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水藍帶着一臉黑氣的姜初柔回到碧桐苑時,姜傲芙正倚在牀頭,由水綠一口口的喂着雞湯。殢殩獍曉
那雞湯是用上好的烏雞和上等人蔘用小火煨了一下午,那濃郁的香氣飄了滿屋,讓人聞之便禁不住食指大動。
這可是姜傲芙來到這裡用的最可口的一頓飯,她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姜初柔在屋中站定,看着姜傲芙不算雅觀的吃相,眉頭一皺,福了身子道:“不知長姐叫柔兒來,有何吩咐?”
姜傲芙眼皮也不擡一下,回味着口中雞湯齒頰留香的美味,讚歎道:“味道不錯,再給我盛一碗。”
水綠笑着道:“二小姐忙了一下午呢,就知道您愛吃。”說着,她又到桌旁盛了一碗,吹了吹,餵給了姜傲芙。
姜初柔還保持着行禮的姿勢,見姜傲芙壓根不理會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提高了語調冷聲道:“不知長姐有何吩咐?”
可是,姜傲芙還是仿若未聞,只不停讚歎雞湯好喝,口中道:“這湯實在不錯,若是開間酒樓,定然能招攬許多生意。”
水綠一聽,撲哧一笑,打趣道:“小姐好財迷。”
姜傲芙正色道:“你懂什麼,人在世上,無非講究吃穿用度,這吃,可是排在頭一位。”她說着說着來了興致,張口就欲侃侃而談。
可是被晾在一旁的姜初柔卻再沒了半分耐心,她咬着牙,忍着怒火,聲音尖細道:“長姐…您到底有什麼吩咐?”
她這一嗓子,嚇的一旁的水綠一個哆嗦,連忙收了笑臉,不敢再說話。
水藍緊緊皺着眉頭,走到姜傲芙身旁,壓低了嗓音道:“小姐,您看…”
姜傲芙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嘴角微微上翹,淺淺的弧度是充滿童真的笑,當真是可愛的很:“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你這脾氣可不小啊。”
姜初柔深吸一口氣,冷聲道:“若是長姐沒有吩咐,那柔兒便告退了。”
冷笑一聲,姜傲芙精緻的小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霜寒,她小巧的脣瓣一張一合,聲音脆嫩好聽,語氣卻很是駭人:“放肆,本小姐沒讓你走,你敢踏出這房門半步試試。”
姜初柔原本已經擡了腳,一聽這話,心雖不甘,卻也不得不恨恨放下,看着姜傲芙的眼中多了幾分怨毒!
“你到底想做什麼?”姜初柔就像是炸了毛的雞,氣得頭髮絲都恨不得根根直立起來。
姜傲芙靠在牀頭,姿態悠然,見姜初柔如此動怒,面上寒意一收,又是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她歪着腦袋道:“看來這些年,你當真是養了些大小姐脾氣啊。只是,你難道還沒弄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大小姐脾氣,也是你耍得起的嗎?”
“你…”姜初柔一聽這話,面色驟然鐵青,眼眶通紅,竟是差點氣出了淚。
她擡起尖細的指尖指着姜傲芙,咬着牙半晌才蹦出幾個字:“你別太得意!”
姜傲芙遲遲一笑,目光直直的望着姜初柔,淡淡道:“你可得弄清楚了,這姜家大小姐,到底是誰!”
姜初柔臉色難看的就像是生吞了一隻蒼蠅,她渾身顫抖,眼中的怨毒越發深刻,沉默了好一會才咬着牙道:“是,長姐,您有什麼吩咐,柔兒一定照辦。”
聽聞此言,姜傲芙微微蹙眉,懶懶的擺擺手道:“你忘了我先前對你的吩咐嗎?我臥牀的這些日子,你可得侍疾。”
“打從今日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離開碧桐苑半步。煎藥,做飯,還有我的換洗衣裳,所有的活,你通通包辦,做的好,興許我會好好賞你,可若是做的不好,就是你違背家規,不分尊卑,可是得吃大苦頭的。”姜傲芙含笑威脅,每一個字落在姜初柔耳中都讓她如遭雷擊!
她雖然只是個庶出小姐,可是自小也是被柳姨娘金玉般養大的,哪裡做過伺候人的事!委屈的淚在眼底打轉,她瞪着姜傲芙許久,恨聲道:“我…我根本不會…”
姜傲芙似早已經料到她的回答一樣,衝着水綠道:“聽見沒,三小姐說她不會。你可得好好教教!不過,可不許幫忙哦,否則,一併處罰。”
水綠興奮的嚎了一聲,重重點了點頭,高聲道:“小姐放心,水綠一定完成任務。”
水藍在一旁看的一樂,卻又隱隱有些擔憂,忍不住道:“小姐…這…這不太好吧?”
姜傲芙瞟了她一眼,笑着道:“有什麼不好?我讓她做這些,是在幫她贖罪!否則,她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話音落下,姜初柔腳下一軟,險些站不住。
她震驚的看着姜傲芙,做夢也想不到她突然說出這番話!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了什麼嗎?
不…不可能…
姜初柔的神情早已經出賣了她的內心,到此時,姜傲芙更加堅定了她的嫌疑,那兩撥黑衣人中,衝着她來的那撥,定然是姜初柔派來的!
果真好很的心!
她悄然攥緊了拳,驟然提高了音調道:“姜初柔!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選擇好好侍疾,還是選擇…接受懲罰?”
姜初柔一個踉蹌,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眼神慌亂無神,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斷斷續續道:“能…能給長姐侍疾…是柔兒的福分…”
“柔兒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好長姐…”
這番轉變,驚呆了水藍和水綠,她們都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這三小姐的轉變未免太快了些,適才還惡狠狠的模樣,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柔順的小貓了?
姜傲芙深深看了她一眼,雙眼微眯,緩緩道:“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姜初柔連忙點頭,那模樣竟似生怕姜傲芙反悔了一般。
輕輕一笑,姜傲芙轉頭看着水藍,詢問道:“咱們院裡還有什麼活?”
“啊…”水藍一怔,而後反應過來,點點頭道:“大夫開的藥方還差一味藥引,需得趕緊準備出來。”
“差什麼?”
“需得新鮮桑枝,切碎了曬乾,便可用藥。”水藍轉來轉眼珠,笑着道。
她說的也沒錯,姜傲芙的藥方中的確有一味桑枝藥引,只是這藥引普通,尋常藥店裡便能買着,只是她知道姜傲芙這是在特意爲難姜初柔,便故意說了要現做藥引。
“哦,這個簡單,後院裡便有幾棵老桑樹。”水綠連忙接口道。
姜傲芙笑着點點頭,目光看向姜初柔,溫和道:“切點桑枝,應該不難吧?”
姜初柔連連點頭:“不難,不難,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完,她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門,小跑着去了後院。
見她離開,水藍忍不住道:“小姐,您讓三小姐做這些粗活,若是柳姨娘知道,指不定又會鬧出什麼來。”
姜傲芙滿不在乎的點點頭,躺在了牀上,懶懶道:“要鬧便由她鬧去,這可是姜初柔自願的,不是嗎?”
說完,她便閉上了眼,再不言語。
水藍水綠互看了一眼,都禁不住露出了笑意。
不管怎麼樣,能好好整整姜初柔,她們心中是說不出的痛快,這麼多年的憋屈,總算是解氣了。12z6。
這一夜,整個碧桐苑都響着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還不時傳來女子痛苦的“哎喲”聲。
姜傲芙嘴角浮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拉了拉被子,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待得清晨第一道陽光落入窗櫺時,她被一陣女子的哭聲驚醒,微微蹙了眉,按着肩頭便下了牀,隨手披了件衣裳,走出了房門。
一出房門,她便瞧見了急急趕來的水綠,但見她滿頭大汗,滿目驚慌,她忙問道:“慌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水綠擦了把額頭的汗,急聲道:“三小姐…三小姐…”
姜傲芙心頭一突,下意識想到,莫不是那姜初柔砍了一夜桑枝,覺得委屈,做出什麼偏激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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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有心懲罰她,但也只是小懲大誡,並沒想過會有這等嚴重的後果。忙喚了水綠帶路,二人趕去了後院。
這時候後院裡已經聚集了一撥丫鬟小廝,他們圍成了一個圈,不時的指指點點,還有人竊笑私語。
“讓開,大小姐來了。”水綠一喊,人羣立刻讓開了路,那嬌小的身影走進了圈內,看着姜初柔那番模樣,眉頭一蹙,疑惑不解。
只見姜初柔懷中抱着一捆桑枝,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放聲哭喊,那蓬頭垢面的模樣着實有些不堪入目。
姜傲芙微微凝眉,走到了姜初柔面前,沉聲道:“發生什麼事了?”
姜初柔一見着姜傲芙,立刻將懷中的桑枝扔到了她的面前,哭喊道:“給你,給你,你要的桑枝,全部都給你,嗚嗚嗚嗚…”
“別哭了。”她聲音尖細刺耳,哭的姜傲芙心煩意亂。
姜初柔根本不理會她,反而哭的更大聲了。
“閉嘴。”姜傲芙忍無可忍,怒吼了一聲,誰料牽動了傷口,疼的她吸了口涼氣。
姜初柔被她嚇的止住了哭,只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就像個淚人。
姜傲芙擺了擺手,衝着四周的人道:“都很閒嗎?沒事做嗎?圍在這裡幹什麼,還不散了?”
丫鬟小廝們連忙一鬨而散,不敢違逆姜傲芙半分。
他們如今可是知道,這府中最狠的人是誰了!就連三小姐這樣的狠角色都被大小姐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們要再敢動半點小心思,還不知下場會有多悽慘。
見人都走光了,姜傲芙蹲下*身,看着姜初柔不耐道:“說吧,發生什麼事了?你哭什麼?”
姜初柔抽了抽鼻子,顫抖着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草叢,驚恐的低吼:“蜘蛛,有蜘蛛。”
蜘蛛?
姜傲芙額角有黑線飄過,看着姜初柔道:“你怕蜘蛛?”
姜初柔面色難看,偏開了頭,不敢和姜傲芙對視!
“我還以爲你就是世上最惡的人,沒想到,惡人卻害怕蜘蛛這樣的小東西。”姜傲芙的話帶着深深的譏諷,聽的姜初柔面色驟變。
她咬緊紅脣,瞪着姜傲芙,一言不發,那眼神就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下似的。水藍喂上臉。
姜傲芙也不在乎,隨意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桑枝,淡淡道:“把桑枝曬了,然後去給我做早膳,我餓了,動作快些。”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猶豫。
姜初柔咬牙切齒的瞪了他半晌,而後無奈的起身,將地上的桑枝拾掇了,咬着牙去了小廚房。
半個時辰後,姜初柔端着熱騰騰的早膳進了屋。
姜傲芙倚在牀頭,隔老遠便聞到了一股子怪味,秀眉一揚,嘴角便含了一抹淡淡的笑。
姜初柔將早膳放在桌上,垂着頭道:“長姐,早膳做好了。”
姜傲芙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辛苦了,水藍,端過來給我瞧瞧,咱們貌美如花的三小姐做出的飯菜是不是也和人一樣,那麼美。”
水藍點點頭,將那碟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麼的菜端了過來。姜傲芙只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口鼻道:“果然和三小姐一樣,又好看,又香噴噴的。”15366644
姜傲芙這話,無疑是在譏諷姜初柔!後者也明顯知道她的用意,眼神有些躲閃道:“早膳做好了,長姐您慢用。”
說完,她擡腳就要“逃走”。
姜傲芙哪能讓她那麼如意的離開,她不鹹不淡的開口道:“我還沒讓你走呢,你急什麼?”
腳步一頓,姜初柔有些慌了,低聲道:“長姐還有什麼吩咐?”
“你還沒用過早膳吧?辛苦一晚上了,想必也餓了,這早膳便賞給你了,一定要吃的乾乾淨淨,方纔對得起你的手藝還有我的一片心意啊。”姜傲芙笑米米的說着,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水藍手中那碟慘不忍睹的菜。
一聽這話,姜初柔面色瞬間慘白,她連忙擺手道:“這是做給長姐您的…我…我…”
“別我我我的,水藍水綠,伺候三小姐用膳。”姜傲芙眸光一寒,冷聲喝道。
水綠當先應了一聲,衝着姜初柔走了過去。
水藍瞧了一眼手中的碟子,皺了皺眉頭,也朝着她的方向去。
那股怪味飄進了鼻腔,姜初柔幾欲作嘔,她慌忙後退,驚慌道:“別,別過來,我不吃,我不吃。”
“三小姐,這是大小姐的一番心意,您可不能辜負了纔是。”水藍認真的說道。
姜初柔忽然一咬牙,一把奪過水藍手中的碟子用力摔在了地上,“碰”的一聲脆響,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夠了,姜傲芙,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到底要怎麼樣折磨我纔夠?”姜初柔跌跌撞撞的靠着牆,怨毒的瞪着姜傲芙,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只怕她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姜傲芙卻是早已料到了一般,只隨意笑笑,譏諷道:“我折磨你?你若是問心無愧,又如何會甘心讓我折磨?”
姜初柔一愣,而後恨恨道:“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怕什麼?我告訴你,我不會再被你折磨了,絕對不會。”
姜傲芙也不在意,指了指房門口,淡淡道:“想走的話,請隨意。”
見她是這樣的態度,姜初柔卻突然狐疑了,她猶疑着立在原地,紅着眼眶道:“姜傲芙,你別以爲自己是嫡長女就可以作威作福耀武揚威,我告訴你,你的好日子不多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下來求我!”
“我很期待那一天,能告訴我是什麼時候嗎?”姜傲芙咧嘴一笑,那人畜無害的模樣卻叫姜初柔恨到了骨子裡。
姜初柔一滯,半晌回答不出來,和姜傲芙對視很久,才從喉頭硬生生擠出了幾個字:“我會讓你後悔的,一定會!”
姜傲芙面色驟然一沉,微微昂起下巴道:“怎麼?到現在還要在我面前耍你的小姐脾氣嗎?”
冷哼一聲,姜傲芙眸光一凌,一字一頓道:“這些年,你和柳姨娘在姜家作威作福慣了,是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吧?”
“今日,我便再提醒你一次,你的身份,根本不夠資格在我面前大吼大叫,你以爲你做的那些事,我當真不知道嗎?
說到最後,姜傲芙幾乎是低吼了出來。
姜初柔面色一白,雙眸瞪得大大的,張着嘴,吞吞吐吐道:“沒有…沒有…不是我…你胡說,不是我…”
姜傲芙冷冷看了她一眼,而後起身下牀,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不知爲何,這樣的姜傲芙讓她害怕,讓她從骨子裡透出一股恐懼感!她向後退,而是後背卻抵着牆,退無可退!
眼睜睜看着那個只到自己肩頭的瘦小身影帶着壓迫的氣勢立在面前,姜初柔只覺得呼吸都變得費勁。
“你…你要做什麼?”
因爲恐懼,她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姜傲芙忽然一擡手,從鬢間拔下了一根小簪,細細在指尖把玩,然後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昨日那些黑衣人中,有一個,便是死在這簪子之下,你…不會不知道吧?”
姜初柔到吸一口氣,目光緊緊的跟着那簪子,生怕姜傲芙會不顧一切扎到自己身上來。
那些欲要置姜傲芙於死地的黑人人的確是她派去的,其中那一個黑衣人的死,她自然知道,爲此,她付出了三倍的價錢纔將此事遮掩過去。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黑衣人當真是死在了姜傲芙的手中。
怎麼可能?
她只有九歲孩童的身子,怎麼可能殺死一個強壯的成年男子?
姜初柔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雙腿不住的發軟,就要站不住。
姜傲芙忽然抓着簪子往前一刺,只聽得姜初柔一聲驚叫,那簪子便順着她的脖頸刺入了牆壁。
只一毫之差,她便可能被那簪子刺穿脖子!
冷汗順着額角滑落,她終於沒了勇氣在喝姜傲芙叫板。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如果還有下次…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