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拉着秦風往裡走，單位園區比以往熱鬧多了。
與其說是熱鬧，秦風覺得更像是雜亂，從小到大不管是學校裡的晚會還是長大以後參加的婚禮籌備現場都是如此。
每個人都忙碌地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此一來身處這樣的環境當中，無形之中就會有緊張的感覺了。
這還是秦風進入觀海市電視臺參加工作以來見過電視臺最忙碌的一次，足可見王仁偉新官上任召開的這次新聞發佈會的量級。
“秦風啊，去首都電視臺參觀過沒？”
曲江突然開口，將秦風四處打量的注意力給聚攏回來。
秦風的去而復返讓曲江格外開心。
“去看過，再怎麼說我也是新聞行業出身，去了首都，當然得去著名的褲衩子大樓看看了。”
秦風笑着打趣，引來了曲江的哈哈大笑。
“雖然那棟樓的造型飽受詬病，但首都電視臺可是咱們這一行的聖地啊！”曲江很是感慨，回憶起了從前：“十年前我去首都的時候去參觀過，那真是……不論規章制度還是人的思想覺悟，就是不一樣。”
說到這，曲江話鋒一轉，“外面有大把的機會，你怎麼不留在外面呢？首都那一個區住幾十萬人，六平米的房子賣一百多萬，多少人擠破了頭，做夢都想留在首都啊？”
秦風望着曲江那七分真摯三分忐忑的表情，就明白他還是有所顧慮，便笑了笑回答：“首都再好，那時也是外地，人生地不熟的，旅遊幾天還行。常駐可沒觀海舒服……同事領導都在觀海，家也在這邊。另外比起首都電視臺，還是咱們觀海電視臺更有人情味。”
“哈哈哈，好！”曲江開懷大笑，拍着秦風的肩膀：“好一個有人情味！說實話秦風，我這兩天總是擔心，你說你一個堂堂大作家，會不會不認我們這些電視臺的老頭子和跟你一個辦公室的同事了。今天有你這幾句話我就放心了，王主任沒白栽培你。”
司機跟在身後，沒打擾曲江跟秦風的交流，他倆站在辦公樓門口聊了得有好幾分鐘，司機眼看着差不多了，上前提醒。
他湊近曲江耳邊，用秦風也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着：“曲臺，您還有事。”
曲江點了點頭，緊緊握着秦風的手：“單位永遠是你的家，需要幫忙儘管找我別客氣。你回來一趟不容易，肯定想去跟同事們打個招呼，我還有事先去忙，就不耽誤你了……今天王主任也在，只是不知道在哪，總之你先回辦公室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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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臺說這些就見外了，雖然我確實是秦無相，但同時也是咱們臺的職員……只是以後未必天天來上班就是了。”
“哈哈，我也沒那麼大面子讓大作家朝九晚五每天來做辦公室啊……只要關係還在，一切好說！”
曲江揮了揮手，領着司機往辦公樓後面的演播室去，他得趕過去看看會場佈置的怎麼樣了，會場佈置的差不多了就該彩排，今天下午三點之前必須弄好，午飯估計是沒時間吃了。
秦風目送曲江離開，轉而擡頭看向辦公大樓。
熟悉的臺階，熟悉的門框，還有熟悉的保潔阿姨。
單位裡男廁女廁都是這位保潔阿姨負責打掃，平日裡上班摸魚的人多，經常有人往廁所裡跑，阿姨就得總是在門口守着，不定期打掃。
而今天大家忙起來了反倒沒人動不動就往廁所鑽，今天的保潔阿姨反而比平日裡清線的多，在門口掃掃地，站着歇會。
“阿姨好。”
“誒，你好！”阿姨上了年紀，不認識什麼明星作家，但秦風的臉他可清楚的記得。
秦風可是單位裡爲數不多幾年時間裡每天都堅持跟她打招呼、笑臉相迎的員工。
“好久沒看見你，問你同事，說你出差去啦？”阿姨能再見到秦風可高興了，臉上堆着笑，眼睛都眯成了縫。
“算是出差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阿姨笑道：“這兩天老家苞米地收了，給我送來不少苞米，我送去食堂，託他們幫我賣。我跟食堂打過招呼了，你去吃不收錢……記得去嚐嚐！”
“謝謝阿姨！”
對，就是這種人情味！
秦風一邊感慨這一邊推門進了單位一樓辦公區，果然哪裡都沒有自己熟悉的城市過得舒坦。
雖然這城市不如外面稀奇，沒有很多有趣的山水景區，沒有那些繁華的不夜城或是漢服文化，也沒有三天一次的動漫展出和個人演唱會。
但住的城市那股熟悉和親切，是陌生城市永遠也給不了的……
當然了，還有那些略有懷念的聲音。
“泰東昇他瘋了吧？媽的他們辦公室忙的腳朝天，咱們就多清閒似的……是，今天有領導班子換屆的新聞發佈會，那咱們明天不也有外勤採訪？今天讓咱們幫忙，明天的採訪他們替咱們去啊？”
“採訪稿五萬字，咱們一人分一萬那還差倆人的呢！誰能一天寫五萬字？”
秦風剛走到晚間節目組的辦公室，就聽見裡面傳來了大劉和小王的抱怨。
啊！
就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隔壁部門有點什麼活就往自己這邊扔的日常，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泰東昇甩鍋過來讓哥幾個加班了。
“不是，趙哥你想想辦法啊！”大劉的抱怨大有種“老公你說句話啊”的既視感。
趙明也很無奈：“我去找泰東昇級別不夠，這事得王主任出馬。”
“主任他都一上午沒出現了。”
“沒事，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他說一會就過來。”趙明安撫着倆人：“泰東昇那邊的工作先一放，等主任回來了讓他去踢皮球，咱們先分工一下，把明天的採訪稿寫了。五萬字，我老大哥擔擔責任，我寫兩萬，你倆分剩下的三萬。”
小王有些唉聲嘆氣，他性格內向，讓他寫採訪稿雖然比讓他直接去採訪要輕鬆一些，可以他的腦子也實在想不出什麼採訪的交流。
這一天能憋出一萬字來就萬幸了。
於是他隨口嘟囔道：“能不能跟主任說一聲，再給咱們部門招個專門寫文案的人進來？秦哥一走，咱們壓力突然就大了。”
結果沒等趙明開口，大劉已經皺眉說道：“再招一個文案編輯？那秦風回來你讓他乾點啥？”
“秦哥這不是還沒回來嗎？”小王嘟囔着：“再說了，有錢誰還上班啊？秦哥還不一定回不回來了呢……”
“怎麼事？別的部門看咱們笑話說秦風閒話也就算了，你自己人怎麼也說這種話？”
“我……”小王有些委屈，一時有些語塞，過了半天才嘆氣道：“怪我，我忙的有些心煩，不該這麼說秦哥的。”
“怎麼，我不在這段時間裡，單位還有關於我的閒話了？”
突然，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秦風伸出一根指頭，輕輕抵在辦公室的門上，只是稍一用力，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
他笑臉盈盈站在那，就跟看熱鬧似的，也不邁腳往裡進。
屋裡三個人，趙明站着喝茶，小王坐在椅子上衝着電腦打字，大劉在他旁邊一側屁股坐在桌子上，手裡拿着文件皺眉。
他們聽聲音猛然轉頭，看見秦風之後，同時傻了眼。
“怎麼回事？見到我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秦風笑着攤了攤手：“不至於吧？”“臥槽，秦！”大劉率先反應過來，手裡文件一扔，直接衝着秦風就去了，給他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哈哈，劉兒你剛纔不還愁眉苦臉的？”
“這不是一天能寫五萬字的驢回來了嗎？”
“？”
“不是，我是說好兄弟回來了我高興。”大劉臉上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拍着秦風肩膀：“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打聲招呼？”
“一小時前剛下飛機。”秦風意味深長點頭：“家都沒回，直接過來了，就是這麼重情重義。”
趙明也跟着笑，給秦風拿他桌上的保溫杯泡了茶……在秦風去首都的這段時間裡，他桌上的保溫杯趙明每天都給他衝一衝，防止裡面滋生異味。
小王下班的時候也會順道給秦風工位擦一遍，收拾收拾。
這一屋子的人都沒想過秦風會就這樣不辭而別。
“剛纔你們說單位裡什麼？”秦風問。
大劉搖了搖頭：“嗨，流言蜚語罷了，說你飛黃騰達了就不跟我們這幫底層打工人聯繫了。人怕出名豬怕壯，別往心裡去。”
秦風聞言想了想，也是，有人喜歡就會有人不喜歡，爭論永遠是出名的影子。
驀然地他就想到了王安若，以成爲家喻戶曉的天后爲夢想的她，身上揹負着比自己看到的還多。
好在以後有人跟她一塊分擔了。
有秦風在，晚間節目組面臨的困境迎刃而解，秦風只用了半個上午的時間就狂寫五萬字，有兩次差點給電腦幹死機了，鍵盤都換了一個。
臨近午飯，秦風伸了個懶腰：“趙哥，採訪稿寫好了給你發過去了，郵件裡注意查收。”
“這麼快？！”饒是跟秦風當了多年同事的趙明都吃了一驚。
他單知道秦風快，不知道秦風這麼快。
“快嗎？”秦風一攤手：“男人不能說自己快，再說了也好幾個小時呢，哪快了……不是，你倆看我幹什麼？”
大劉眼神有些古怪，小王也微微吃驚。
這讓秦風很是納悶。
不對勁，很不對勁。
怎麼有種進酒吧以後突然燈光暗了然後有女的摸黑過來往身上蹭的旖旎感？
這事他還真遇到過，那段時間他剛獲得系統還很青澀，爛桃花數不勝數，先後經歷了男孩子在酒吧被吃豆腐、有女生在他上班時間打視頻電話結果對方在洗澡等各種誘惑。
“秦哥，你有女朋友了？”小王驚訝地問道：“好幾個小時，真的假的？”
“想哪去了！我說寫稿子花了好幾個小時！”秦風一愣，連忙解釋。
“嗨，浪費感情。”大劉搖了搖頭：“我尋思你多猛呢。”
小王也鬆了口氣：“我尋思也是，好幾個小時……我還以爲我拖平均時間的後腿了呢。”
大劉聽了這話，雙手環抱胸前，以一副過來人的表情寬慰小王。
“你少看點那些倆人就能演完的電影，那都是假的。我跟你說啊，凡是自稱以小時論的都是吹牛皮，半小時就已經是個優了，人又不是牲口。”
秦風看着大劉拍着胸脯跟小王說些少兒不宜的話題，想了想自己……
自己cos搖搖車那真是跟安若夫妻對叫了倆小時。
轉念一想，釋懷了。
10級身體素質擱那擺着呢，也對，正常人誰能一搖搖倆小時？
“小王，去不去吃飯？”秦風覺得有些餓了，招呼着同事去食堂：“我聽說食堂最近有新摘的玉米賣？要不要去嚐嚐？”
“不去。”小王痛快得很。
秦風聞言一愣：“怎麼了這是？你不是最愛食堂的蓋澆飯嗎？”
“秦哥你有所不知，今天市領導班子過來開新聞發佈會，那個剛上任的王書記非說要來視察一下咱們單位的情況……我也不明白了，他一個書記來視察什麼？又不是他親戚在咱們這工作，他過來看看吃的好不好，環境好不好。”
大劉也跟着嘆了口氣：“曲臺說書記來了以後中午要在食堂吃飯，吃完飯彩排。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秦風轉頭看向牆上掛着的時鐘，心想王仁偉要來？
“我可不想跟領導一塊吃飯，多尷尬。”小王拼命搖頭，他本來就內向。
趙明跟大劉則是起身，他倆性格沒那麼社恐，好不容易秦風回來了，想去食堂吃飯，怎麼說也得陪着。
“我倆跟你去。”
秦風想了想，反正他是不害怕王仁偉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說了回來就是爲了搞定他，遇上就遇上。
於是便笑着點頭：“去嚐嚐新鮮的玉米，十月份的觀海玉米都能當甜品吃，一口下去甜糯甜糯的，在首都可吃不着這一口。”
結果幾人剛從辦公大樓走出門，離着食堂門口還有個十幾米遠，園區大門的嘈雜聲便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只見好幾輛沒牌照、插着小紅旗的紅旗拐到了門口，因爲臨時車的緣故被截停。
但僅僅是停了有幾秒鐘，升降杆便緩緩升起。
“估計是來了。”趙明看着那架勢，咋了咋舌：“也不知道觀海新上任的書記長啥樣。”
大劉說道：“要不在這等會？看看留個印象也好。”
“留啥印象？走了吃飯去了。”趙明笑着招呼倆人別看了：“咱們一輩子沒機會跟書記打交道，採訪都輪不到咱們的……也就這次視察有機會一個食堂吃飯，其他時間哪能跟領導吃一樣的？身份地位差距在這擺着呢。”
大劉聞言也是感慨：“曲臺長見了王書記也得好聲好氣地吧？聽說這位跟以前幾位書記不一樣……是副省級的！當然啊，只是聽說。也不知道什麼人能跟書記認識，有這種人脈，我這輩子是知足了。”
秦風一直不說話，他有種預感。
對方好像已經看到自己了。
因爲書記和市長的車隊開進園區之後沒有去停車場，而是徑直來到了他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