欲聾的炮竹聲響砌雲宵。?
四妹自屋裡跑了出來,老遠就喊着,“二姐,二姐夫!”?
被請來幫忙的老闆娘帶着她的兩個大孫兒和孫女,也跟着迎了出來。千兩和百兩、金珠三兄妹跟紫蘇很是熟悉,加之小孩子又最愛湊熱鬧,當下一窩峰的圍了上去,只喊着“二姑姑,二姑父……”?
邱燕竹一手牽了萬兩,一手牽了千兩,隨着三弟進了門。?
因着沒有雙堂,便由邱燕竹給小輩封紅。?
三弟和四妹,一人得了一個封紅。?
萬兩和千兩,金珠也得了封紅。?
老闆娘則是給了紫蘇一對金制的耳釧,說了句,“祝你們白頭到老!”?
紫蘇大大方方接了。?
柴大栓和他媳婦則是一對琉璃盞,看起來美輪美煥,很是漂亮。?
紫蘇和邱燕竹謝了二人。?
便有婆子上來說是午膳準備好了,問在哪用膳。?
大家圍坐在一齊,到也沒分什麼男席女席的,席間小孩子鬧來鬧去的聲音,大人高聲說笑的聲音,摻雜在一起,將一場回門宴襯得喜氣盈盈。?
席散,老闆娘帶着孫兒孫女和兒媳婦先行離去,留下了柴大栓等着與紫蘇說事。?
“你是說有人買了我們的酒摻水後,冒充夢裡鄉的名頭賣到別的縣去?”紫蘇看了柴大栓,輕聲問道:“消息是從哪裡來的?”?
柴大栓放了手裡的茶盞,輕聲道:“是一批關係較爲熟悉的行貨商,這次住店時說起的。”?
紫蘇默了一默。?
這樣的事,她不是沒有想到過,但想不到會這麼早發生。?
邱燕竹見紫蘇不語,想了想,看了柴大栓道:“那些賣假酒的人,姓甚名誰,知不知道?”?
柴大栓搖頭。?
這種事,人家好心提醒便是善意,誰還會去說姓甚名誰!生意人講究的便是和氣生財,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會跟人輕易結仇。?
“那能不能問問是哪幾個縣!”?
柴大栓看了紫蘇,“這個到沒可以問,可是,就算是問出來是哪幾個縣,還能使人去那等着不成?”?
“也不是沒可能的。”紫蘇輕聲道。?
“那得花多大的力氣啊!”柴大栓不贊同的搖頭,看了邱燕竹道:“妹夫,依着我的意思,反正那些酒又不是我們使人去賣的,就算是買到假酒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邱燕竹看了看紫蘇,又看了看柴大栓,呵呵笑道:“可賣的卻是夢裡香,假以時日,這假酒賣多了,只怕真正的夢裡香便要成了假冒的了!”?
“不會吧!”柴大栓瞪大眼看了邱燕竹,又看向眉宇輕蹙的紫蘇。?
紫蘇撩脣一笑,輕聲道:“怎麼不會呢,要知道人都有慣性依賴的,他習慣了一樣事物,你想要改變它是很難的。”?
柴大栓聞言便默然了。?
良久。?
“可要是按你的辦法,使人去各處縣鎮候着,那得是多大的一筆開銷,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柴大栓沉聲道:“再說了大夏多少個縣鎮,你防得了甲處防不了乙處,到最後怕是會弄自己疲於奔命,最後得不償失呢!”?
紫蘇點頭,認同的道:“沒錯,光靠我們自己是不夠的,但是我們可以找人來做這件事。”?
“怎麼做?”?
紫蘇呵呵一笑,輕聲道:“不急,這事,我心中已然有數,現在我帶你去看我新釀的酒吧。”?
“新釀的酒?”柴大栓猶疑的看了紫蘇,“你什麼時候又有新酒了?”?
“有一段時間了,只是一直沒拿出來。”?
一側的邱燕竹眼見柴大栓一臉的狐疑,不由便笑了道:“別說你,便是我,她也沒透露一個字呢!”?
紫蘇聽了,不由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雖則邱燕竹無心,但她卻是給自己敲響了警鐘,自己再不是一個人了,夫妻貴爲一體,有些事要習慣和另一個人說,讓另一個人溶入她的世界。?
“姑奶奶這是要下酒窖?”馬大腳見了紫蘇領着柴大栓和邱燕竹往這邊走來。神色恭敬間卻有着微微的錯愕。?
紫蘇笑盈盈的看了馬大腳,點頭道:“嗯,五月裡我釀下的那批枸杞酒,怎麼樣了?”?
馬大腳一邊拿了酒窖的鑰匙,一邊在前頭領路,嘴裡一刻也不停的回答着紫蘇的問話。?
“按照姑奶奶吩咐,已經按姑奶奶的吩咐過濾好了,不過,喝着似乎口感不一樣。”?
這是意料中的事,用枸杞浸過的灑經泡製後酒度會下降,造成每批酒的度數不同,最終還是要一個高級別的品酒師調一調的。當然,也可以按批次不同裝壇出售。只是,這樣的話就打不出名頭,顯得有點不上檔次了!?
“嗯,這個是意料中的事。”紫蘇一邊與馬大腳說着話,一邊跟在邱燕竹和柴大栓身後下了酒窖,回頭對馬大腳道:“老孫頭最近怎麼樣?”?
老孫頭是紫蘇請來的品酒師,據說出了孃胎,他那好酒如命的爹就拿了筷子沾了酒往他嘴裡送,今年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齡,雖然是常年飲酒,到不是他爹一般,只是酒中醉鬼,但凡只要經他償過的酒,便是隔了十天半月再入口,他也能一口說出,是什麼酒。?
馬大腳聽問,連忙道:“人挺好的,按姑奶奶的吩咐,最近這段時間什麼痠麻辣鹹都不讓他入口。”?
“嗯,”紫蘇點頭對馬大腳道:“告訴他,再忍着幾天,待我這邊足了月,便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候,他辦好了,按我之前說的,養老送終的事,我給包了,若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知道,知道。”馬大腳連連點頭,一再申明道:“他知道呢,一直念着姑奶奶的好。”?
紫蘇笑了笑,不再多說。?
這個時候酒窖裡的酒香便撲鼻而來,邱燕竹和柴大栓自入了酒窖後,便站在一側,目光齊齊的看向紫蘇,等着紫蘇爲他們揭開眼前的神秘。?
“好了,你出去吧。”紫蘇擺了擺手,對馬大腳道:“還是那句話,這酒窖是重地,除了我,等閒人,誰也不許進來,記住了?”?
“記住的!”馬大腳連連道。?
紫蘇這才上前,領了邱燕竹和柴大栓往前,走近沿牆邊一溜擺放的幾隻青瓷纏枝蓮花的大缸,一邊笑了對柴大栓道:“大栓哥,待會便讓你拿一罈回去,先打打名聲,怎麼樣?”?
“哎,那好啊!我自是求之不得的。”柴大栓連連說道。?
別說這一年來,紫蘇偶爾還會給他再弄幾個新菜式,便是每每別人那這“夢裡香”斷貨了,他的酒店裡卻是貨源充足,衝着這點,新老客戶源源不斷!現如今,紫蘇這新出的酒,若是能在他的店裡試銷,那肯定又是一筆可觀的收入啊!?
“你呀,先別高興。”邱燕竹拍了柴大栓,笑道:“她這酒可還是試驗品,保不準就砸了你的招牌。”?
“哎,”柴大栓連忙搖頭道:“你可別小看我這乾妹妹,能耐着呢。”?
邱燕竹眼見柴大栓眉目間那毫不懷疑的信任之色,當下不再言語,笑笑拍了拍柴大栓的手,恰在這時,紫蘇已經挪開了酒缸的蓋子,瞬間撲鼻的酒香四溢而出,讓人聞之便有熏熏然欲醉的感覺。?
“哎,好酒!”柴大栓不由分說便搶了上前,探頭朝灑缸中看去,待看到酒缸中澄清透明橙紅色的液體時,忍不住失聲道:“這就是你釀製的新酒?”?
紫蘇點了點頭。?
“我可從來沒看到過這種酒。”?
當然,不僅是你沒看到過,便是別人也沒看到過!?
紫蘇笑着取了一邊的酒簍子遞給柴大栓,“償償?”?
柴大栓接過,在灑缸裡撈了小半簍子,遞到脣邊,先是淺償,咂了咂嘴,閉眼感覺了一下,稍傾,驀的睜了眼,舉了簍子到脣邊,咕咚便是一大口。?
邱燕竹看着渾然陶醉其間的柴大栓,笑着上前站到紫蘇身邊。?
“怎麼樣?”紫蘇笑吟吟的看了柴大栓,“比之之前的夢裡香如何?”?
“好酒!”柴大栓將酒簍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抹了把嘴,對紫蘇道:“比之夢裡香,更濃、更甜、更香、更醇!”?
他一連說了幾個更,紫蘇聞言,偏頭對邱燕竹眨了眨眼,雖然不曾言語。?
但邱燕竹卻是自她神色間看出,她這是在表示先前他對她置疑的不滿呢!趁着柴大栓不注意,他微傾了身子,貼着紫蘇的耳朵,輕聲道:“嗯,是我錯了,晚上我一定身體力行的向蘇蘇表示最誠摯的謙意!”?
這傢伙!紫蘇隔着袖子捏了他一把。?
道謙就道謙,還什麼身體力行!生怕她不知道他這幾日有多荒誕是吧?!?
邱燕竹被她捏着也不喊疼,只將身子又往她身邊側了側,輕聲道:“稍後,青了紫了,你可別心疼。”?
這傢伙,真是越來越皮厚了!?
紫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撒了手,轉而對柴大栓道:“我等會讓人給你裝一罈,左右中秋節快到了,有這一罈子酒,你店裡的生意想必又要爆滿了!”?
“我可真是不知道要怎麼謝你纔好了。”柴大栓嘿嘿笑了看了紫蘇又看邱燕竹,末了,來了一句,“你快些給生個小外甥吧,到時我給他當大馬騎。”?
“哎,這個主意好!”?
邱燕竹拍掌道。?
紫蘇雖說有着現代靈魂,但必竟在這生活了多年,當下不由便紅了雙頰,瞪了唯恐天下不亂的邱燕竹一眼。便在,她打算說他幾句時,不想,門口卻響起四妹的聲音。?
“二姐,你在裡面嗎?”?
紫蘇連忙應道:“在的,四妹,是不是有事。”?
不多時,四妹走了進來,先喊了柴大栓和邱燕竹,最後走至紫蘇身邊,輕聲道:“二姐,那個叫菊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