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羅的這種關係戶，不只是在電工廠，別的單位同樣有。這種人，屬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而且你看不慣他，又幹不掉他！”
陳旭這話，可算是說到大家的心坎裡去了。
“怎麼辦！”
陳旭攤攤手。
“簡單，只要你們不在電工廠幹了就行。”
這話一出口，頓時所有人傻眼了。
電工廠這種大單位，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要往裡面鑽。
一旦進了電工廠，只要不犯什麼大事，基本上就是一輩子抱住了鐵飯碗。這年頭，誰會拿自己的鐵飯碗開玩笑。
尤其是舒媛何東他們這些人，前幾年家裡拼了老命的送人上學，就指望着找份工作，好讓家裡日子過得好一點。
現在陳旭張口就不讓人在電工廠幹了！
這算什麼回事。
“開什麼玩笑。”
性子急的像王燕這種，當場就坐不住了。
眼看氣氛有些不對，舒媛趕緊站起來打圓場。她的家庭條件，比其他人好上不少，衣服都是的確良的，說的話，也讓人舒服不少。
“陳老師跟大家開個玩笑而已，幹嘛，還當真了！”
“就是！王燕，你這上綱上線的毛病又犯了不是，不在電工廠上班，咱們去幹嘛，回家種紅薯啊。”
“對對！陳老師就是跟大家開個玩笑，你不會真的打算不幹了吧。”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笑開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就把陳旭的話，定性爲玩笑話。
相比起丟了電工廠的工作，受點氣這種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唯獨陳旭沉着臉。
“大家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剛剛纔緩和的氣氛，隨着陳旭這聲嚴肅的質問，頓時再次繃緊。就連舒媛都瞪大眼睛看着陳旭。
你讓人把鐵飯碗砸了，怎麼都還有理了！
陳旭充分的詮釋了什麼叫做，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在所有人疑惑又不解的目光下，陳旭淡然的道。
“好吧！既然今天都到這了，我就把話說明白。”
“我問你們，你們是誰？”
沒有人回答，陳旭就繼續道。
“你們是大學生，是天之驕子，是實現國家四個現代化的棟樑。怎麼，出了電工廠，就什麼都不是了？”
陳旭要的，就是先用這種充滿着道德感的質問，打亂他們的思緒。
同樣的情況，要是放在後世，那些被各種網絡毒雞湯洗禮過的廣大少年，立即會在評論區留下各種鬼畜一般的回覆。
到最後，甚至連陳旭這個提問者，都會被攻擊的懷疑人生。
不過，這年頭，大家接手的都是社會主義的純粹洗禮，幾個人無論男女，被陳旭這麼義正言辭的一糊弄，趕緊慚愧的低下頭去自我反思。
“電工廠確實好，大工廠，吃的是國家糧，每個月固定工資，旱澇保收！不過，你們以爲，進了電工廠，就能捧着鐵飯碗一輩子混吃等死？”
不等他們反思出什麼，陳旭繼續扔下重磅炸蕩！
這個問題，顯然比剛纔的更勁爆。因爲直接關係着他們在電工廠的工作！
聽到這話，再想到陳旭的身份，腦子裡面立即冒出各種聯想。
可陳旭根本不會給他們思考的時間。
“大家都聽說過下崗吧！”
陳旭繼續用這種跳躍式的問題摧殘着他們的思維。
下崗這個詞，在這年頭，還算新鮮。不過，也不是完全沒聽過。
對電工廠這種大型國企來說，下崗這個詞，非常之刺激。一方面覺得虛無縹緲，一方面，又非常惶恐。
這幾個實習生，連轉正的問題都來不及考慮，當然沒考慮到這個問題。
可既然陳旭提到，卻不得不正視起來。
畢竟，在他們看來，陳旭可是有着深厚的領導關係，不會無緣無故說出來。
“大家不要覺得下崗這種事情很遙遠。現在國家正是經歷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轉型的關鍵時刻，電工廠作爲計劃經濟的典型，在未來一段時間，必定會承受市場經濟的衝擊，這個衝擊的影響和後果是無法估量的。”
比起剛纔的那幾句話，陳旭現在說出來的乾貨，顯然更加的吸引人了。
不只是幾個大學生，連飯館的老闆，也在一旁豎起了耳朵。
雖然不是學經濟學的，但好歹大學生的理解能力在，何東他們多少聽出了個大概！不過，還是有人猶豫着小聲道。
“報紙上經常提到個體戶，不過就是一些小打小鬧，不會有多大影響吧。”
“量變引起質變！”
陳旭的回答簡單幹脆。
“很多事情，都是從一開始的微小裂變開始，然後開始擴散。前兩年政策一出，現在的粵東地區，各種小型的工廠，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身家幾十萬的老闆，遍地都是，有不少人就是從各個單位出來的。”
陳旭怕說多了，把這幾個剛出社會，還在爲了一個月三十幾塊錢工資掙扎的小青年給嚇到。
然而，他還是太草率了。
“幾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一直沒出聲的何東，差點跳起來。
雖然上了大學，但本質上還是農民，何東對幾十萬根本沒有什麼概念。不只是他，除了家境好一些的舒媛之外，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報紙上現在開始宣傳萬元戶的概念，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幾十萬，完全是有些超出他們的理解範圍。
“陳老師！你不會是騙我們吧！”
陳旭很想朝說這話的張建波腦袋上呼一巴掌。
老子現在好歹也是身家上百萬了，用得着騙你這個窮鬼！
可事實是，真得騙。
不騙自己那堆洋垃圾，就真成廢鐵了。
難道把自己去活活累死不成，陳旭真不想啊。
“遠的不說，就這蒼蠅館子！你們覺得一天能賺多少錢。”
陳旭拍着桌子，伸出一隻手道。
“五塊頂天了？”
不少人心裡默默點點頭，覺得這該差不多了。
“至少翻個五倍。”
五倍！就是二十五塊錢。
何東和舒媛幾個人眼睛都要直了，自己累死累活一個月到頭下來的工資，難道就差不多值人家幹一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