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有半丈大小,旋轉得很快,中心處黑沉沉的,好似一個野獸張開的大口,只等着吞噬到來之人。
前方是不明的危險,而身後是凶神惡煞的追兵,子桑菱毫不猶豫攬住濯焰往漩渦處跳去。在這兩難的選擇中,索性將一切交給命運,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
在進入漩渦的一剎那,子桑菱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快要碎了。
所有的感覺便是旋轉,旋轉,再旋轉……
暈厥過去之前,子桑菱唯一的念頭便是:老子這輩子都不想再跳芭蕾!不過前提是,這輩子還有得玩……
濯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乾爽的地面上,環視四周,卻不像是普通的房間,反而像是一座小型宮殿。身邊,子桑菱一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另一隻手則是將他的丹爐抓得死緊。
他是怎麼過來的?濯焰朦朧中記得,他入水之後,神志便越來越模糊,到了後來,更是一絲活命的空氣都沒有。幼時那段深刻痛苦的記憶,讓他變得格外怕水。說起來也可笑,衆人眼中毫無弱點的三殿下,落進水中竟然變得任人宰割!
可是,爲什麼他沒有事?記憶之中依稀記得,有一抹柔軟不斷將活命的空氣渡給了他。
是她嗎?
濯焰轉過頭望向子桑菱,動了動拉着她的手,卻突然一驚!她的氣息變得極爲微弱,就好像隨時便要熄滅的燭火一般。
迅速起身,濯焰蹲在子桑菱身邊開始細細查看。卻在查看之後,心臟也不禁一縮。
她的後背上有數十個血洞,卻因爲血流得已經快要乾了,而且被水泡了很久,所以已經發白。他當時雖然在全心煉丹,但也記得,這些冰凌,都是她貼在他後背上替他擋下的。可憐的笨丫頭,修爲這麼低,還不顧性命護着他,甚至帶着他一路遊了那麼久!此時,她的經脈中靈氣早已透支,若是再晚一些,恐怕經脈破碎便是神仙下凡也難救了。
濯焰的目光落在子桑菱發白的脣上,上面有被咬破的痕跡。突然間,腦海中劃過一絲模糊的記憶,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曾經有人渡給了他空氣卻又想要離開,於是,焦急間他便狠狠咬了一口……
此時,見到子桑菱脣上的傷口,頓時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被微微攪亂,不復原本那般寧靜淡然,從未有過的感覺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恍惚也就一瞬,濯焰迅速收起心神,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枚二階回春丹喂子桑菱服下,自己也吞下一粒補氣丹,迅速回復靈氣。之後,再將子桑菱抱起,手掌貼在她的後心,開始引導靈藥在她的體內慢慢化開,滋養經脈修復身上的傷口。最後,再取出一個瓷瓶,將藥膏小心仔細地塗抹在子桑菱的後背傷口上。
感覺到子桑菱的生命氣息慢慢變強,濯焰總算鬆了一口氣。此時才發現,子桑菱後背的衣服因爲先前被數十根冰棱扎破,又經過水流衝擊,現在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了。
略略猶豫,濯焰還是將子桑菱的衣服剝下,又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身自己的衣服替她套上。拉過她的手時,才發現這丫頭的右手竟然全是燎泡!有的燎泡裡面還鼓着透明的液體,有的已經破了,被泡得腫腫的,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十指連心,丹爐明明很燙這丫頭不知道放手嗎?!濯焰輕嘆一聲,又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瓶燙傷藥,開始替子桑菱塗抹起來。
只覺得一陣悠悠的沁涼從指間傳來,子桑菱慢慢睜開了眼睛。這是哪裡?此時的她靠在牆上,而濯焰正坐在她的對面,拉着她的手在仔細地塗抹着傷藥。他眸中神色專注,動作很輕,好似生怕碰痛了她似的。
地面是雪白的漢白玉,牆面也是白色,其上鑲着不少五彩斑斕的寶石,白色的穹頂上,有一顆耀眼的明珠,散發着朦朦瑩光,將整個宮殿照耀得夢幻迷離。
濯焰靜靜坐在那裡,精緻完美的五官彷彿玉雕一般。他今日穿着紫衣,掩蓋了原本的冰雪般的出塵氣質,而是透着一股雍容華貴。讓人覺得他不再是遠山皓雪那般遙不可及,而是真實可以觸摸的人。
看濯焰就要塗完,子桑菱連忙收回眼睛,低斂雙目時才發現,她的衣服竟然已經換過了!這裡只有他們兩人,那到底是誰換的就根本不用猜了……
想到此,子桑菱連忙閉上了眼睛,如此尷尬的場景,她還是繼續裝暈倒算了。
“阿菱,我知道你醒了,不要再裝了。”濯焰將最後一絲燙傷藥塗上子桑菱的手指,擡眸道。
他一定是試探她的!她剛纔觀察了,這傢伙從頭到尾沒有擡過眼,她除了睜開眼睛也沒有其他動作,他不應該發現纔是。
“阿菱,你就是個笨蛋!”濯焰平靜道,好似在闡述一個真理。
什麼,她是笨蛋?!之前的阿菱是笨蛋,可剛剛的她,在四面環伺的危機中,成功帶着他逃出生天,他居然還說她是笨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只聽濯焰又開頭道:“我只能救你的人,卻救不了你的腦子。”說着,還配合地悠悠嘆息一聲。
於是乎,子桑菱再也忍不住了,圓瞪着眼道:“死濯焰,你纔是笨蛋!人家都打上門了,你還在那裡閉着眼睛煉丹!”她本想叉着腰,讓自己的氣勢更足一些,可是一隻手剛剛睡覺被壓麻了,另一隻手還在濯焰的掌中。於是乎,氣勢就打了折扣。
“還說不是笨蛋,看看你的手被燙成了什麼模樣!丹爐一直被烤着,你難道不知道燙嗎?”說着,濯焰將子桑菱的手放在口邊輕輕吹了吹。
本欲發作的子桑菱看見濯焰眸中心疼的情緒,心中的火焰頓時被澆滅了幾分,嘟囔道:“還不是聽說你們煉藥師的丹爐十分重要,就好像劍客視佩劍如生命一樣,我纔想着不能弄丟的嘛……”
“阿菱,”濯焰湊近了幾分,一雙寧靜的眸子望着子桑菱,認真道:“任何時候都記住,身外之物是死的,無論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你自己的生命重要。”
子桑菱第一次看見濯焰如此的情緒,印象之中他總是淡漠出塵波瀾不驚的,可是他剛剛說話時眸中的認真和關心,讓她一時間有些怔忡。
便是在這樣的怔忡中,子桑菱只覺得身體一輕,接着,便發現自己已經跌入了濯焰的懷中,那種之前雙脣相接時感受過的、冰雪中夾雜着淡淡藥香的味道再次將她淹沒。反應過來便要掙脫,頭頂卻傳來濯焰帶着些微疲倦的聲音:“阿菱,我累了,我們好好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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