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紅了半邊的天正在一點一點變黑。
正值飯點，吃了飯沒有繼續去拉客而是留下來吃瓜的，加上那些陸續開車回公司吃食堂一頭霧水的，公司大院裡圍了得有二十幾號人。
這些人是江城的喉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在他們的加持下變成燎原之火。
更何況眼前的場景對於這羣一輩子生活在小縣城裡的司機來說，可不是風吹草動那麼簡單的了……
要知道迄今爲止來江城最大的明星也不過是個三線的演員。是城裡一個富商花了十萬給自己兒子婚禮請來唱歌的，光是這件事讓那場婚禮即便是過去了好幾年依然被人津津樂道。
儘管那個演員並不擅長唱歌，那首《咱們結婚吧》唱的還不如學音樂的學生。
而眼前站着的，是那三線演員奮鬥一輩子都未必能觸碰到腳後跟的準天后方念薇！
自打從夏天的一首《愛琴》開始，經過了這幾個月的熱度爆炸和發酵，方念薇走過了原本需要好幾年才能踏過的荊棘，可以說是一步登天，已經從準一線明星徹底躋身成了一線。
如今距離天后，也只差幾部能載入中國電影史和華語樂壇的作品了……以及電影節上的一個最佳女主角。
“秦姐的兒子就是那個當紅的大作家？！”
“大明星啊！”
“真的假的，什麼明星這麼出名……”
“你看你看，手機上的照片跟本人一模一樣嘞！”
“還用去查手機？不是大明星誰開得起這麼貴的車？”
“這……”
衆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着，有滿臉震驚到現在沒緩過神來的，也有拿出手機準備拍照的，更多的則是攤着手看向笑而不語的秦姐，一時間衆生百態可謂是淋漓盡致。
對於拍照來說，王安若早已經習慣了。
身爲明星哪有還對閃光燈過敏的？自打躋身一線之後她就已經做好了走在樓上都會被認出來的準備，要知道除卻拍戲之外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自由的，但這並不意味着就非常的閒散。
柳姨會幫她預約許多業內的知名老師，指點包括演技、聲樂、表情管理等等一系列能用得上的專業技能，其中大部分的課程都是儀容儀態。
而秦風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所謂衣錦還鄉，既然母親總是將兒子有出息掛在嘴邊，那當兒子的也不能讓母親失望纔是。
“媽，咱們回家吧。”秦風見效果差不多了，母親的同事們臉上無不露出震驚的表情，便微微一笑湊到母親耳邊：“這次回來有要緊的事跟你和老爹說，也快到飯點了。”
秦媽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縫，開開心心的：“好好，回家給伱爹做飯去！你爹老是念叨着你，今晚可得高興壞了。”
她剛準備放下手裡的抹布，突然意識到自己答應了幫女人擦車來着，便想了想，又跟兒子說：“你們倆回車上去，稍微等媽一會，不差這點活了。”
女人都已經傻愣住了，整個人呆若木雞說不出話。
秦媽便又跟秦風說道：“跟我關係可好了，上次去觀海看你，你張姨開車送我跟你爸去的，一天沒出車呢！你張姨手巧，逢年過節自己做的饅頭都給我留一份。”
秦風聞言衝着女人笑了笑，擼了袖子：“我也幫張姨一塊。”
周圍有人在拍照錄像，王安若顯然是不適合做這種粗活的，但她仍是上前，替秦風脫去外套搭在手上，又替他整理了一下領子。
這時候女人終於回過神來了，誠惶誠恐擺手，甚至都要上手去搶秦媽手裡的抹布。
“怎麼能讓大明星給我擦車呢？這不折煞我嗎！”
女人就是個本本分分的司機，在她的認知中讓公司的領導給她擦車她都不敢，站旁邊得拘束死，何況是隻能在電視裡和手機裡看到的明星了……
那閨女長得跟朵花似的，乾淨的像一朵水蓮，光是看一眼就覺得挪不開眼睛又不敢對視，還好她沒打算動手。
秦姐的兒子更是出落得英姿颯爽，這樣的人坐自己的出租車都害怕掉他的價，怎麼能讓人家幫自己擦車？
但秦媽卻搖了搖頭，示意她安心：“你平時也給我擦車，你說什麼了？我車出點毛病，你幫我看，弄一手機油的時候也不是這麼說的呀！這是我兒子，禮尚往來是應該的……妹子你別爭了！”
就這樣在秦媽的堅持下，母子倆還是上手了，女人便在誠惶誠恐之間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幹勁，把那輛沾染了灰塵的出租車擦得乾乾淨淨。
“妹子，以後有事儘管找我。”秦媽柔聲跟女人說道：“你剛纔不還說你兒子面試過了，以後有事找你能幫就幫嗎？一塊開多少年的車了，咱倆都一樣……”
直到秦媽載着倆人揚長而去，衆人才回過神來。
一切就跟做夢似的，只有那輛被丟在大院裡的邁凱倫昭示着一切都是真事——
秦風的這輛邁凱倫只有倆個座，停哪裡都是停，扔在老媽的公司裡還安全。
“乖乖，今天我真是長見識了。”一個男人呢喃自語，手掌撫摸着自己的後腦勺。
這句話將衆人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他們望向女人，眼裡多少是有些羨慕的。
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實心裡除了震驚之外還有喜悅。
秦媽人緣很好，大家平時關係處的都不錯。
只是他們無不感慨，原來秦媽每天嘮叨的都是真的。
她的兒子果然很有出息。
出租車開往小區，路上秦風和王安若坐在後座上，給她介紹城裡那些有趣的地方，說着自己小時候的事。
秦媽開着車，通過後視鏡看着自己兒子和女友，眼裡滿是欣慰和自豪。
“兒子。”
“咋了，媽？”
“你不怪媽吧？”
“媽，你這說的是什麼？我怎麼會怪你。”
秦媽輕嘆一聲，笑了笑：“本來媽是不想太炫耀的，可總把你掛嘴邊，說得多了，早晚有一天讓人當成祥林嫂。”
“哪能啊，媽你人緣好，大家不會那麼說你的。”秦風寬慰着母親。
秦媽搖了搖頭，她很清楚，人緣再好，總是絮叨同一件事大家也有煩了的時候。
不過好在那輛邁凱倫在公司大院裡停一晚上，以後自己就算不把兒子有出息這件事掛嘴邊，這件事也會是整個江城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回了家以後，秦媽照常開始忙活晚餐。
這是王安若第二次來秦風爸媽家裡，面積不大的小屋是當年秦風父親工廠分配的職工房，承載了秦風的整個童年。
她在家裡轉了一圈，除卻一些雜物堆放的位置變了之外，其他的都沒什麼兩樣。
而秦風就更覺得親切了，這房子他住了十幾年，自始至終沒變過。
只不過從今往後得變一變了。
“媽，你跟我爸別在這住了，換個地方吧。”秦風說道。
如今不需要隱藏身份了，當然得讓爸媽過的好起來。
除了每個月往家裡寄的錢讓老兩口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衣食住行後邊這倆也得全方位改善。
“行啊，我是沒意見。”秦媽在廚房裡說道：“能住大房子誰不樂意？等你爹回來跟他聊聊吧……別看阿姨我嗓門大，這家裡有什麼大事啊，還是你叔叔說了算的！”
這後半句話，當然是在跟王安若說了。
王安若正巧也在廚房隔壁溜達，聞言來到門口，衝着秦媽笑了笑。
秦媽越看這閨女越喜歡，哪有什麼婆媳矛盾啊？
“閨女你去坐着，飯一會就做好了……小風，洗點水果去，回了家坐那就不動彈了，你在外面是大人物，回了家媽該怎麼說你還怎麼說你啊，臭小子！”
秦風也衝着王安若笑，攤了攤手，意思好像是在說當媽的怎麼都差不多，我媽跟你媽脾氣也挺像的。
王安若便俏皮地搖了搖頭，心想我在家裡我媽可不會這麼說我呢！
“你不去幫阿姨做飯嗎？”王安若吃着秦風給剝好的橘子，小聲問。
秦風呵呵一笑：“我進去就得被攆出來，她是想讓你嚐嚐她的手藝呢！”
不料王安若沒有想象中想吃秦風做飯的意願，反而鬆了口氣，看起來好像很期待秦媽的手藝。
“想吃我媽做的飯？”秦風問。
王安若點頭，很是期待：“在家裡是阿姨做飯對吧？”
“對。”
“所以……你從小都是吃阿姨做的飯長大的，對吧？”
“對。”
“那……我就知道嘍。”王安若開心一笑。
自己以後可以偷偷跟阿姨學做菜了呢，自己心靈手巧，肯定到時候讓秦風吃到感動哭了，說菜飯都是媽媽做的味道。
樓道里傳來了腳步聲。
秦風突然用手肘碰了碰王安若，嘴角帶着期待的微笑衝着門口努了努嘴。
她不明所以，但下一秒鑰匙開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旋即推門進來的，正是剛乾完活回家的秦爸。
王安若略有驚訝，她沒想到秦風居然能通過腳步聲就分辨出門外是誰。但對於秦風小時候在家裡看電視鍛煉出來的聽聲辨位來說小意思……倒不如說很多人都能通過腳步聲、汽車引擎之類分辨家人。
而秦爸臉上的驚訝更甚，已經是發愣的地步了。
他看着連忙站起來雙手垂在身前的漂亮女人，和坐在沙發上呵呵直笑的兒子，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秦爸不善言辭，半天就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然後照例像往常一樣把揹着的工具包在門口的鞋架上一放，順勢手撐着鞋櫃就要脫鞋。但緊接着他便頓了頓，好似意識到了什麼，背過身去，背對着王安若，拉過個小馬紮坐下把鞋脫了。
“下次回來打個電話。”
秦爸換了鞋以後，仍是這句話，聲音很輕，但卻語重心長。
廚房裡便傳來了秦媽的話：“人家孩子就是圖給你個驚喜，提前打電話還要什麼驚喜？”
秦爸嘟囔着：“早一天打電話不就早高興一天。”
他回房間去換了外套，穿了身便裝回到客廳裡，坐下以後卻沒什麼話說了。
好在電視開着，他心裡這樣想。
不然氣氛着實有些尷尬了。
秦爸是那種從他的面容一眼就能看穿性格和職業的人——
因爲常年風吹日曬而已經飽經風霜的臉，像是下過雨又曝曬了一整天后乾裂的泥地。眼神永遠的深邃着，但是嘴脣卻始終緊閉，心裡的一汪清泉不曾跟任何人傾訴。
你只能通過與他的朝夕相處，從他的隻言片語當中才能瞭解一些內心的想法。
所以秦媽這個角色就至關重要了。
與王家王仁貴和妻子的關係不同，秦媽與秦爸就好像是天生一對的嘴和眼睛，秦風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父親遇不見母親，那他活的該有多讓人難以揣測又渴望瞭解？
就像現在，秦爸坐在客廳裡一言不發，王安若低着眉衝着秦風羞赧一笑，好似在問你爸這麼內向的一個人，你這般油嘴滑舌、能說會道，到底是隨誰？
秦風聳了聳肩，很快就給了答案。
“小王別介意，你叔叔跟塊木頭似的，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秦媽端了炒好的菜送到客廳裡來。
這棟二十年前分的房子面積很小，廚房裡容不下一張餐桌，自小到大秦風都是在客廳的茶几上吃飯的。
王安若見狀起身，非常懂事地跑去了廚房幫秦媽端菜。
“嚐嚐阿姨做的炸蘑菇。”
秦媽笑着夾了一塊蘑菇遞給王安若，王安若欣然張嘴接住，吃罷之後眼前一亮：“好次！”“好吃你待會可多吃點，比上次阿姨見你的時候瘦多了。”秦媽笑着囑咐一句。
王安若挑了挑眉，看得出來這炸貨真的很對胃口，便用手指輕輕捏了一塊炸蘑菇，飛快跑去了客廳，給秦風吃去了。
秦媽看着她的背影，欣慰一笑。
吃飯的時候，秦風把訂婚的事跟父母說過了，順帶連同想讓老兩口搬家的事也一道說了。
“爸，我知道這家你們已經住出感情了，但咱們又不是把房子賣了以後不來了。”秦風看向父親，語氣誠懇：“我是想讓你和我媽多享享福。”
秦媽在一邊不停地給王安若夾菜，家裡有什麼大事還是秦爸說了算，男人當家做主在她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
何況秦爸只是悶葫蘆不善表達，並不是就拿不了主意。
秦爸看着秦風，點了點頭：“搬，爲什麼不搬？兒子孝敬我，光宗耀祖的事。”
秦風放下心來，笑道：“還以爲老爹你會捨不得。”
“有舍纔有得。”秦爸倒是豁達得很：“這些年，從工廠拆遷以後我就明白了個道理。”
他喝了口白酒，皺着眉咋了咋嘴，或許也只有在幾兩酒下肚、在家人面前，這個漢子纔會樂意多說兩句：“唯一不變的，就是這個社會在一直改變。懂得變通，這四個字能明白了，受益終身。”
秦風瞥向王安若，看吧，我的文學功底有一定程度是遺傳的。
“比起你和小王的事，搬家這都是小事。”秦爸顯然更在乎訂婚，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看向自己媳婦：“明天就去觀海吧？”
秦媽聞言噗嗤一笑，“看把你爸急的……行，明天一早就去，我待會給你去找衣服。”
“就把我結婚時候那套西服翻出來。”秦爸嘟囔着。
那是他最好的衣服了。
雖然過了這麼多年，衣服已經啞然失色，可對於一個男人而言，最好的衣服永遠是衣櫃裡那套西服。
不過秦風想了想，卻是神秘一笑：“去了觀海，我給你重新買一身……我知道有一家店，做的絕對好。”
——
皓月當空，因爲皎潔的月光，今夜的星星是相當暗淡的。
秦風和王安若吃過了晚飯，出門散步，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秦風以前的小學附近。
“今晚真的要在你家裡睡呀？”王安若披散着頭髮，只是簡單地用頭繩綁了個低馬尾，頗有鄰家少女的風範。
她揹着小手慢悠悠走着，噘着嘴唸叨着，似有不滿，但又不像是不滿。
秦風跟在她身旁，笑着回答：“家裡房間有限，就兩張牀。你都跟我回家了，總不能在外面住酒店吧？”
王安若沒有反駁他，反而是認真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
“不過什麼？”
“今晚你可不準動手動腳的，老老實實睡一晚上。”王安若突然站住，轉過身來義正嚴詞看着他，伸出手指指着秦風：“不然丟死人了！”
“那當然。”秦風攤了攤手：“我又沒有什麼特殊癖好，也不是管不住褲腰帶的人。”
“這我倒是信。”王安若開心一笑。
關於秦風的定力，她還是蠻有信心的。
也正是因爲秦風的這到處沾花惹草之下唯一的優點，兩個人才得以走到今天。
想着想着，王安若突然想起了什麼，加快了腳步。
“喂，你走這麼快去哪？”
“去買水！”
王安若答得很快也很堅定，拐過了兩個衚衕，她站在了一顆大槐樹下……
準確的說，是站在了一間小賣部門口。
也不知該說可惜還是萬幸，小賣部已經關門了，沒有捲簾門，只是最老舊的木窗帶個木栓，甚至連鎖都沒有。
恐怕是小賣部的主人也覺得這間小賣部裡花幾百元就能全部打包的商品，也不會有人來偷。
秦風跟過來一看，頓時有些無奈。
“你到底有多記仇？”
“哼，我纔不是記仇的人。”王安若兩隻手環抱胸前，輕哼道：“只是口渴了來買瓶水，誰知道沒開門。”
“你就是記仇。”
“我沒有。”
“你有。”
“誰讓她喊你哥哥的。”
“你也可以喊的。”
“我比你大！”
“你看，問題就出在這。”
“別想着忽悠我。”
王安若纔不上當，走到大槐樹下的體育器材那，一伸腳上了漫步機。
那種踩在上面可以前後邁步的器材學名叫雙人漫步機，那是秦風后來機緣巧合之下了解到的，不然他還真叫不上從小就玩的這東西。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喜歡兩隻腳踩在一個上晃，很危險但是也很刺激。
王安若說來尋仇當然只是說着玩的，她更期待的是這棵大槐樹。
仰着頭去看大槐樹，此情此景讓她想到了那天下午。
她第一次來江城玩，第一次接觸到秦風的過去……比秦無相還要過去的過去——他的小時候。
那天陽光正好，光線在斑駁的樹枝間映照着。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秦無相呢。”王安若哼了一聲：“早知道你是秦無相，相親的時候我連理你都不理你，甩臉就走！”
“慶幸我一開始沒提自己是誰。”秦風攤了攤手：“不管因爲什麼走不到今天，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王安若看向秦風那副認真的模樣，突然莞爾一笑打趣：“看你那樣子……就這麼想娶我啊？”
最後半句話，王安若嬌滴滴地輕聲問着，像是被表白之後，高興但不明白自己哪裡好，又羞於啓齒的小姑娘。
秦風仍是點頭，沉思了良久，突然認真說道：“電影節我和你一起參加吧，到時候我有重要的事情宣佈。”
——
翌日清晨，王安若悠悠醒轉，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她在腦子裡想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秦風臥室的天花板。
於是她閉上眼睛挺直腰桿在牀上伸了個懶腰，腳尖都繃緊了。
隨後想也不想，轉身一下子摟住了身邊的人。
“起牀了。”秦風揉了揉她蓬鬆的頭髮，很是寵溺。
不出意外這小妮子是被自己不小心弄醒的，明明醒了以後已經很小心別吵醒她了……
估計是牀睡得不舒服，所以纔會這麼淺吧。
按照以往的經驗，她還得再賴牀一小時纔對。
王安若閉着眼睛，幾乎是被秦風拎着胳膊給架起來的。
她坐在牀上，雙腿呈鴨子坐的姿勢，半個屁股的重量都壓在小腿和腳後跟上，好在牀墊夠軟，不至於硌得生疼。
迷迷糊糊之間被秦風給穿好衣服，原本她還哼哼唧唧想要撒個嬌的，結果門外響起秦媽的聲音，頓時給她嚇了個機靈，慌忙下了牀。
“阿姨好。”
推開門，王安若正好看見秦媽拎着個塑料袋躡手躡腳進來。
秦媽羞赧一笑，“吵到你啦？”
“沒有沒有。”王安若連連擺手。
秦媽把塑料袋提了提，笑道：“新的牙缸牙刷，阿姨剛去買的，乾淨呢！”
王安若臉色一紅，不知該說些什麼，想了半天還是說聲謝謝最和情誼。
一家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就出發了，最明顯的就是秦爸和秦媽倆人。
訂婚這可是兒子的終身大事，而且兒子的這個女友他們是越看越覺得順眼，絕對不能再拖下去。
秦媽開着她的出租車，跟在秦風的邁凱倫身後，上了高速也就一小時出頭便進了觀海的地界。
但下了高速之後，秦風卻沒着急往市裡開，而是帶着老媽這輛與本地出租格格不入的外來車輛去了一趟市南的濱海大街。
車輛緩緩靠停在寸土寸金的商業區，這裡琳琅滿目的高檔商品讓人眼花繚亂。
而其中一家普通的門頭便在這些高檔商鋪裡面憑藉着不起眼而變得顯眼起來——
這家商鋪甚至連門面都沒有，只是門口掛了一塊木牌子上面刻了個衣服的標誌。
可觀海市的上流人士們都清楚，這是整個觀海訂製西服最好的店家了，預約一套西裝最短也得數月才能做好。
“我們到地方了。”秦風下了車，伸手挽着王安若往店裡走去。
秦爸則看了眼那停在路邊的豪車，便甚至這種地方的消費是一般人一輩子也望塵莫及的。
“我穿着一身去就可以。”站在門口，秦爸只是望了一眼裡面，便有些不敢進：“或者換一家……去電視上總演廣告的那個什麼什麼之家也行。”
溫和的光線將整個店面映照的金碧輝煌。
那些掛在牆上的西裝更像是一副一副的油畫，是老闆藝術的結晶。
秦媽也有些犯怵，說實話雖然知道兒子已經今非昔比了，可是真到了這種時候，卻也沒了在江城那般潑辣，盡顯劉姥姥的不踏實。
唯有店裡的老闆，那個纖瘦且帶着紅色貝雷帽的男人在聽到門口風鈴響起時頭也不擡說了聲歡迎光臨，緊接着擡頭看向來人後便愣住了。
“秦先生！”
老闆驚呼一聲，而後熱情地從櫃檯後快步迎了出來，“難得您大駕光臨……有好幾個月沒見過了吧？”
秦風禮貌一笑：“確實很久了。”
“是來訂衣服的？您放心，您的尺寸我這裡有備份，現成的便有合身的……”老闆上下打量着秦風，開了個玩笑：“希望您有在健身。”
“今天不是我買。”秦風搖了搖頭：“是給我爸買一身西服……要最好的。”
“秦先生的父親？”
老闆微微驚訝，進而轉頭看向那位站在門口屹立如鬆的男人。
這位是秦先生的父親？
那可想而知在這座觀海，他該享有怎樣的崇高地位與殊榮了。
放眼整座城市，試問誰不給秦先生三分薄面？
老闆尊敬的神情與態度讓秦爸顫了一下，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但更多的是秦風從小到大的點滴。
旋即他不再猶豫，牽着妻子的手，在兒子驕傲的眼神中邁腳走進了西服店，再沒有一絲侷促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