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認親
捉來的魚,紫蘇那幾尾小的盡數殺了,挑了三條略小些的煮了一鍋鮮美的魚湯。剩下的,除了那條大魚,其餘的都拿鹽醃了,留着以後吃。
“二姐,這條大魚可以換好多錢吧?”四妹蹲在紫蘇身邊問道。
紫蘇搖了搖頭,“要是活的就好辦了,可惜死了。”
“那是不是不值錢啊?”
“不會。”紫蘇拍了拍手站起身對一臉擔憂的四妹道:“二姐賣魚附帶賣菜譜,他就算不爲了魚,爲了那個菜譜,他也得給個好價錢。”
“二姐,好棒!”四妹站起來抱了紫蘇的胳膊,搖晃道:“二姐最棒,最能幹了。四妹喜歡二姐!”
“你個小馬屁精!”紫蘇好笑的捏了捏四妹的小下巴,感覺好像有點肉了,不像剛來時捏起來骨頭能咯痛了手。頓了頓道:“四妹前些日子去問桃花要兔子了?”
四妹聞言,臉一紅便低了頭,偷偷的拿眼看她二姐,見紫蘇並沒有生氣,才輕聲道:“我是看着桃花姐將那兩隻兔子養得太瘦了!”
紫蘇好笑的揉了揉四妹的頭,輕聲道:“以後不要了,送出去的東西就是送出去了,哪有往回要的道理呢?這樣,人家要笑你的。”
“可是……”四妹還想分辯幾句,可看到紫蘇嚴肅認真的眼神,知曉這事沒有爭辯的餘地,點了頭道:“我記住了。”
“嗯,乖,等會喝魚湯,喝得我們四妹白白的,以後長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
四妹便站在哪“呵呵”的傻笑,末了來句,“二姐永遠是最漂亮的,四妹第二!”
聽得紫蘇先是一怔,續而便笑得直不起腰。
她可愛又純真的四妹啊!
夜裡,紫蘇跟陶大娘商量。
“去夏撿來的稻穀拿去讓打鐵叔幫着發秧吧,地裡的蘿蔔拔了,到時候就可以種水稻了。”
“我們家沒水牛,那地怎麼犁得過來?”陶大娘嘆了口氣道。
陶家村並不是家家有水牛,一般是三四家合養一頭水牛,夏天的時候大家商量好輪着用。沒牛的人家一般也就是出幾個錢,然後租來用用。像她們家這樣,出不起錢,兩畝地便要靠自己背犁去耕田。
“明兒你就帶了三弟和四妹去地裡拔蘿蔔,全拔了,能放的放着,放不住的洗洗切切曬乾來。”頓了頓又道:“先去跟定有叔家商量下,租牛用的錢,我們先欠着,有了馬上就給。”
“行,明天我去說說。”
第二天,紫蘇同樣在雞叫頭遍的時候便爬了起來,只陶大娘比她還起得早,待她洗漱完畢,陶大娘已經將一鍋蘿蔔湯做好,盛了滿滿一碗放在小桌上。
“快吃吧,吃好好趕路,早去早回。”
“嗯。”此蘇抱了碗,大口大口吃起來。
陶大娘便去幫她準備竹簍,將用溼淋淋的青草裹着的草魚拿了出來,嘆了口氣道:“還是死了。”
紫蘇放了手裡的碗,擡頭看過去,心道:被敲了那麼多棍子不死,怎麼可能呢!
“沒事,還是能換錢的。”
“嗯。”陶大娘在竹簍裡墊了一層乾草,然後將魚連着溼草一起放了進去,交待道:“不要走菊花家那條路,寧可繞遠點。”
“我知道的。”
紫蘇起身,背了竹簍,對陶大娘道:“你去定有叔家說說,要是真不行,就算了。”
“知道了,你去吧。”
送走紫蘇,陶大娘略略整理了一番,便朝陶定有家走去。
整個陶家村,也就陶定有家是三兄弟一頭大水牛的!
陶定有聽完陶大娘的話,半響沒開出聲。
陶大娘等了一歇,見他不開口,想着紫蘇交待的話,想了想,便道:“他叔,要是爲難就算了。”
說着便起身,打算走。
“你等等。”陶定有喊了陶大娘,“她嬸,也不是我不同意,我得問過我另兩個兄弟。你看,晚上給你家回話,成不?”
“哎,行,你們商量商量吧。”陶大娘沒有被拒絕已經是喜出望外,聽了陶定有的話,連忙賠了笑臉道:“我家紫蘇說了,錢一準給,絕不賴帳。”
陶定有便笑了道:“鄉里鄉親的說這話幹嘛,誰家還能沒個難處不是。”
又閒說了幾句,陶大娘便起身告辭。
陶定有將陶大娘送出大門,還沒回身坐穩,便被從竈房裡急急走來的他家媳婦給埋怨了一通,“我說你個死心眼的,她們家能給多少錢?村裡好幾戶人家都來說了,你這不是跟錢過不去嘛?”
“你懂什麼!”陶定有瞪了他媳婦一眼,壓了聲道:“你沒聽說她家大弟有消息了嗎?大弟這一去也有個五、六年了,既然沒死在戰場上,還讓人捎信捎錢回來,說不準往後就能有個大出息。不趁着這個時候,她家困難的時候結好,等人家真發達了,你送上門,人家也不理。”
“我呸!”他家媳婦聞言狠狠的啐了一口,尖聲道:“還發達,能活下去都不錯了。”
“你這娘們!”陶定有推了他媳婦一把,提了聲音道:“人家不是活下來了,還越活越好。便算大弟沒出息,你看看她家的紫蘇,這女娃娃不得了,你看着吧,往後指不定她就是陶家村嫁得最好的那個。”
“紫蘇倒真是不錯!”他媳婦聽他說起紫蘇,點頭認同道:“要不是她家實在拿不出手,我都想將這娃娃說給我孃家的侄兒。”
“好了,好了,做你的飯去。”陶定有催了他媳婦,“吃完還要下地呢!”
這邊廂,陶大娘帶了三弟和四妹去地裡挖蘿蔔。
纔沒動手多久,便看到狗蛋幾兄弟走了來,二話不說,擼了袖子便幫起忙來。
“哎……”
陶大娘欲待了制止,三弟卻是搶在她前頭對狗蛋道:“下次我打只兔子給你們。”
“成!”
狗蛋幾兄弟也不推辭。
而紫蘇這會子也正在跟柴老闆演示着魚的做法。
“叔,你看啊,先將魚片成取骨,片成兩刃,然後片成魚片。”她一邊說着,一邊將比劃着,“然後,我們將魚片和魚排魚頭分別用1茶匙料酒,2茶匙澱粉還有1個蛋清和着適量的鹽抓勻,醃一盞茶的功夫。”
紫蘇又將蔡婆子洗好的酸菜拿了過來,對柴老闆道:“將這酸菜中的水分攥幹,切成細絲,泡着的秦椒剁碎。”
“先爆炒酸菜,再加入開水燒開,然後將醃好的魚片一片片的放入湯中,用筷子撥散,等魚片變白,加鹽、糖、味精、胡椒粉,用盆裝出後,燒小半碗熱油澆在盆面上就行了。”
柴老闆與老闆娘對視一眼,由來,他們做魚,要麼是蒸着,要麼就是煎着,還沒聽說過這樣煮着吃的!可是光聽聽,就覺得這道魚一定很好吃。
“紫蘇啊,趕巧了,上次的官爺約了說中午要來吃飯,嫌棄我們沒什麼新菜式。”老闆娘看了紫蘇,“要麼,中午,你跟你李大叔一起把這菜給做了?”
“好啊!”
紫蘇想也沒想的便笑呵呵的對李大叔道:“叔,我給你打下手,順便學學手藝。”
“你這娃娃。”李大叔也是個憨厚實誠的性子,他常年燒來燒去也就是這幾個菜,有心想學點新菜式都沒機會,這會子紫蘇毫不保留的將這道菜式的做法說了出來,還想着要替他留面子,心裡直將個紫蘇疼了又疼,“叔給你打下手。”
“哎,我就嘴巴會說,真正還是要看叔的火候的。”
老闆娘捏了把紫蘇的臉,嗔道:“這麼個懂事乖巧的娃娃,往後,誰家娶了你是誰家的福氣。你大栓哥要不是早定了親,我就是搶也要把你搶給他。”
老闆娘嘴裡的大栓是她和柴老闆的獨養兒子,今年已經十七歲,前年被縣城裡的一家大戶的掌櫃看中,給請了去做二掌櫃。說的親,就那大戶家的個族親。婚期定在今年的秋天。
紫蘇被老闆娘說得臉色一紅,卻也不扭捏,道:“您要真喜歡我,我就認了您做乾孃,好不好?”
“好啊!”老闆娘回過神來,一把將紫蘇帶到肥肥胖胖的胸前,親呢的捏了她的臉,道:“有你這麼個貼心肝的女兒,我這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一天之內被人捏了兩次臉,紫蘇只覺得她這個擁有成年靈魂的人,真的是哭笑不得!但賣等討巧還是要繼續的。
紫蘇回頭便對一側嘿嘿笑的柴老闆喊了聲,“乾爹。”
“哎!”柴老闆也是打心眼裡喜歡紫蘇的,應得很是歡快,“這下子太匆忙,見面禮乾爹稍後給你補上。”
“不用!”紫蘇笑了又對老闆娘甜甜的喊了一聲,“乾孃!”
“哎,我的乖囡囡喂!”老闆娘將紫蘇抱了在胸前,“乾孃回頭就給你做身新衣裳。”
紫蘇同樣笑着拒絕了。
這時,前堂響起客人的叫嚷聲。
柴老闆連忙退了出去,一邊對老闆娘道:“怕是那些官爺來了。”
“紫蘇,你這便做準備吧,我出去招呼下。”老闆娘也緊跟着走了出去。
待她們走了,紫蘇便對李大叔道:“叔,我們開始吧。”
“哎,你說,叔來做。”
少一刻,老闆娘便從前面急急走了來,笑眯眯的對紫蘇道:“紫蘇,官爺說吃得好有賞,你快動手吧。”
“乾孃,馬上就好了。”
眼見得,鍋裡的魚肉翻騰,紫蘇連忙去找了個白底藍花的青枝纏花盆,又洗了把小蔥切得細細碎碎的,待得李大叔將魚裝好了,灑了一勺熱油,她便將切好的蔥花抓了一把扔在上面。
“叔,我端出去了。”
“哎,小心些。”
李大叔囑咐了一聲。
紫蘇拿帕子隔着,將個臉盆大的湯盆小心翼翼的端了出去,離得遠遠的,空氣中便聞到一股夾着淡淡酸味的魚香味,喧譁着的兵士立刻靜了下來。
老闆娘幾步上前自紫蘇手裡接了湯盆,埋怨的道:“蔡婆子怎麼回事,這麼大一個盆讓你來端,燙着了怎麼辦?”
“沒事,乾孃,我端得動。蔡嬸在洗菜,是我搶着要來的。”
老闆娘對着紫蘇無奈的笑了笑。
而另一邊,那些兵卒一見了老闆娘放在桌上的湯盆,立刻下了筷子,不多時,便響起一聲高喝,“好吃,魚肉鮮滑爽口,又沒有腥臊之氣。”
說得另一桌正在吃飯的客人,由不得也探頭朝這邊看過來,見了,對老闆娘道:“老闆娘,我們這也來一份那個魚。”
“哎,行,這就給您做。”
老闆娘笑得兩眼眯成了一條縫,對同樣笑嘻嘻的紫蘇道:“閨女,再勞你個價,替乾孃辛苦一下吧。”
“成,沒問題。”
紫蘇轉身便走了進去,沒走幾步,卻又返了回來,對正招呼着客人的柴老闆道:“乾爹,怕是要再去買些魚呢!”
“哎,這就讓你乾孃去買。”
這一天,生意出乎尋常的好。
光是魚就用了有個三四十條,直把個柴老闆和老闆娘喜得嘴巴就沒合攏過。
待得打烊,將累了一天的紫蘇喊到櫃檯,取了一吊錢,“紫蘇,這是給你的。”
“這……”紫蘇有些猶疑,雖然她早就猜到了按着柴老闆夫妻倆的爲人,一定會給她一些好處,但怎樣也沒想到,出手就一吊錢。這足足相當於一兩銀子啊!省着點能過一年的日子了。“乾爹,這太多了!”
“拿着吧。”柴老闆不由分說的便將那吊錢塞到紫蘇的手裡,輕聲道:“你是個好孩子,乾爹也不瞞你,今天這道菜,乾爹賺了個盆滿鉢滿的,光是那軍爺的打賞,便有小一兩銀子。走時,還說要給乾爹帶客人來。”
“是嘛,”紫蘇由衷的笑了道:“那恭喜乾爹了。”
柴老闆看着紫蘇笑得坦誠的臉,心裡越發的尉貼了,要知道,這菜是紫蘇教的,別說今後帶來的收益,以及打出去的名氣,就是紫蘇這份不眼紅不居功的心態都是難能可貴的!便是衝着這,他也不能虧待了她,更別說她還認了自己做乾爹。想到這,柴老闆便對紫蘇道:“你家日子難過,乾爹知道,往後有什麼難處,僅管跟乾爹開口。”
紫蘇眉眼一動,她看了柴老闆,猶疑的道:“乾爹,我想在那官市邊上開個賣早點的攤子。”
“早點攤子?”柴老闆疑惑的問道。
紫蘇重重的點了點頭,“嗯,我想過了,我家沒什麼勞力,光靠那兩畝薄田是不行的,得想點別的法子。”
柴老闆與老闆娘對視了一眼,略一沉吟輕聲道:“在那些軍爺手下討飯吃,可不容易。”
“我知道。”紫蘇點頭道:“可總要試試。”
柴老闆又想了想,方道:“你讓乾爹想一想,過幾日再跟你說?”
“行。”
柴老闆擡頭看了看天,對紫蘇道:“不早了,回去吧,別讓你家裡人擔心。”
“哎。”
紫蘇應了,背起竹簍,便要走。不想柴老闆又喊住了她。
“黑燈瞎火的,你一個小姑娘太危險,我讓李大叔送送你。”
紫蘇想說不要了,可柴老闆已經轉身去尋了李大叔,不多時,李大叔便自後堂走了出來,對紫蘇道:“走,紫蘇,叔送你。”
紫蘇想着揹簍裡的一吊錢,沒拒絕。笑眯眯的跟柴老闆和老闆娘道別,便要走。
老闆娘卻猛想起什麼事,說了句:“你等等。”
下一刻“咚咚”的跑了樓上去,不多時抱了個藍布包裹下來,“閨女,這裡面是你大栓哥小時候穿過的衣裳,你帶回去給你弟弟穿。別嫌棄,下次你來,乾孃給你置身新的。”
“哎,謝謝乾孃。”紫蘇乾脆的接了那個藍布包裹,放進身後的竹簍裡,這便跟老闆娘和老闆道了別,與李大叔走了出去。
這樣的收穫,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是因爲紫蘇知道這道菜能在二十一世紀流傳大江南北廣受歡迎,那麼在這個物質貧乏口味單一的朝代,受衆羣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而意料之外,卻是柴老闆和老闆娘的反應。可見,老話常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有道理的!夫妻二人知道攏住她,捨得出大錢,這裡面有她們善良的成份,但更多的則是一種眼光。
想來,過不了幾日,她再來,柴老闆和老闆娘一定會按着她的心裡計劃的提出,讓她入股她們飯店,她出菜式,他們出錢才人,到時便要看這分成是如何了!
“紫蘇啊,”李大叔一邊走,一邊對紫蘇道:“你這閨女傻的,你就算是自己要開那早點攤子,也不要跟老闆說啊,同行是冤家,你不懂?”
紫蘇看着背了簍子,大步往前的李大叔,心裡一暖。輕聲道:“叔,我沒想那麼多。”
“哎,”李大叔回頭看了她,繼續說道:“你上次的那道苦櫧豆腐,這次的酸菜魚,讓老闆和老闆娘賺得樂開了花。你要是也做飯食了,這些菜你都自己做了,他們賺什麼去?”
紫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道:要不是露了這兩手,她拿什麼去讓柴老闆夫妻跟她談呢!
“嗯,我知道了,叔,謝謝你。”
李大叔嘆了口氣,“走吧,可別把你娘給急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