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方雨跟程玉並不親近,本來年齡相仿的表姐妹,又同在一個學校裡讀書,本該關係很好的,可因爲家裡大人的偏見,孩子也很難親近的起來。
小孩兒本就沒有太多自己的分辨能力,若身邊的媽媽和姥姥姥爺見天在你耳邊唸叨,她們是如何如何的不好,時間長了,你也就習慣性地認爲她們不好,是壞人,再加上,又總拿兩個孩子做比較,自然而然就不想搭理,很多時候,大人的思想是直接影響到孩子的。
只是後來發生的許多事,讓方雨看清了誰纔是那個作惡的人,你以爲的好人其實是壞人,你以爲的壞人,其實是好人。
年嶺小,想事情沒那麼複雜,眼睛中看到的就兩種人,不是好人就是壞人。
等事隔多年,再次見到程玉,拋除小時候的偏見後,方雨覺得程玉身上有很多吸引人的特質,屬於外冷心熱的那種,給人一種可靠踏實的感覺。
而且,她雖然沒有繼續讀書,但她說出來的話,她的見識,卻已經遠遠超出他們這些象牙塔裡的學生了,就好像經歷了很多似的。
所以,方雨很喜歡跟程玉親近,有什麼事也喜歡跟她說。
這不學校裡一個學長在追她,追了很久,對她很上心也很好,方雨就答應了他,就想着介紹給程玉認識,順便也幫她看看人,畢竟現在,她早已把程玉看做了家裡人。
方雨的男朋友叫何洋,是個富二代,聽說要見的人是個初中都沒畢業的種地的時候,並不怎麼想見,這種窮親戚見了後,就會跟你想着攀關係撈好處了,請你幫這兒幫那兒的,家裡人感冒看個病,都恨不得讓你找關係。
何洋雖然心煩,可是方雨卻堅持,不想惹她不高興,就答應了下來,畢竟剛追上,而且是花了很多的功夫,他可不想因爲這些小事情影響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何洋訂的是個西餐廳,跟方雨的說法是,她表姐估計很少到這種西餐廳來,剛好藉此機會讓她嘗試嘗試,方雨不疑有他,覺得他的話說的也有道理,畢竟這種高檔的西餐廳不是隨便就能進來的,看他如此着想,方雨也很高興,畢竟,看重程玉也不就等於看重自己嘛。
說是這樣說,但何洋真實的想法,卻是想看這個鄉巴佬出醜,給她難看,省的以後纏着自己,找自己辦這事辦那事的。
程玉不喜歡吃西餐,所以平常幾乎不會去西餐廳,自然而然大麥也沒去過西餐廳。
所以這飯的吸引力並不是很大,但礙着方雨又不能不去,看時間差不多了,樑午便開着車,載着他們離開了特殊聯盟部,來到了約好的西餐廳。
樑午停好車後,程玉帶着大麥先過去了,樑午說他帶着小逸隨後過去,程玉過去前,問小逸要不要去,小逸搖了搖頭,他跟午哥哥一起吃飯還更自在一些。
程玉帶着大麥進去後,看到四周典雅精緻的裝潢,心裡不由想,看來方雨的這位男朋友,還是個不缺錢的。
她雖然沒來過,但也知道在這兒吃一餐可不便宜,那些白領都不敢隨便進來的地方,更何況還是個在校大學生了。
對於方雨找的男朋友是不是富二代,程玉沒有意見,雖說門不當戶不對,但富二代裡也不見得沒有靠譜的,只要人品足夠好,也是可以的,不能一棍子打死,否則那就是歧視了。
穿着考究工作服的服務員迎上來,帶着標準得體的禮儀,詢問程玉有沒預定,程玉給她說有,然後那服務員就領着他們來到了預定的地方。
一處頗爲安靜的區域,裡面的燈光,桌布擺設,餐具,裝飾的鮮花,每一處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他們被領到靠落地玻璃的一張桌子前,通過落地玻璃可以俯瞰周圍的景緻。
大麥還沒從來沒來過這麼高的樓層,走到玻璃前,趴在上面,邊朝下俯視,邊哇了一聲,“老媽,這好高啊,你看地上那些人好小啊,跟螞蟻差不多,還有那些車,也很小,好有意思啊,也不知道我在下面會變多小,要不我跑下去,你在這上面給我拍個照吧。”
“吃飯呢,拍什麼照片。”程玉忙把大麥拉了回來,第一次見面不能太失禮了。
“等吃完飯,我幫你拍。”方雨笑着揉了下大麥的腦袋,“到時候拍出來,你可能都認不出自己來了。”
大麥不信,“我就是化成灰,我都認的出來。”
程玉瞥了他一眼,“你都化成灰了,你還怎麼認?”
“這小孩兒說話真有意思。”旁邊的何洋說。
程玉看向何洋,方雨忙介紹道,“這是我跟你說,何洋,這是我表妹程玉,這是我表妹的小孩兒大麥,這是二貓,大麥老說是他兄弟。”
聽到拿只貓當兄弟,何洋眼中掠過一抹嗤笑,他是最不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的,不過面上卻還是帶着溫和的笑,跟程玉他們打招呼。
程玉讓小孩兒跟對方打招呼,小孩兒把懷裡的貓,放在了桌上了,然後伸出了手,“你好。”
剛抱過貓的手,何洋眼底流露出厭惡之色,不過很快消失了,在幾人的目光注視下,硬着頭皮握了握大麥的手。
服務員拿着菜單,讓他們點餐,何洋要了份牛排,還強調五分熟。
“五分熟是什麼意思?”大麥同學擡頭不解地問。
何洋解釋說,“牛肉五分熟吃起來比較嫩,老了就不夠嫩了。”
大麥同學說,“老媽,那我的牛肉也要五分熟,不,我要三分熟,這樣吃起來更嫩。”
“你要十分熟。”程玉說,野獸可是連生肉都吃的,程玉從來不給大麥吃不熟的肉。
對面的何洋聽了,臉上閃過一抹鄙視之光,果然是沒見面的鄉巴佬。
大麥同學什麼都喜歡嘗新鮮的,就說,“人家都說了,越不熟越嫩,我要吃嫩的,我還小,太老了會把我的牙累掉的。”
對面的方雨不由噗嗤一聲笑了,“你就給他吃吧,把咱家大麥的牙齒累掉了,可就再無法吃東西了。”
程玉說,“那給他五分熟的。”
“三分熟。”大麥說,“叔叔是大人,都要五分熟的,我是小孩兒,肯定要三分熟的。”在他小腦袋瓜裡,大概覺得越生越嫰,越嫩越好吃,根本就不考慮其他。
程玉現在非常後悔,不該帶他來,應該讓他跟樑午和小逸一塊兒去坐,熊孩子真是沒有一刻不折騰的。
上菜期間,程玉朝四周看了下,發現樑午和小逸就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坐,旁邊站着個服務員正點餐呢,樑午看到她,衝她晃了下手裡的車鑰匙,意思是讓她吃完飯到車旁邊匯合。
“我聽方雨說,你在郊外包地種地,會不會太辛苦了?”何洋看着對面的程玉,心說,種地的不都說嗮的黑不溜秋的嗎?這程玉不但不黑,相反的,皮膚還很細緻白皙,比方雨的要好很多,而且也要漂亮很多,跟他之前想象的村婦完全不一樣,不過再不一樣,也不過是個種地的。
“還好,有請人。”程玉打量了對面的何洋一眼。
何洋又說,“我聽人說,現在包地的成本很高,而生產出來的東西,價格又壓的很低,趕到市場好的話,還好說,要是趕的不好,是會虧本的,新聞上不經常說瓜農的瓜賣不出去倒掉什麼之類的嗎,其實,像你一個女孩子找個輕鬆的工作會更好一些。”
“我覺得還好,沒有出現賣不出去的情況,而且種地比較自由,能方便照顧孩子和家裡人。”程玉說,“方雨大概跟你說過,我沒有學歷,初中都沒畢業,找工作那裡那麼好找。”
方雨大概也覺得何洋這話有些不妥,忙說,“種地也沒什麼不好,也是很有前景的,就我工作的那酒店,裡面用的材料買過來的時候就很貴,而且還只供給我們一家,別家想購買還沒門路呢,程玉繼續做下去,難保不會做成他那樣,比我們讀書的強多了。”
何洋說,“我也聽說過這事,他們家的東西的確是好,好像是個叫玉莊的莊子吧,人家牛氣的很,據說很多人都找上門要長期購買,而且價錢上都好商量,比綠鬆酒店的價錢高都沒關係的,可是最後愣是被拒之門外,放着錢不賺,真是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方雨說,“我們同事都猜玉莊的老闆跟我們老闆關係很鐵,否則也不會放着高價不賣的道理,而且我覺得能放着錢不賺而顧念情義的,挺讓人佩服的,現在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
何洋眼中明顯的不贊同,“顧念情義是可以的,但是商場如戰場,不迎合市場,是沒什麼大發展的,好好的一個莊子,本來應該有大發展的,若一直這樣,真是可惜了。”
程玉看了下何洋沒說話,人再表現的紳士,彬彬有禮,可經過談話,就能大概瞭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表面表現的很謙和,骨子裡卻是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打從她一進來,她就感知出來了,這人是看不起她這個種地的。
菜上來之後,帶着血絲的牛排放在了大麥的跟前,“好大一塊肉啊。”在家裡,還從來沒給他這麼一大塊肉吃過。
看到血糊糊的東西,大麥有些興奮,眼神就忙在桌子上四處搜尋起來。
“大麥你找什麼呢?”方雨不由問道。
“我找筷子啊,怎麼沒給我筷子啊?沒筷子要我怎麼吃呢?我老媽是不會允許我下手抓的。”雖然他很想那麼幹。
何洋聽到他找筷子,眼中的鄙夷更甚了。
方雨說,“吃這個西餐,不用筷子的,用你手邊的刀叉,你看像我這樣。”
大麥同學拿起來刀子和叉子,然後學着方雨的樣子,只是用慣了筷子的大麥,很不習慣,急的是抓耳撓腮的,程玉卻叫來了服務員,請他幫忙拿雙筷子來。
服務員怪異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還是保持着禮儀去拿筷子了。
何洋漫不經心地說,“還是應該再讓他適應適應,以後不能一直吃西餐就找筷子。”
方雨卻說,“大麥還小呢,別的像他這麼大的小孩兒都還需要父母喂呢,你看他都能自己吃了,用筷子怎麼了,也給我來雙筷子,我也用筷子。”
何洋氣結,面上卻笑着說,“你怎麼也成了小孩兒了。”心裡在說,真是跟着什麼樣人,就學什麼,照他的意思,就該少給這些人來往,好的不學,專學壞的。
服務員把筷子拿來了後,何洋倒是想看看那小孩兒是怎麼那把那些血糊糊的東西吃進去的,別的小孩兒看到有的是可以嚇哭的,小孩兒要,大人居然就同意,真是一點家教都沒有。
大麥拿着筷子夾起來一整塊肉就要去啃,程玉忙說,“拿刀子切成小塊,別吃的滿身都是。”
“我幫你切。”方雨要去幫忙,大麥說不用,自己能行。
然後就見小孩兒,拿起刀,刷刷幾下之後,盤子裡的肉已經被切成了均勻的小塊,放下刀子,抓起筷子,夾了一塊放到了嘴裡。
方雨和何洋看的是目瞪口呆。
方雨張了下嘴,“大麥你這刀法不錯啊。”
大麥把嘴裡的肉嚥下去,“一般般了,要我幫你切嗎?”
方雨把盤子推到他面前,“沒想到我還有被這麼大的小孩服務的一天。”
大麥同學抓起刀,就把方雨盤子裡的整塊肉,切成了很小一塊。
何洋在心裡不由吐槽了句,屠夫,沒想到這麼小就已經展現屠夫的潛質了。
何洋給程玉倒酒,嘴裡還說着是什麼酒,以及成分產地之類的,當然這些都是程玉猜的,因爲他說的都是英文,並且還講解了一番如何喝,什麼酒配什麼菜之類的,當然還透露出酒的價錢也不菲了。
看到他這樣,程玉心說,看來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這樣的,程玉不由唉嘆了聲,在她面前表現這些,是不會加分的。
程玉杯子裡的酒,並沒怎麼喝,不管多貴,都不覺得好,因爲她已經習慣了自己釀的酒。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談到程玉身上了,何洋聽說程玉還是單身,就說需要不需要他給介紹,他身邊有不少還不錯的人。
方雨似乎也感知到了什麼,對何洋也有意見,何洋想討好方雨,就說給程玉介紹朋友,認爲自己認識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若是其中能一個看上程玉,那程玉也就麻雀變鳳凰,燒高香了,雖說這程玉是個種地的,但是人長的漂亮啊,難保不會有人看上。
程玉打了個呵呵就過去了。
能聽到談話的樑午卻是看不下去了,這人看程玉和大麥的鄙視眼神,在旁邊,他是看的再清楚不過了,原本就一直忍着呢,沒想到他還火上澆油沒完沒了,還要介紹男朋友了,他以爲他是誰啊。
“走,小逸,咱們也去湊湊熱鬧。”樑午對小逸說完,領着人就走向了程玉那桌,“介不介意加兩個位置?”
程玉聽到這人說話,就開始頭疼起來,不是說好的,不來的嗎,怎麼又過來了呢?馬上就快結束了,又來幹什麼,程玉正想跟方雨說提前回去呢,就看到對面的何洋,目光灼灼地看着樑午,就差沒點頭哈腰了,“午少,當然不介意了,平常請都還請不到呢,服務員,在這邊加兩個位置。”
服務員加位置的時候,何洋指導的是加在自己身邊,可是樑午卻讓那服務員把位置加在了程玉身旁。
“舅舅。”大麥對小逸喚了聲,就繼續吃東西去了。
何洋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了。
方雨看了半天,終於開口,“你是小逸吧?你怎麼沒跟你姐姐一起過來。”
小逸說,“我和午哥哥來的晚了些。”
“沒想到你都長這麼高了,要不是大麥喚你舅舅,我都還認不出來你,還沒吃東西的吧,趕緊再點點東西。”方雨叫服務員。
何洋一直是蒙的,看着對面的人,服務員拿過來菜單何洋忙接過來,雙手遞給了對面坐的樑午,“午少請。”
樑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幾樣東西。
何洋心裡雖然在滴血,但是能跟樑午在一起吃飯,已經是很難得了,何洋雖然也是個富二代,但跟樑家這樣的世族大家相比,是無論如何沒法比的,若是能搭上樑家,幫自己家一把,那收益可是匪淺的,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方雨看到他這樣,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不過心裡也在好奇這人的身份,小逸叫他午哥哥,看起來關係似乎還不錯的樣子,不由詢問程玉。
程玉說,“你應該也是知道的,樑午,初三的時候坐在我和秦雪後面。”
方雨忙說,“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學校裡沒有不知道他的,只是以前我沒見過本人,所以不知道。”
“這麼說,方雨你跟午少還是同學了。”何洋忙說。
“雖然沒見過,但的確是校友。”樑午看到大麥吃的滿嘴的油污,忙拿起紙巾給他擦了擦嘴巴,又給他杯子裡倒了杯果汁,對程玉漫不經心地說,“你怎麼給他吃這些東西,他吃這些根本就吃不飽,營養也不夠均衡,還有你,不是也不喜歡吃外國人喜歡吃的東西嗎?總說沒滋沒味的。”
程玉心說,她什麼時候說過沒滋沒味的話了,不過她也沒有反駁,一聽就知道這人是在刺何洋的。
何洋的臉果然很不好看。
何洋說,“午少要是不喜歡西餐,要不咱們找家中餐廳。”
樑午說,“我還好了,關鍵是大麥光吃這個不行,還有她吃不慣西餐,先隨便吃點墊墊肚子吧,等會兒我再帶他們去吃點。”
何洋只能點頭,心裡一直在琢磨,方雨的表姐不是個種地的嗎?怎麼跟樑午搭上了,看樣子似乎還挺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