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月末前的最後四天，曹家莊的玉米豐收了。
四臺玉米聯合收割機進入莊稼地裡，伴隨着嗡嗡的機器運轉聲和玉米杆被打碎後粉塵漫天飛舞的情景，金黃色的玉米棒就裝車了，絕對效率。
田間地頭上還站着正在暢想未來的老百姓。
治保主任曹正存圍着全村外圍到處轉着。
曹書傑已經給季光友打電話，讓他這兩天就開始往曹家莊運送果樹苗。
什麼中秋節、什麼國慶節在這個時候蕩然無存！
真應了網友的那句調侃，所有的節日都是給不勞動的人準備的。
曹家莊村委大院那一排平房前邊，擺了一長排的桌子。
曹書傑、曹建龍、呂萍他們各自佔一張桌，給排隊等待交錢的老百姓做好登記工作。
這是按照各自的土地畝數分配果樹苗。
想多種也沒用。
每個人手裡都拿着足量的現金，在給老百姓找錢的時候，曹書杰特別感慨，線上支付是多麼方便快捷。
要不是沒那個本事，他都想拉一票人去研發線上支付。
可他也知道空有想法沒有用。
想起旭哥那位技術大牛在騰訊跟着張小龍做過QQ郵箱，也不知道他的水平能不能研究出線上支付？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曹書旭因爲年齡問題，不堪程序猿工作的重負，已經辭職去搗鼓數據線了。
“書傑，俺家是五畝三分地，你給算算。”曹正林拿着一點錢，笑眯眯的看着曹書傑。
按輩分算，他也是爺爺輩兒的，對於曹書傑是越看越喜歡。
“正林爺爺，您稍等。”曹書傑拿過旁邊的一本冊子，開始找曹正林的名字。
他們已經提前造冊，把村裡所有人家的土地數量都彙總進去了，同時也把他們土地裡能種獼猴桃的數量填進去，誰家想種獼猴桃的，直接在上邊找名字就行，不用現場計算。
曹書傑找到曹正林的名字後，給他看了一眼數據，他這才說道：“正林爺爺，您這個地一共能種420棵果樹，按照8塊錢一顆，一共需要3360元。”
曹書傑把所有的賬都說得明明白白，避免後期出現其他問題。
這些信息都是已經公開的，也在村委門口告示欄上張貼過通知單，曹正林他們一家子在家裡也算過很多遍，曹書傑說完價格後，曹正林直接把手裡的錢遞給曹書傑：“書傑你數數，應該是正好嘞！”
曹書傑笑呵呵的接過去，數完一遍，正好3360元。
“正林爺爺，沒錯，後天我讓人把果樹苗送過來，到時候你們弄個車過來拉就行。”曹書傑說道。
“好嘞，書傑，你先忙着，我先回家了啊。”曹正林轉身朝村委大院外邊走去。
下一個高寶接着排上來：“傑哥，你給我算算俺家的需要多少錢？”
“高寶，你好好的開你的超市不就完了，怎麼也跟着種這個？”曹書傑看到他，還調侃他幾句。
曹家莊一共有兩個綜合性超市。
在北邊的超市是曹建華開的，南邊的超市就是高寶開的。
兩家超市賣的東西價格差不多，不過曹建華最近有計劃擴大他那個超市的規模，高寶這個超市還沒動靜。
“傑哥，現在開超市也就掙個辛苦錢兒，我尋思種點果樹，再額外賺點收入。”高寶笑呵呵的說道。
他一張嘴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這是吸菸吸多了導致的。
說着話，高寶還從盒裡拿出一根菸，要遞給曹書傑。
但是曹書傑擺手不要：“這幾天不行，嗓子難受，吸菸就容易咳嗽。”
高寶能聽得出來曹書傑的嗓音有點兒沙啞，知道他不是開玩笑，這才把煙收起來。
曹書傑在本子上找到高寶那一欄，給他一一對應完信息。
高寶家在曹家莊就屬於人口比較多的家庭，他家兩個孩子，父母都在，正好趕上村裡前兩年最後一次分地，佔了大便宜，連兩個孩子都有土地。
“高寶兄弟，你們家這12畝地都要種獼猴桃嗎？”曹書傑還問他。
看到高寶點頭，曹書傑也沒說別的，指着本子上的數據給他說道：“高幫兄弟，你們家的地全部種果樹的話，一共能種976棵，按8塊錢一棵樹苗，是7808塊錢。”
“傑哥，給便宜點兒唄，零頭去掉算了。”高寶習慣性的殺價。
曹書傑直接說道：“那行啊，我給你975棵果樹苗，正好省了那8塊錢。”
“那還是算了，我寧可多要兩顆，也不能少要啊。”高寶一聽就不同意。
他心裡頭明白着呢，這時候多種一棵果樹苗，到時候能多收幾百斤獼猴桃，價值至少幾百塊錢，這筆賬他能算得清楚。
現在省那8塊錢有個毛用。
把錢點給曹書傑，等着曹書傑給他找零後，高寶直接說道：“傑哥，你先忙着，我不打擾你啦。”
“走吧，走吧，抓緊回去準備一下，後天來這邊拉果樹苗。”曹書傑叮囑他們。
後邊排隊的人，接着又捱上號了。
曹建龍和呂萍那邊也是這樣，村裡唯一的會計高長銀過一段時間就過來點一下數目，錢的事可不能弄錯了。
這些錢最後都會一分不差的交給季光友，換取他的果樹苗，如果真出了差錯，他們可擔待不起。
在這裡一直忙到傍晚，後邊還有人在排隊，曹建龍站起來給他們說：“大傢伙先回去吧，今天真忙不完，咱明天還是按照這個隊伍排。”
“龍叔，要不我給你找幾盞燈來，咱們再加加班？”排隊的人提議。
曹建龍罵罵咧咧的說他：“老子都忙活一天了，連熱乎飯都沒吃上，你是成心想累死我吧。”
“再說想掙錢也不急在這一天，明天早點過來。”他這樣說道。
排隊的人嘻嘻哈哈一笑，也不和曹建龍爭這個，又紛紛帶着錢回家了。
不過他們心裡也在想，明天早上必須早點過來，可不能像今天這樣拖拖拉拉到最後，白排一天隊。
這些排隊的老百姓走了以後，曹書傑他們還沒有忙完。
高長銀要把他們三個那份名冊上已經簽過名的全部彙總一遍，再把箱子裡所有的錢彙總完，確保兩個數字一致，他們才能回家。
這一忙就到晚上9點多，9月末的夜晚有點涼了。
曹建龍還催促高長銀：“我說高會計，快完事兒了吧？”
“曹書記，我這裡馬上完事兒。”高長銀數完最後一筆錢，記錄在電腦上的 Excel表上，再用鼠標把他記錄的數字都劃拉一遍，看着Excel表右下方自動覈算出來的數據，他那張滄桑的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書傑，這個電腦就是好使啊。”
“那當然，高科技嘛，以後的東西會越來越好用，用到人的地方會越來越少。”曹書傑這般說道。
但是曹建龍他們不信：“瞎說，沒有人的話怎麼種地呀，難不成讓這電腦去種地？”
“我看看給它安兩條腿，能跑路嗎？”
呂萍也不相信。
高長銀看着打開的Excel表，則半信半疑。
曹書傑看着他們最後的倔強，也不和他們爭論這個。
他心裡很清楚，往後的每一年，科技的發展都非常快，智能化的工具會越來越多。
同樣的道理，智能化的農機也會越來越多，在以後會用更少的人幹更多的活，這個是不可否認的，總有他們相信的一天。
曹書傑想請他們一塊去吃飯來着，但是被曹建龍他們給拒絕了：“抓緊回家休息去，明天還得接着幹活呢。”
“書傑，今天真是累的不想動彈，改天再吃飯也不遲。”
就這樣，4個人各自分開，曹書傑騎着電動車往家走，聽着路邊人家院子裡傳來的狗吠聲，他心裡特別安靜。
回到家裡，程曉琳還說他：“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都在登記交錢，我們從早上一直幹到晚上，就是這樣，那些排隊的人還不願意走。”曹書傑捶着發酸的胳膊說道。
看着1樓靜悄悄的，爺爺這個點已經休息了。
曹書傑問他老婆：“有吃的嗎？我還沒吃飯呢。”
他這麼一說，程曉琳就埋怨他：“你說說你這麼拼幹什麼？再忙也得按點吃飯呀。”
“老婆你不知道，剛纔我們在彙總賬目，哪裡顧得上吃飯，忙完這兩天就好了。”曹書傑抱着他老婆的肩膀說道。
按照8萬株果樹苗算，那是64萬塊錢，但是眼下報名的情況，需求的果樹苗肯定超出8萬株，這筆錢在鄉下可不是個小數目，曹書傑肯定不願意出現數目上的問題。
連續兩天，總算趕在中秋節前把這個事忙活完了。
收上來的錢在覈對完數目後，先封存好，由曹書傑開着車，帶曹建龍和高長銀一塊兒去鎮上，存到銀行裡，確保資金萬無一失。
“後天就是中秋節，你們買月餅了嗎？”曹建龍問他們。
曹書傑忙的早記不清節日了，突然聽到曹建龍提起中秋節，曹書傑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龍叔，我有個提議。”
“你說。”曹建龍不知道曹書傑又想出什麼點子來了，但他很感興趣。
接着就聽到曹書傑說：“咱們村委的活動費用不是一直沒花嗎？我覺得正好趁中秋節給咱們村兒的老百姓發點福利。”
“買啥？”曹建龍第1個反應想拒絕。
他說：“挨家挨戶肯定都買東西了，咱再買就重複了吧。”
“龍叔，你可想錯了，這是給全村老百姓的福利，甭管他們家買不買，咱們代表村委給老百姓的一份心意。”曹書傑這樣說的。
他都這麼講了，曹建龍就問他：“書傑，你說買什麼東西吧，錢花多了可不行，咱一共就那10來萬塊錢。”
“哈哈！”曹書傑笑着說道：“那肯定不會，咱們曹家莊一共371戶人家，每一戶2斤月餅，一袋大米，一共也花不了多少錢。”
“哎喲喲，2斤月餅就行了，大米買不買的吧。”曹建龍覺得心疼。
以前的村委可從來沒給村裡的老百姓買過東西，怎麼到他轉正以後，還沒掙幾個錢兒，就要開始給老百姓花錢？
曹書傑聽到他這麼講，笑呵呵的說道：“龍叔，你可千萬不要這麼想，咱們這是花小錢辦大事。”
高長銀在旁邊聽着都一臉的懵逼。
他聽明白曹書傑說的意思了，曹主任是想着給村裡所有人買份中秋禮品。
他心裡想着，這不是上班的那些人才有的待遇嗎？他們這些老百姓啥時候也有這待遇了？
1袋大米，2斤月餅，也不少錢了吧。
高長銀手都有點抖，不是因爲東西多少，而是他作爲一名平頭老百姓，頭一次感覺到自己被重視。
曹書傑給他們分析：“龍叔，咱們等會兒去大福潤超市看看，也不用買太好的，就那個五仁的月餅，一斤五六塊錢，10斤裝的大米，一袋20多塊錢？”
“咱們買的多，還可以和超市裡談一談。”
曹書傑說道：“咱就算俺一家40塊錢的標準，也才1萬來塊錢兒。”
“到時候再壓壓價，花的更少，可是龍叔你想一想，咱村裡的老百姓拿到這份福利，他們心裡是不是很高興？是不是對村委很信任？是不是會更擁護村委？”
“接下來咱們要統一管理果園，統一養牛，種木草，還有其他的發展，說白了還是管好人，正好趕上中秋節，咱還不落個好？”這話讓他說的太明白了。
曹建龍聽着曹書傑的話，心動了，可他問道：“書傑，咱一共就那10來萬塊錢，要是今年買了，明年也得買吧，後年是不是還要買，咱那錢不就花完了嗎？以後沒錢可咋辦？”
“龍叔，你這樣想可就大錯特錯！”
曹書傑糾正他的思想：“咱們曹家莊以後會建設的越來好，來村裡玩的人越來越多，咱們收的停車場管理費，其他的管理費也會比現在更多。”
“還有農業合作社那邊也有村委的一小部分分紅，這些錢日積月累會越來越多的，咱留着幹嘛，還不如給咱們村的老百姓買點吃的喝的，當福利發下去，老百姓也買你的賬，念你的好，我說的對不對？”
曹書傑一張嘴，這時候絕對能把死人說活了。
曹建龍聽得怦然心動，他咬咬牙，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咱去大福潤超市，找他老闆商量一下。”
高長銀看着曹建龍轉身走路的姿勢，怎叫一個雄赳赳、氣昂昂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