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雲亭小築大宗師之會
蘇銘坐在那，身上有一種讓人不敢反駁的氣勢。
那是一種不能直視，只能遵從的氣勢。
下方的官員相互看看，躬身低頭。
寧州府各處關卡迅速封禁，來往商隊都被盤查，一支支軍隊向着四周擴散，然後又集結。
寧州府，還有周邊的州府，那些世家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場景。
東南十六府，反了一個徐州府，竟是沒有波瀾。
因爲欽差蘇銘的阻攔，徐州叛亂之事並未傳到趙國皇都洛京。
但西北境北魏大軍攻伐，大名府武王誓師勤王的消息，早已在第一時間傳回洛京。
可是如今的洛京氣氛極度詭異，皇城封閉，百官罷朝，整個洛京兩百萬臣民，除了惶惶不可終日，竟是什麼都做不了。
皇城。
供奉堂。
皇族大長老趙玉柄端坐，面前是一身單薄黃袍的趙國皇帝，御景帝趙景堂。
此時的趙景堂滿身枯瘦，身軀佝僂，立在那幾乎是站不住。
另一邊，同樣一身明黃龍袍的趙謙，看向趙景堂的眼神之中透着怒色。
“父皇，西北魏國大軍壓境，趙城他眼中只有這個位子，你還看不明白嗎？”
“趙崇和趙城一直以來都是圖謀這個位子，才故意製造了永州之亂。”
“還有洛京的妖亂，也是他們親手所爲。”
趙謙沉聲低喝，目光緊盯趙景堂。
“正是看透他們的逆謀，大長老纔會撥亂反正，讓我能站在你面前。”
趙景堂立在那，眼睛根本不正視趙謙。
這樣子，讓趙謙面上露出憤怒。
“你老了，趙國已經不是伱能掌控，如今你的聖旨連皇城都出不去——”
“怕是你們的假聖旨出不了皇城吧？”趙景堂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也沒有一絲急躁。
“你們以爲擒住了朕，就能掌控趙國朝堂？”
“東方鏡是我趙國國相，趙國朝堂大事都是他一人而定。”
“百年國相，東方鏡比朕更瞭解趙國。”
趙景堂看着前方的大長老趙玉柄，聲音輕緩：“大長老，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趙玉柄冷哼一聲，擡手，掌中一團暗黑的血氣。
“這就是世間讓人聞名生畏的妖氣。”
妖氣！
誰沾染了妖氣，就會生不如死，就會被妖氣控制，最終化爲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殺戮的妖。
“你想好，如果你不寫詔書退位，那這妖氣就會灌注你的身軀。”
“那時候，外面人只會知道你貪戀皇權，不惜藉助妖氣續命。”
趙玉柄的話讓趙景堂面色沉了下來。
立在一旁的趙謙，則是臉上露出笑意來。
“那時候，趙謙代你之位，將洛京妖亂的事情都推在你頭上，再發個罪己詔。”
“我趙國皇族，還是趙國皇族，唯一不能進祖陵的，是你，趙景堂。”
趙玉柄一揮手，掌心的黑色妖氣直接砸落在趙景堂的身體：“我給你三天時間想清楚。”
“三天之後，不見詔書，這妖氣就會發作，到時候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說完，他擺擺手，兩位身穿黑袍的供奉堂供奉上前，將趙景堂架着，拖出供奉堂。
大殿之中，趙謙神色激動，緊緊握拳。
只要再等三日，他就能真正坐上那個位置。
那時候，他就是這趙國萬里山河的主人！
趙玉柄轉頭看他一眼，並未說話。
……
玉檀殿。
御景帝趙景堂的寢宮。
當趙景堂被送回時候，裕王趙崇連忙上前將趙景堂扶住。
“父皇！”
小心的將趙景堂攙扶到桌案邊坐下，趙崇一臉擔憂的看向趙景堂。
趙景堂擺擺手，輕咳幾聲。
“哎，最是無情帝王家，我趙景堂臨老，竟是嚐到了這般苦楚。”
趙景堂的話語之中透出無奈，面容悽苦。
趙崇不說話，只是將一邊的茶壺提了，倒了一盞溫熱茶水，送到趙景堂的手中。
趙景堂接過茶盞，看看趙崇，嘆一聲，然後喝幾口。
“趙崇，現在局面，這皇位便是交在你手裡，你也坐不穩的。”
“你不會怪父皇吧？”
趙景堂的話語之中，透着一絲溫和。
趙崇渾身一顫，忙低頭道：“父皇明鑑，孩兒是一心想做個閒散郡王的。”
“唯一能穩住我趙國朝堂的，只有二哥。”
趙景堂看着他，好一會，放下茶盞，低聲道：“趙崇，朕要你幫朕做一件事。”
他伸手拍拍趙崇彎下腰的肩膀，然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趙崇瞪大眼睛，面上露出悲痛之色，低呼一聲：“父皇，你怎可有此念頭！”
趙景堂擺擺手，瞪他一眼，低喝道：“我趙國江山社稷能不能延續都在你手中，你做還是不做？”
趙崇紅着眼眶，點點頭，跪倒在趙景堂的身前，重重磕頭。
趙景堂輕嘆，伸手按在趙崇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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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觀。
章立花費三天時間，將自身修爲鞏固。
此時，他的練氣修爲還是八重境界，但已經再次純化，力量渾厚無比，比同階至少多五倍真元不止。
他的識海神魂力量也凝聚出一滴金色珠子，在旋渦之中輕輕飄蕩。
神魂力量由虛化實，築基境界巔峰層次。
那寬廣的識海，更是隻有金丹境纔能有。
仙道修行和神魂力量之外，他的煉體功法達到了半步築基，只差一步就能入築基之境。
那一尊氣血凝聚的金色戰象通體白瓷般，滿身靈紋，讓章立擁有舉手投足碎裂山河的巨力。
他的武道修爲也穩固在大宗師三層，經脈之中的真氣凝成顆顆滾動的珠子。
以此等凝實真氣，外化罡煞，內催奔流，施展武道戰技，戰力滔天。
當章立從靜室中走出的時候，門口站着的敖金眼中一亮。
“沒看出來，修行根基這般穩固。”他口中嘀咕，緊跟着章立離開靜室。
長案上，放着幾個竹筒。
章立一個個竹筒揭開，拿出其中的字條。
武王勤王大軍已經到洛京之外兩百里，暫時未動。
洛京城中，百姓慌亂，物價飛漲。
若不是目前洛京城中玄月衛和京兆府鎮壓，恐怕早就亂了。
景元觀弟子已經出手數次，其中一次宗師境慶玉道姑在皇城外出手，以一道雷霆擊殺欲潛入皇城的宗師境強者。
景元觀中掌控雷霆之秘，代天行罰的消息也傳開了。
北魏大軍已經入境五百里，距離洛京城只有不到千里之地。
西北各處趙國大軍羣龍無首，根本擋不住魏國大軍。
昨日，皇城之中終於傳出消息，本來因中風昏睡的御景帝轉醒，召見朝臣。
具體召見過程只有幾位朝堂天官，國相東方鏡他們知道。
今日，皇城之中連發數道聖旨。
御景帝因爲中風未愈，由太子趙謙監國。
裕王趙崇雖有謀逆之事，好在未當真施行，加上裕王妃服毒自盡，着裕王回王府閉門思過。
武王謀反，詔令其大軍原地駐守，不得再近洛京一步。
念武王駐守邊關，平定永州有功，給他回京辯駁的機會，但不得帶兵歸來。
爲平息魏國攻伐之危，七日後，趙國使臣送郡主趙玉顏前往魏國。
字條上關於朝堂應對局勢的記載不少。
很多策略都堪稱老辣。
而且行事果決，毫不拖泥帶水，讓人抓不到八柄。
這像是御景帝的作風。
將所有的字條燃盡，章立走出小院。
回過頭，他看向緊隨其後的敖金。
“你就留在觀中。”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青月和虞夢夢身上，章立搖搖頭：“你們也不要去。”
他今日是要赴黃仙玉的大宗師聚會之約。
今日到場都是大宗師，自然沒必要帶兩個小妖去。
至於敖金，這傢伙還是留在景元觀看家護院的好。
放出去指不定就會惹事。
聚會的雲亭小築在城外，洛水之畔。
章立走出景元觀，腳下生風，一張隱跡符籙將自己身軀覆蓋，不過片刻就到洛水邊上。
此時煙柳入雲，一色青碧。
只是不遠處的洛京城明顯戒備森嚴，一隊隊兵丁立在城頭，氣血凝成淡淡的紅雲。
順着洛水前行十里，便看到半山腰上一座連廊綿延的庭院。
那就是雲亭小築。
那裡，就是黃仙玉所說的大宗師聚會之地。
隔着數裡之地，章立面上閃過一絲異色。
雖然那庭院之中的大宗師們沒有顯露絲毫力量，可他卻能感應到天地大道在這方圓十里之地的微微震盪。
大宗師，當真是有大道之力相合？
大道之爭，真的是關乎此方凡俗世界的天道？
章立順着山道過去，身穿青黃武服，腰間掛着一柄長劍的黃仙玉已經立在石階前。
看到章立到來，黃仙玉面上露出喜色。
“章先生能來，黃某這聚會算是圓滿了。”
他笑一聲，然後轉頭道：“是誰說章先生仙道中人，不會參與我們這聚會的？”
一邊說着，他一邊引着章立走進庭院。
庭院之中迴廊假山，雕樑曲徑，更有奼紫嫣紅，早奪了幾分春色。
不遠處的流泉冒着咕咕的熱氣。
原來是一眼溫泉，怪不得這裡的春意比別處早，比別處盛。
迴廊盡頭的小亭之中，已經端坐數人。
章立看到面色赤紅的公孫久，也看到身形高大的赫連吉舒。
還有穿着青袍，面帶笑意，向着他輕輕頷首的白鬚老者。
老者身後，一位獨臂鐵甲大漢雙目之中閃過警惕之色。
章立知道，這兩人一位是稷下學宮的祭酒荀匡，一位是東海鮫人族族長，青月的父親青霖。
擡眼看向亭子另外一邊，章立意外的發現，竟然連魏國大國士甄長雲，百工殿殿主墨深，還有懸空寺空聞和尚都在。
這已經是洛京之中絕大多數的大宗師境了。
除了趙國供奉堂大長老趙玉柄，趙國國相東方鏡，洛京大宗師可謂是匯聚一亭。
從這也可以看出，武荒城城主黃仙玉確實是長袖善舞。
前些時候還兩相爭鬥欲拼殺一場的兩方，今日竟然坐在一亭之中，面前清茶滾滾。
“雷霆仙師之名，洛京之中人人皆知，只是甄某以爲章先生世外高人，不會在意此等凡俗聚會。”甄長雲站起身，向着章立拱手。
“呵呵，老夫也以爲章先生對這聚會沒興趣。”公孫久也是笑着開口。
其他人都是向着章立或點頭，或拱手。
在場每一位都是大宗師境。
沒有同等的修爲，人家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以禮相待。
唯有實力，纔是真正直面大宗師的根本。
黃仙玉引章立坐到石凳上，然後看向衆人。
“上一次天下大宗師境齊聚，還是百年前。”
“時隔百年，近半大宗師已經隕落。”黃仙玉看向面前衆人，臉上露出緬懷之色，輕聲唏噓。
坐在一旁的荀匡點點頭，輕聲道：“下一次聚會，恐怕在場沒幾個人還存於世了。”
大宗師境身在天南地北，都是坐鎮一方的強者，無事不會聚集在一起。
這等近十位大宗師境齊聚，當真是百年纔能有一次。
只是在場大宗師絕大多數都是百歲以上，特別是荀匡等人，壽元已經所剩無幾，想下個百年再聚，幾乎不可能。
大宗師境，壽元不過兩百。
就算藉助秘法延壽，也沒有多少能過兩百歲的。
“諸位，黃城主召集我們聚會，可不是爲了感慨。”空聞和尚雙手合十，雙目之中透出精光。
他看向章立，然後沉聲道：“我們來洛京，本也是景元觀相邀。”
“身爲大宗師，我們有降妖除魔的責任。”
降妖除魔。
這一次大宗師齊聚洛京，是景元觀王慶陽邀請。
原因，是因爲洛京妖亂，涉及大宗師。
聽到空聞的話，亭中其他人都是相互看看。
“不知韓先生對於東方國相修妖法之事，如何看待？”稷下學宮祭酒荀匡轉頭，看向章立，輕聲問道。
這位雷霆仙師據說與東方鏡關係不錯，還替他照顧門下後輩。
今日他們商討關於東方鏡修妖法之事，章立是何立場，需要先問清楚。
“我聽聞東方鏡座下的女弟子竟是魚妖，而且其中一位還委託在章先生身邊修行，由章先生護持。”空聞手中念珠輕輕走動，看着章立。
“章先生身爲謫凡鎮守弟子，莫不是要忘記本分，準備借妖法增添壽元？”
空聞搖搖頭，面上神色淡然：“此是歪門邪道，入魔之道，章先生要是真修妖法，那我懸空寺的佛陀金鐘之下就是你的歸宿。”
“入魔之道？”章立看一眼自己腰間的尋靈玉佩，然後擡頭道：“我也很好奇，這亭中，怎會有魔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