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好?”老闆娘站在櫃檯裡頭,看姜媛媛愣住不懂,於是主動朝她打着招呼。
姜媛媛這才緩過神來——可是,自己要買什麼來着?她全部注意力都在犀利哥身上,把母親要買的東西忘得一乾二淨。
姜媛媛心念一轉,她走到貨架邊,順手拿了瓶醋,然後湊到櫃檯前,邊結賬邊跟小聲跟老闆娘嘮嗑:“剛那人是誰啊,穿得那麼古怪,渾身都是味兒,以前怎麼沒見過?”
老闆娘指指旁邊的付款二維碼,不甚在意地說:“那個人吶,以前我也沒見過,好像是個流浪漢,前幾天來過兩次,買兩包煙就走,跟他搭話也不理人。”
姜媛媛點點頭掃碼,老闆娘反倒搭訕起來:“小姑娘,你在附近住嗎?很少見你來買東西呀,工作很忙吧。”
姜媛媛心裡想着犀利哥的事,胡亂地應了兩聲。老闆娘看她心不在焉,也不再多說話。
姜媛媛接過錢就往外跑,因爲天色已是黃昏,光線也黯淡下來,她依稀看到犀利哥向左拐進一個巷子不見了,她顧不上回家,直接推開門,提着醋飛快追了過去。
老闆娘還以爲自己受了嫌棄:“唉,這小姑娘,不願意聽姐就不說了唄,怎麼還跑上了?”
姜媛媛飛快跑到小巷口,她先是靠在牆邊擡頭看看,然後瞥見他消失在巷子盡頭的那片殘破的爛尾樓中。她攥緊醋瓶,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魏陽城北那片小山峰底下有片茂密延綿的森林保護區,姜媛媛住的地方屬於慈沽區最北面,東南緊鄰着雲塘鎮。而那片林子就覆蓋在雲塘鎮和老城區北邊,向東西延展,東面直抵山陽區,西面則跨過市界直達淞山市境內。
這片林子被譽爲魏陽“上風上水”的地方,之前魏陽的地產大鱷詠升集團看上了這塊地,想在這裡建個高端住宅區,小區名字就叫“上楓水”,專門賣給有錢人。這樣既不會遠離市區,又能呼吸大自然的新鮮空氣。
詠升集團做了不少工作,終於把老城區背靠林子的那片房子都拆了,每家每戶賠了一小筆房款,約定好等房子蓋起來後,再多分幾套新房。
結果房子剛蓋了沒兩層,詠升的老闆杜建生突然自殺了,公司搞得一團亂麻,項目也就停了下來。
被騙的房主們聚衆鬧過吵過,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最後只能隔三差五對着滿地的鋼筋水泥和建築殘骸,罵罵咧咧地拉拉橫幅,搞搞抗議。
因爲工地停工,工人遣散,這片地已經荒了一個來月。
春末真是百草萌發的季節,不知不覺鋼筋泥牆、殘磚碎瓦中漸漸長出了野草,沒人再去那裡,只偶或三五兩人在街上遇到了,互相打探一下消息,感嘆一下詠升集團什麼時候能東山再起,把資金鍊補上。
犀利哥藏身的地方就是這片爛尾樓。姜媛媛緊緊跟隨,只見他熟門熟路地鑽進一條彩鋼板的縫隙,她稍等片刻,也閃身進去。
小區裡的建築大都已經成型,但外立面還都露着鋼筋水泥,姜媛媛邊走邊藏,在樓羣裡繞了半圈,果然在一棟樓前看到了那輛電三輪。
這是一排聯排別墅房,姜媛媛看到樓門口還撇着那天張大龍帶來的塑料袋,看來就是這裡無疑了。
她拿出手機,迅速編輯了一條信息,然後輕手輕腳地摸過去,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姜媛媛心裡一沉,猶豫了片刻,她給居新城發了條短信,然後把手機調到靜音,悄悄上前躲在牆柱子後頭,準備偷偷觀察一番。
犀利哥住在一間潮溼陰暗的屋子裡,說是屋子,其實就是毛坯房,既無門窗,也無傢俱,四周的窗戶洞勉強用塑料布糊着。
姜媛媛掀起塑料布的一角,往裡頭仔細打量着。只見地上鋪着一張草蓆,上面隨意墊了幾張報紙,旁邊擺着一隻白蠟燭,此刻熄着,下面積着一層厚厚的蠟油。
再往近處看,犀利哥正側對着她,半蹲在地上吞雲吐霧,旁邊有他剛買的兩條煙,還有一隻剩一半的乾癟羊身。
那隻羊被砍得血肉橫飛,地上牆上都是殘渣,血跡倒是不多。不過那些痕跡顏色深沉,一看就是長期積累起來的。
姜媛媛心如擂鼓,勉強把視線移開。下一秒,她大吃一驚——只一個錯眼,犀利哥人呢?
“在找我嗎?”
姜媛媛僵硬地回過頭,一張放大的扭曲且沒有皮膚的臉出現在她眼前。還沒等她叫出聲,犀利哥一個手刀,直接劈到她的脖頸處。她下意識按了下手機,然後晃了一晃,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姜媛媛艱難地睜開雙眼,她只覺得頭痛欲裂,尤其是後脖子那一塊,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她揉揉眼睛,卻被眼前的人嚇了一大跳:“你……?”
居新城正站在她眼前,看到她醒了,趕緊詢問道:“媛媛,你好一點嗎?現在還難受嗎?”
說着,他掏出了手機珍惜地摸了摸,“幸虧你給我發了短信,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你能在關鍵時候想到我,真是太高興了。”
姜媛媛瞥向居新城的手機,手機的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條短信。
“上楓水,速來!!!”
這是慈沽分局的一個習慣,發現危險人物或者遭遇危險情況,求救時標註人物和地點,危險程度由感嘆號顯示,一個感嘆號危險度最低,五個最高。
居新城傻兮兮地笑着。這次他接到求救信號,本想着來個英雄救美,現在雖然沒當成英雄,但“救美”這個任務還算基本完成了。忽然,他又變了臉色:“那個變態是什麼人,他也太狠了,我非抓住他不可,這是襲警!”
姜媛媛艱難地坐起來,她發現自己還躺在爛尾樓裡,但這裡並不是犀利哥之前的那個房間。
她急忙看看身上,發現犀利哥除了打暈,其實並沒有想傷害她——他大概只是把她搬到另外一棟樓裡,然後就逃之夭夭了。
她腦袋轉了一轉,趕緊說:“算了,只是幾個愣頭學生,他們躲在這裡抽菸,也沒幹什麼壞事。大概我突然出現,他們心慌意亂,嚇得襲擊我之後就逃了吧。爲這種人浪費警力,不值得。”
居新城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他比姜媛媛入職早,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但這姑娘既然不想說,自己也不便再問,只能偷偷關注她、保護她了。
姜媛媛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土,然後揉着脖子,忽然一拍腿說:“剛想起來!我媽還讓我捎袋鹽回家呢!你吃飯沒?沒吃飯跟我回家吃吧!”
“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還跑過來救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