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面對此情此景，以及一個如此厚臉皮的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最後，她細如蚊訥地喃喃道：“我……我沒帶錢。”
這是實話，她身上的確一分錢都沒帶。
別說完整的大包子了，就算連個包子皮都買不起。
“那沒事。”
秦海咧嘴一笑，同時不由分說拉着她的胳膊往店裡走。
“我有錢啊，先借你，你請我吃包子，回頭還我就行。放心，不收利息。”
肖萱被他給繞迷糊了。
直到兩人坐在了店堂裡，秦海輕車熟路地拿了菜單開始點包子時，她還沒轉過彎來。
不過潛意識裡，她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大對勁。
熱氣騰騰一屜小籠包擺上桌，比方纔秦海在路邊隨意買的那一袋包子要好聞不知多少倍，香氣撲鼻而來，肖萱感到原本就空蕩蕩的腸胃，這會兒餓得已經開始火燒火燎起來。
“來吧，嚐嚐，這家包子真的特別好吃。想當初我在濱城的時候，每個週末都會來一趟，一口氣能吃五屜。”
說着，秦海拿過一個小碟子，夾了一個小籠包放在上面，擺在了肖萱面前。
肖萱接過來，想想反正這頓飯是自己請，也不算欠他的，便拿起筷子夾了包子放入口中。
她實在是太餓了，兩三口一個包子下肚後，就吃得停不下來。
三個包子被囫圇個嚥下去，她愣是沒品出啥滋味。
等到第四個時，肚子裡有了底兒，肖萱纔開始慢慢細品這家老字號包子鋪的小籠包。
不愧是百年老字號，小籠包做的的確有特色，味道也非常好，只是肖萱覺得和姐姐做的，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我姐做得小籠包比他家的還好吃。”
心裡想着，她便脫口而出。
話纔剛出口，肖萱便愣住了，筷子裡夾着的剩下半截包子，就那麼直直地掉在了碟子裡，濺起幾許湯汁，灑到了桌面上。
“她也會做小籠包？還做得比慶恆居都好吃？你可別吹牛哦！”
質疑她可以，質疑肖芒的手藝，肖萱可不幹了。
拋下傷感情緒，她馬上還擊。
“我纔沒吹牛。凡是吃過我姐做的小籠包的，就沒有說不好吃的。以前我姐還在他們學校食堂裡賣過小籠包呢，賣的特別好，不光學生買，連附近的居民都大老遠慕名而來。而且她不光會做小籠包，炒菜也做得特別好吃。要不是後來她太忙了，食堂肯定還要做下去的。”
“還有這回事？”秦海驚詫道，“居然能做得比慶恆居還好吃，那我必須得找機會嘗一嘗。”
見肖萱忽地黯然低下頭，將筷子輕輕擱在了碟子上，秦海眼珠一轉，繼而問道：“你姐那麼會做飯，那你呢？你會不會呀？”
“我？”
肖萱擡起頭，愣了一下，咬咬嘴脣，搖了搖頭。
“我就會做一點家常菜，還做得不大好吃。在我記憶裡，從我姐會做飯菜開始，我家的一日三餐就都是她在做了。這麼多年，都是她在做給我吃，她……”
說到這裡，肖萱的聲音噎在嗓子眼，逐漸被哽咽聲所替代。
“可是，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有人會告訴我，她不是我的親姐姐……從來沒有……”
“小時候，爸媽重男輕女，家裡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我大哥的……從來沒有我們姐妹倆的份，我們兩個就互相安慰對方……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姐姐在安慰我，護着我。”
“其實姐姐比我還慘，過年好歹我還能有件新衣服穿，可姐姐什麼都沒有，一直都是家裡親戚們不要的衣服，我媽撿來給姐姐穿……她還要每天天不亮就起牀，做全家人的飯，放了學還要洗全家人的衣服，打掃屋子……就算這樣，稍有不順心，我媽還會打她，我要是幫她幹了活，我媽會揍得更厲害……”
說到這裡，肖萱的聲音驀然消失，她雙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眼底瞬間泛紅，豆粒大的淚珠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半晌，她抖着嘴脣呢喃道：“我真傻，那時候怎麼就沒發現不對勁。我媽從來都只揍姐姐一個人，就算我惹她生了氣，她最多罵得兇一點，卻完全不會打我。對大哥，更是一個手指頭都捨不得動。
“那時，我怎麼就沒想過，爲什麼媽媽只會打姐姐一個人……只有她一個人沒有新衣服穿，只有她一個人要做全家的家務……我真傻……”
眼淚彷彿串了線的珠子，砸在桌面上。
對面的秦海也難得沉默了下來，臉色也一掃先前的戲謔，正經嚴肅起來。
半晌，他開口道：“想知道當年你姐，是怎麼會到你家裡的嗎？”
肖萱抹乾淨臉上的淚水，點了點頭。
苗鳳蘭的那份供詞，秦海曾看到過。雖然明白將真相完全告知，對眼前這個小姑娘來說，未免太過殘忍。
可她有權利知道事實。
秦海從安平鎮的那家衛生所開始，慢慢將當年真相，將苗鳳蘭如何將肖芒偷走，肖芒至今還未被姚家完全接受，她與親生母親還沒能相認等，完完整整地講給肖萱。
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肖萱坐在那裡，彷如石雕泥塑般，整個人都傻了。
“是我媽，她把姐姐從親生母親身邊偷走的？”
秦海注視着她，默默點了點頭。
淚水又重新淌滿在肖萱面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