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到華燈上仙，都是大氣也不敢出。
華燈上仙是仙界老牌仙尊，卻沒有姓名，也沒有家族和宗門，而是一個散仙。
一個沒有宗門家族的散仙，居然能修煉到大乘圓滿，足見她有多麼不簡單。
而且華燈上仙性格乖戾，喜怒無常，也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與。
洛寧一雙丹鳳眼怔怔看着華燈上仙的胖臉，手中兀自端着酒杯，好像忽然被定住了一般。
“狗…阿弟，你怎麼來到這裡的？”華燈上仙關切的問道，黃豆般的小眼睛喜悅的看着洛寧。
“我們姐弟二人，總算是相聚了。”
她的聲音倒是很美妙，就像她的背影。
可是她的臉喜感十足，卻實在是欠了意思。
樓主樂相逢見到這一幕，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蕭寒少君驚豔萬古，口味也這麼與衆不同的嗎？
他喜歡的那位，竟是華燈上仙？華燈上仙可是仙界有名的醜女啊。
而且絕非戴了面具。
她的醜是真的，醜了一萬多年了，誰人不知？
樂相逢等人不敢相信，可看見華燈上仙叫洛寧弟弟，卻又多半信了。
難道，華燈上仙姓洛？說起來，仙界還真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道號：華燈。
洛寧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正要說話，忽然華燈上仙醜臉一沉，對周圍喝道：
“我姐弟在此說話，你們湊什麼熱鬧？都給我消失！”
“是是！”樂相逢哪裡敢說一個不字？趕緊帶人退的遠遠地。
周圍再也沒有第三個人。
華燈上仙舉手就打出一個屏蔽禁制，神色激動的說道：
“阿弟，想不到你已經是大聖了，阿姐找了你這麼久，總算找到你啦。”
她的豆豆眼之中，居然淚花閃爍。
堂堂一個大乘圓滿，成名一萬多年的仙尊，居然要哭了。
若教別人看見，估計都不敢相信。
洛寧張張嘴，欲言又止，一臉懵逼之色。
昂？
華燈上仙又道：“阿弟，你是怎麼了？見到姐姐不高興？”
洛寧深吸一口氣，“華燈上仙是不是搞錯了？在下不是閣下的弟弟啊。”
此時此刻，他不認爲對方搞錯，而是認爲對方故意如此，另有目的。
可是華燈上仙粗眉一皺，神色擔憂的說道：“阿弟，你到底是怎麼了？失憶了麼？你不記得姐姐了？”
洛寧鬆了口氣，“回上仙話，下仙絕非令弟，也沒有見過上仙。所以，上仙肯定搞錯了。”
誰知華燈上仙卻是“噗嗤”一笑，道：“都大聖仙人了，還喜歡開玩笑。唉，你雖然氣質大不一樣，可像貌一點沒變，魂魄氣息也差不多。”
“阿姐一個老牌仙尊，還能認錯不成？”
洛寧手中酒杯一晃，小臉頓時有點卡白，“啊？”
“啊什麼啊！”華燈上仙哭笑不得，“你再這樣姐姐要生氣了。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不着調！”
洛寧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敢問上仙尊姓大名？令弟尊姓大名？”
華燈上仙皺眉，“你莫不是轉世過還沒有覺醒吧？阿弟，阿姐叫黃華燈，你叫黃狗蛋啊！”
什麼？洛寧聽到黃狗蛋這個羞恥的名字，頓時如遭雷擊。
黃狗蛋！那不是上一世的名字嗎？
在那桃林之中，還有一個叫槃兒的姑娘。黃狗蛋給槃兒挑了三年水，砍了三年柴。
後來，黃狗蛋爲了給槃兒治病，外出尋找仙蹟，最後死在蠻荒之地。
槃兒，就是蘇綽的第一世。黃狗蛋，就是自己的上一世啊。
之前在天機宮，蘇綽還提起前世的事情。
難道，黃狗蛋還有一個姐姐黃華燈？
爲何自己沒有一點印象？洛寧忽然想到，他雖然有一點前世記憶，卻只記得桃林和槃兒。
就是他埋葬的母親姓名，他也不知道。前世家人的姓名，統統不記得。
前世只記得槃兒一個人，也就是楚荃。
華燈上仙看到洛寧的表情，頓時明白了。
“阿弟真的轉世過？”華燈上仙凝神感應，隨即釋然道：“果然已經轉世過一次！”
“可阿弟轉世之後，相貌居然絲毫不變，魂念氣息也幾乎沒變，還真是少見的很。”
洛寧也知道，華燈上仙應該就是黃狗蛋的姐姐，也就是前世的姐姐。
前世姐姐是不是今生的姐姐？洛寧感到有點迷茫。
華燈上仙的眼淚終於流下來，“想不到再次見到你，你已經轉世了，已經不是狗蛋了。”
“你現在叫什麼？”
洛寧心情很是複雜，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回答道：“我姓洛，叫洛寧。我的前世，的確叫黃狗蛋。”
華燈上仙嘆息一聲，在洛寧面前坐下來，“難怪你不記得我。按照因果，轉世者不記得前世有血脈的親人，也不記得有夫妻之實的人。”
“你能記得誰？”
洛寧道：“我只記得槃兒。”
“槃兒…”華燈上仙神色追憶，“我想起來了，桃林中的那個活不到三十歲的孤女，你就是爲了救她，纔去尋找仙蹟的。”
洛寧點頭，“對，就是她。”
華燈上仙道：“槃兒，那可是一萬兩千年前的人啦。我見過她兩次，記得是個很好看很溫柔的姑娘。”
“第一次見她，是去桃林給母親送葬。第二次見她，是你守墓第二年，我去看你。”
洛寧沒想到，華燈上仙也是見過槃兒的。
可是他對這個前世姐姐，沒有一點印象。
果然，今生記不得前世的血親，這就是因果。
華燈上仙忽然“咦”了一聲，“你轉世過，爲何能記得她？難道你們沒有…她不是想嫁給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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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夫妻，或者有了夫妻之實，轉世後就記不得彼此了。
這也是因果。
弟弟還記得槃兒，那隻能說明，他和槃兒雖然感情很好，卻又沒有發生那種關係。
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記得槃兒。
洛寧有點無語，“能發生什麼？我前世在桃林三年是守墓啊，結廬守墓者，怎麼能和女子……”
華燈上仙一拍額頭，“是阿姐糊塗了，在仙界一萬多年，都忘記凡世的孝道了，唉，慚愧。”
“你前世是個孝子啊。孃親去世後，你在桃林守墓三年，陪伴你的只有槃兒。可惜我當時爲了償還家裡的債，給劉員外養馬放牛。”
洛寧這才知道，爲何她沒有在桃林守墓。原來當時是在給地主當長工。
華燈上仙又問：“你行走江湖尋找仙蹟的事情，還記得麼？”
洛寧搖頭：“不記得了，只是記得自己尋找了十幾年，最後死在蠻荒。至於那十幾年的事情和人，以及死因，就想不起來了。” 華燈上仙再次流下眼淚，一雙豆豆眼都發紅了，“那十幾年，是我們姐弟一起尋找仙蹟啊。”
“你守孝三年期滿，回過一次家，告訴我說要去尋找仙蹟救槃兒的命。說她的病巫婆也沒辦法，只有仙丹能。”
“雖然的確有人在仙蹟中找到仙藥延年益壽，但那是天大的運氣，希望何其渺茫？”
“當時你那麼決絕，我怎麼勸也不聽。可是我只有你一個弟弟了，哪裡能放心你獨自遠行？”
“我就賣了家裡所有的東西，換了兩貫三吊錢，和你一起離開家鄉，四處闖蕩。”
“一路上顛沛流離，十多年間，足跡遍佈列國，尋找上古時期的仙蹟……”
“那十多年，我們姐弟兩人相依爲命，風餐露宿，簡直就是流民乞丐。我多次想帶你回家，可你爲了救槃兒，絕不放棄，我只能陪你繼續找。”
“那時，你最怕的就是過年。因爲每過一年，槃兒就大了一歲，距離三十歲的鬼門關就近了一步。”
“或許是你對槃兒的赤誠打動了上蒼，影響了因果，我們在尋找仙蹟的第十二年，居然真的在一個無名的荒山野嶺，發現了一個很大的仙人洞府。”
“可是就在我們進入仙人的洞府後，我們陷入了殘留的陣法，分散了。”
“等到我醒來，發現困在洞府中的結界，怎麼也出不去，也不知道你在哪裡。”
“我只能靠着洞府中的古丹和藥餌爲食，一邊研究洞府中的道紋。就這樣，竟然成爲一個修士。”
“我在仙人洞府中足足困了三百多年，修煉到了真仙，這才研究透洞府中的傳送陣。”
“我本以爲，那是通往外面的陣法，卻不知道，居然是通往仙界的……”
“……於是我到了仙界。我一直希望，你和我一樣，也來仙界了。”
“可是我找了很多年，硬是沒有找到……很多次，我都知道你可能已經死了，卻不願意承認……”
“阿姐只能修煉《道念夙願大法》，每日祭念一遍，希望你能轉世歸來。足足祭唸了上萬年。”
“想不到今日我們重逢，你果然已經轉世過，不記得阿姐了。”
“更沒想到，你轉世之後相貌沒變。難道，真是我的夙願大法起了效果？”
洛寧聞言心中一動。
不會真是她祭念上萬年的夙願大法起了作用吧？
完全有可能！
“唉，我……”洛寧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心中既是感動，又難以接受。
華燈上仙嘆息一聲，“你畢竟轉世過，不認我這個姐姐很正常，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夠平安，得償夙願。”
“唉，可惜啊。你雖然轉世了，也成了仙人，可一萬兩千年前的槃兒，卻再也見不到了。”
“她在凡世早就化爲黃土，完全寂滅了。我真擔心她會影響你的道心，讓你無法證道。”
她不知道，槃兒不但沒有寂滅，反而紅塵證道，成爲鳳槃體，又成功轉世重生，變成楚荃！
洛寧不會告訴華燈上仙，槃兒就是楚荃。這是楚荃的秘密，他不能輕易泄露。
洛寧忽然神色爲難的說道：“上仙說是我前世姐姐，可是爲何，爲何……”
接下來的話，他不敢說出口。
華燈上仙卻是笑了，“你嫌棄我醜？覺得你這麼好看，不應該有我這麼難看的姐姐，是也不是？”
洛寧很是尷尬，只能揉着眉頭沉默。
就是這個意思，你知道就好。
你說是我前世姐姐，我轉世之後相貌沒變，可爲何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
華燈上仙道：“本來我們是很像，可十五歲那年，娘爲了讓我平安，求巫婆讓我變醜一些。結果巫婆操作不當，將我變得太醜，過猶不及。”
“這其實是好事，我們當時是貧寒農家，若是我長得像娘，怕是早就招禍了，哪裡還能陪你行走江湖？”
說到這裡，她露出緬懷之色，“娘不就是因爲太過美貌，才被豪族逼迫，驚懼而死麼？”
“我到仙界之後，也是仗着這張男人嫌棄的臉，才能活下來。”
“修仙之後，我其實有機會變回原來的相貌，畢竟這張醜臉本來就是巫婆搞出來的。可是一旦變回原來的相貌，你就不認識我了。”
“所以，這麼多年來，我才一直沒有變回原來的臉。”
“可我不論美醜，的確就是你前世的姐姐。”
原來，她主要是擔心弟弟見到她不認識，纔沒有變回十五歲時的相貌。
洛寧聽到這裡，看着眼前這張臉，前世的記憶再次解封般開始顯現。
關於黃華燈的記憶，穿過時空漫漶而來。
農家寒室，姐弟二人相依爲命。
就是一個饅頭，她也要分給自己大半。
顛沛流離十二年的艱辛，找到仙家洞府的喜悅……
洛寧終於想起自己前世的死因了。
前世人生的最後一刻，此時記得格外清晰！
原來在進入洞府之後被陣法迷惑，和姐姐失散。那洞府極大，他進入了另一個石室。
那石室之中，盤坐着一個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不但一身黑衣，就連鞋襪、指甲、嘴脣、首飾都是漆黑如墨。
可是她的皮膚又是慘白慘白，長得也極其美麗，看上去像個少女。
她看上去很像個死人，散放出一種陰冷之極的氣息。但給人的感覺，似乎又不像屍體。
他是被女屍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活活凍死的！
石室之中猶如一個冰窖。黑衣女屍猶如一塊萬年寒冰，不斷散發出陰冷的寒氣。
他想逃出去，卻怎麼也出不去。
他看着疑似女屍的存在，哆哆嗦嗦的說道：
“仙人，我叫黃狗蛋，不小心冒犯仙人姐姐，還請仙人姐姐饒命啊。”
“我是爲了救人，纔來尋找仙蹟的，我聽說有人找到了仙蹟中的仙丹，能延年益壽，纔來碰運氣。”
“仙人姐姐，請你放我出去，狗蛋再也不敢打擾你了。”
“仙人姐姐若能放我出去，我黃狗蛋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可是無論他如何懇求，那疑似女屍的黑衣女子仍然一動不動，散發的寒氣反而越來越陰冷。
似乎是在懲罰擅自闖入的大膽凡人。
就這樣，他被活活的凍死。他甚至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最後會凍成虛無。
哪怕是前世之事，可洛寧此時想來，仍然心有餘悸。
活活凍死啊。
可憐。
還有，那個詭異的黑衣女子是誰？爲何如此陰冷？她當時到底是死是活？
“狗蛋，你想起來了？”華燈上仙的話打斷了洛寧的思緒。
洛寧的眼睛有些溼潤了，“阿姐，我想起你了。”
此時此刻，洛寧竟然沒有因爲狗蛋這個稱呼而生氣。
華燈上仙淚目笑道：“狗蛋，你終於認我了。”
PS：想不到吧，真就是姐姐，只不過是前世的。你們說，到底算不算？這前世姐姐的相貌，是變回來呢，還是保持現狀？蟹蟹支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