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知道，慕容靈貝也只能做成這樣了。
不是故作玄虛，也不是自污。
自己之前不在龍錯城，她又沒有魂念牌這等通訊法寶，又如何能聯繫自己？
奈何橋需要罪靈的業力祭祀，她爲了喚醒奈何橋，當然要殺業力深重的人。
一方面還要應付金國，和金人虛與委蛇。
殺了這麼多惡人，又不能對外解釋，又難以對外解釋，那就只能被人看成魔女了。
奈何橋事關重大，自己一天不來，她就不會告訴任何人實情。
這纔是她沒有向妹妹等人解釋的原因。
她只相信自己這個吉祥貴人。這正是童顏薩滿的性格。
當年她在洛家班時，除了和自己，和誰都不親。就是人緣極好的蘇綽，也無法和她成爲朋友。
洛寧不禁心中感動，真是自己的小薩滿啊。
她能就逢凶化吉，藉助祖先薩滿的詛咒之力，短短兩年就成爲真人圓滿，洛寧也很爲她高興。
“尊敬的大人，請進來喝杯酒吧。”慕容靈貝說道，“我還有一些話要稟告大人。”
洛寧笑道：“我早就想喝土谷部的桑乾酒了。”
慕容靈貝帶着洛寧進入部落山寨，小黑也搖頭擺尾的進入。
慕容靈貝帶洛寧進入自己的香閨，親自擺上桑乾酒和靈果。
“尊敬的大人，不敢隱瞞您。我的山寨之中，這就是最好的東西了。”
洛寧喝了一杯桑乾酒，“我的小薩滿啊，真的沒有受到詛咒？你那個名叫薩滿的祖宗，到底有什麼古怪？”
慕容靈貝笑盈盈的說道：“大人從何得知，我這位薩滿祖先的秘密？是蘇綽告訴大人的麼？”
洛寧也笑了，“不是她還有誰？我讀書少。”
慕容靈貝說道：“我不知道蘇綽是從什麼古籍得知此事。但萬年前的薩滿祖先，的確留下了可怕的詛咒。”
“當然，此事我也是幾年前才知道。而在我之前的鮮卑巫女，都是稀裡糊塗的被詛咒了。”
“她們要麼夭折。要麼度過二十歲之後墮入魔道。就算囂張一時，最後也無不死於非命，並沒有鬧起多大聲勢，更沒能恢復鮮卑國。”
洛寧明白了，“你之所以知道，應該是你的靈知最爲強大，可能不比那位祖先差。”
“所以，你才能知道詛咒的存在。”
慕容靈貝給洛寧倒了一杯酒，“是也不是。我的靈知，可能真的不比那位祖先差。可若僅僅如此，我仍然會被矇在鼓裡。”
“是大人的出現，徹底喚醒了我的靈知，強大了我的氣運，讓我提前感知到詛咒的存在。”
童顏薩滿說到這裡，取下胸前的龜甲玉符，在案上摩挲。
“或許那位祖先不明白，或者她明白卻不願意承認：巫女是神僕、神奴、神使，惟獨不能自己成神。”
“巫師既然獲得命數的饋贈，具備強大的靈知，能感應冥冥玄機，那就要付出代價。”
“這個代價無法豁免，只能努力抵償。”
她手中的龜甲一翻，語氣淡然而堅定：
“代價是什麼？就是忠於自己的吉祥貴人。吉祥貴人，就是巫女的神。”
“這就像是一條藤蔓，甘願附身大樹，不離不棄，才能平安如意。”
“那位祖先應該知道這一點。可是她野心太大，執念太深，不甘心成爲一條藤蔓，而是想自己成爲大樹。”
“可惜她不知道，就算她成就了鮮卑人的霸業，那又如何呢？”
“野心矇蔽了她的靈知，讓她墜入魔道，貽害萬古。她空有強大的力量，最後卻身死族滅。”
“她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詛咒之力爲我所用，反而加持了我的修爲，讓我成爲一個真人強者。”
“沒有這個修爲，我就是想爲大人做事，也做不了什麼。”
童顏薩滿說到這裡，多少有點得意。
萬年前的薩滿公主一定想不到，她苦心佈置的詛咒之術，不但被一位後代避免，反而被這位後代轉化詛咒之力，爲其做了嫁衣。
童顏薩滿剝開一個靈橘，親手餵了一瓣到洛寧嘴裡，笑道：
“所以大人應該明白了，我就是你的僕人、奴婢。我和大人命運相連。”
洛寧沒有拒絕小薩滿的投喂，反正她之前就喜歡這麼幹。
“我的小薩滿啊，你能感知到奈何橋的存在，能感知我已經恢復了小冥界。難道你的靈知，強大到無所不知了？”
洛寧遇見的最強大的卦道強者，就是洛致遠。
可是，洛致遠是大仙，還得到了某位神帝《河圖洛書》的傳承，這才擁有強大的卦道神通。
難道，慕容靈貝僅憑天生的靈知，就能推衍那麼多機密？
慕容靈貝搖頭：“尊敬的大人，不敢隱瞞您。起碼目前，我的卦道仍然十分有限。”
“我所能推算的事情，大多和大人的因果有關，需要藉助大人的氣機。”
“簡單說，和大人有關的事情，我會推算的很準，可是和大人無關的事情，我就很難推算了。”
“我能推算出奈何橋，也是因爲，大人是新的幽冥之主。而奈何橋恰恰是幽冥之寶。”
“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奈何橋爲何物。”
“除此之外，我並不能推算更多、更遠的事情。”
洛寧聞言，不禁有點失望。
原來，還是做不到神機妙算啊。
隨即想到，若是慕容靈貝去了仙界，成爲一個仙人，會不會擁有更強大的卦道神通？
慕容靈貝又解釋道：“巫女的卦道，是不能隨便推算的，這其中有很多忌諱。若是不慎，就會引起命運反噬。”
“更多的領域，也是無法推算出來的。”
“再厲害的卦道強者，也不可能無所不知。甚至，卦道越強，越感到無知。”
“大人，你是不是有點失望，覺得我沒有什麼用？”
洛寧搖頭，聞言笑道：“你可是我的臂助，我怎麼會失望？”忍不住像之前那樣摸摸小薩滿的頭，“小薩滿，謝謝你。”
他有點心不在焉，心中忍不住想着慕容靈貝剛纔說的一句話：
“卦道越強，越感到無知。”
這句話，乍聽覺得荒謬，可越想越覺得對頭。
洛致遠也曾經對他說：“知道的越多，迷茫就越多。”
洛寧想到這裡，感到桑乾酒更加苦澀了些。
很多人覺得自己盡在掌握、無所不知，那是因爲還沒有“無知”的資格。
連“無知”的資格都不具備，也就無所畏懼。
接着，洛寧簡單說了一下小幽冥的事情，就轉移話題道：
“蘇綽說，你那位鮮卑祖先，還有第二個詛咒。她用自己和數千部下的靈魂，詛咒北方異族入主中原。”
“這個詛咒，你可感知到了？”
慕容靈貝點頭，“感知到了。從她的肉身神像中感知到的。但是，與其說這是個詛咒，不如說這個詛咒在順應華夷氣運的消長。”
“她的詛咒，絕無可能改變天下大勢。別說幾千人，就算整個鮮卑人用靈魂詛咒，也無法讓這個詛咒成功。”
洛寧道：“你的意思是，她是感知到了塞外部族將來會入主中原，詛咒只是借勢而爲？”
“是。”慕容靈貝很肯定的說道，“那個詛咒只是順應大勢罷了。她算出了塞外部族將來會入主中原，詛咒纔會起效。”
洛寧心道果然如此。他根本不相信，異族入主中原是薩滿公主的詛咒造成。
只是她靈知強大，卦道高明，推算出了夷狄入主中原的運數。
這種運數，就是胡道昌，夏道衰。
狄元入主中原，就是應了她的詛咒。
如今大夏岌岌可危，金國越發強勢，又有入主中原的可能了。
慕容靈貝冰雪聰明，她察言觀色，安慰道： “大人放心便是，金國雖然有入主中原的運數，卻也有了變數。”
她手中的龜甲“啪”的一響，甜美的小臉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神色。
“這變數已經越來越大，很有逆轉之勢。而這個變數，就應在大人身上。”
她滿是崇拜之意，“若是我的推算沒錯，大人應該就是…天下的守護者，大夏的救世聖人。彩！”
洛寧的眸子頓時一亮。
雖然早就心中有數，可此時通過童顏薩滿的口說出來，他還是有點自得。
“可是…”童顏薩滿又露出沉吟之色，“變數之中，仍有變數。”
“大人是應運之人，也是應劫之人，身系因果之大，遠超常人。”
“所以，大人仍然會有劫難，甚至仍有性命之憂…”
童顏薩滿手中擺弄着龜甲，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額頭慢慢滲透出汗珠。
“大人的貴人…難道不在這個世界麼…”
“…大人的宿命之敵，居然和五行有關…”
慕容靈貝說到這裡，忽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她觸摸到不可細究的玄機，犯了忌諱，立刻遭受反噬。
“小薩滿，你別算了。”洛寧心疼的取出一顆仙丹，讓她吞下，“不急在一時，不要再算了。”
此時他心裡也有點發毛。聽慕容靈貝的話，自己將來的劫數，似乎還不少，也不小！
洛致遠爲何不提醒自己？
此君的卦道，絕對遠超慕容靈貝，不可能不知道。
可洛致遠只是讓自己小心謹慎，卻提都沒有。
洛寧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洛致遠的用意。
洛致遠希望自己代替他來挽救真界，改變末日來臨的大劫。
他需要自己無所顧忌，一往無前。所以乾脆不提將來的劫難，類似報喜不報憂。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出於另一種考量，沒有提醒自己。
一顆仙丹下去，慕容靈貝的氣色頓時恢復如初，剛纔受創的魂魄，再次圓滿。
她擦擦嘴巴的血跡，粲然笑道：“雖然我推算的很有限，可也有點眉目了。”
“百年之內，大人的宿命之敵或者劫難，就是金木水火土！”
洛寧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說，這金木水火土，只是我百年之內的宿敵或劫難？”
“百年之後，還有其他的宿敵或劫難？”
慕容靈貝肅然點頭：“尊敬的大人，不敢隱瞞您。我微不足道的靈知告訴我，的確如此，但未必正確。”
“百年之內，確切的說是兩甲子之內，大人一定要小心金木水火土。”
“至於兩甲子之後的宿敵和劫難，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爲太遙遠，涉及的玄機更深，我根本無從推算。”
洛寧喝了一口桑乾酒，“那麼，這金木水火土，又如何理解？”
慕容靈貝道：“我無法算準，只有幾種可能。第一種可能，宿敵的姓氏或名號，帶有金木水火土。”
“第二種，劫難的地點、事件、緣由，帶有金木水火土。”
“第三種，宿敵的神通、法寶，帶有金木水火土。”
“對不起大人，這實在是太寬泛了些。不但無法幫您，還會爲您帶來困擾。”
洛寧搖頭：“小薩滿，你不要急，將來慢慢算。你今日的提醒，已經很重要了。”
說到這裡他不禁心中一動。
魔父洛安姓洛，不就是帶水？
金國，帶一個金字，不也是註定的宿敵？
那麼，剩下的木、土、火呢？
慕容靈貝道：“當然，這五行相關的只是大人的宿敵或劫難，並不是說大人的敵人只有這五行。”
“不過，凡是姓氏中帶五行的人，大人小心提防就不會錯…”
洛寧忽然又想到楚霸王和霸道棋。
楚，帶木！棋，也帶木！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洛寧想入非非，忽然笑了。
童顏薩滿張開小嘴，神色有點呆萌，“大人你笑什麼？”
她感覺這個笑容好古怪。
洛寧起了逗逗她的心思，“你的名字中，也帶了一個火字，靈。”
慕容靈貝則是搖頭，“不是的大人，名字不算，而是姓氏，或者名號的第一個字。”
“若是法寶，則取核心字。”
“大人不放心，我就再算算…”
洛寧按住她的手，笑道：“你看，又急。”
慕容靈貝噗嗤一笑，也就罷了。
洛寧又想到一個問題，說道：“你是巫女，靈知強大，管理廟宇再適合不過。”
“你就幫我管理聖鬼廟吧。南詔和吐蕃的所有聖鬼廟，全部由你掌管。”
“只要你願意，你就是聖鬼教的大天師。”
洛寧已經決定了，建立聖鬼教，取代那些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信仰。
聖鬼，就是陰德善願的信仰。
說白了，就是道德之神。
這是最有利於洗刷人心的教化。
聖鬼，其實就是囊括了祖靈、釋道儒的願力神靈。是鬼母山爲了運行小陰司，利用華夏祖先崇拜而創建的。
聖鬼廟的根源，就是華夏古老的祭祖家廟和祠堂。
所以，聖鬼代表的是千千萬萬的“祖靈”，是天下人祖靈的化身，不是哪一個神靈。
聖鬼教還沒有經藏，只有九條簡單的教義。
比如：敬天法祖，正氣成聖…仁善信義，忠勇廉明…心香自在，陰德圓滿…
論起來，是華夏先天精神，糅合了釋儒道的真義。
但是，還是失之於簡單，信仰深度不夠。
洛寧如今是聖鬼，又恢復了小幽冥，擴大聖鬼信仰不但勢在必行，也需要完善經典了。
這就是信仰大業的第一步！
慕容靈貝聽到洛寧的話，頓時喜出望外的站起來行禮。
“尊敬的大人，不敢隱瞞您。我很願意擔任大天師，爲我的主人分憂解難。”
洛寧哈哈一笑，也站了起來。
“好！這次你就跟我回龍錯城，籌辦聖鬼教大事。”
“嗯，我們先去取奈何橋吧！”
PS：宗教這玩意兒，我是不想輕易觸碰的。但是玄幻小說，也就不要太在意了。沒辦法，是真的好用。蟹蟹大家，晚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