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城太子府。
正值夏日,紫藤花爬滿了整個長廊,涼亭優雅的檐角上,一串串紫色的花朵垂順而下,隨着風的頻率微微舞動,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涼亭內,盛滿了斑駁的光影,那光影之中,坐着三道頎長的身影。
太子仍然穿着一身深邃的藍,只不過這時候,他面上的淡然自若換做了咬牙切齒,若是讓外人瞧見,只怕會驚的大跌眼鏡。
他右手小心翼翼的捏着左手手腕,嘴角向下一沉,狠狠道:“這姜傲芙,實在不知好歹!今日之仇,本太子不報誓不爲人。”
端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內裡一身月華色長袍,外套着一件淡紫色紗衣,手中摺扇微微搖晃,那姿態是說不出的丰神俊朗,就連這隨風而舞的紫藤花都被他比了下去。
只見他嘴角帶着和煦的笑,好聽的嗓音徐徐而來:“今日傲芙,的確是過火了些。”
“只是過火了些?”雲逸眉頭狠狠一蹙,俊美的面上便多了濃濃的不耐煩:“這婚約,解定了。”
話音落下,坐在他身旁的紅衣男子表情豐富多彩,他雙手託着腮,那一張讓女人都嫉妒地瘋狂的嬌顏寫滿了興奮:“大哥,你要怎麼解除婚約?這可是父皇親自定的,你有辦法了嗎?”
辦法?
雲逸眉頭蹙的更緊,思考着久久不語。
“只怕很難。”雲榮軒再次開口,面色也難得的多了一分凝重:“觀心的預測結果出現了,姜家!始終是姜家!大哥你可曾想過,父皇爲何要定下你與姜家嫡長女的婚事?”
雲逸眸光微沉,許久後沉聲道:“五十年了嗎?難道姜家這一代的....那個人...當真是姜傲芙?”
雲榮軒微微頷首,深深看了一眼雲逸,而後浮了清淺的笑容:“大哥不妨...再考慮考慮。”
考慮?
雲逸目光落在自己還紅腫的手腕,咬緊了牙,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想辦法,讓姜傲芙自動解除婚約!”
雲景一直看着二人,聽的雲逸這話,當即興奮的直拍手,燦爛笑着道:“哈哈,好玩,大哥若是要好好整整那姜丫頭,可別忘了叫上我哦。”
雲榮軒面上愕然一閃而逝,而後灑然一笑,咬着摺扇擡眸望着那一串串的紫藤花,眼中光影掠過。
回到姜家,姜傲芙的面色一直不太好看。
水藍水綠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看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
坐在窗前,姜傲芙手中的茶涼了又換成熱的,再涼了,又換,也始終沒有喝上一口!
姜素心還沒有回來!她是厚着臉皮跟着那張家少爺回去了?
想到這裡,姜傲芙面色越加陰沉,她忽然轉頭看着水藍,低沉道:“那張家長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水藍正在往香爐中添加香料,微微思量後道:“奴婢瞭解的也不太清楚,據說張家長公子聰慧過人,是今年科舉的大熱門,再加上家境殷實,相貌英俊,所以一直很有女人緣。”
姜傲芙眉頭緊緊蹙着,忽然起身,沉聲道:“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着了。”
說完,她徑直便走出了房門。水綠匆匆跑到水藍跟前,疑惑道:“小姐最近越來越奇怪了,你說是不是?”
水藍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聲道:“我倒覺得挺好的,至少,小姐不哭了。”
水藍用力點點頭,欣慰的笑了笑。
姜家可以稱爲名門望族的確無可厚非,單單蜿蜒迂迴的長廊,便一眼望不到盡頭!姜傲芙漫無目的的走着,腦海中不斷的劃過義父的臉,姜素心的臉,還有從前的自己。
緩緩呼出一口氣,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暗暗自嘲,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也會爲了這些煩心!從前的她,可不是這樣的!
邁步下了長廊,她駐足在一汪清池旁,池畔假山林立,池中錦鯉恣意,讓她略微安寧了些。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清脆的聲音從假山後傳來,姜傲芙不覺微微挑眉。是何人在這裡念天干地支?
她疑惑着循聲走去,不多時,便見到了一個蹲在地上的小男孩。
他背對着她,手中拿着一根樹枝,在沙土上划着什麼。
“幹者猶樹之幹也,支者猶樹之枝也....”
他很瘦,蹲在地上看起來小小的,身上的布衫樸素簡單,一頭烏髮整齊的束在腦後,陽光撒了遍地,卻像獨獨漏掉了他一般,蹲在角落的他,背影寫滿了孤獨和落寞。
“你在做什麼?”姜傲芙走到他背後立住,輕聲問道。
小男孩口中念詞一頓,轉過頭來,是一張分外清秀的小臉。
“你是誰?”他眸子清冷,那神態與語氣,竟與姜傲芙有的一拼。
上前幾步,姜傲芙在他身前蹲下:“你不認識我?這府裡的人,應該都認識我纔對。”
“你是誰?”小男孩重複着之前的話。
姜傲芙微微挑眉,緩緩道:“姜傲芙。”
“你不是。”迅速接下了她的話,小男孩眼神更加冷冽。
莫名的,姜傲芙覺得心頭一突,又道:“我不是姜傲芙,那我是誰?”
“她死了。”小男孩剛剛說出這句話,假山後面跑出一個小丫鬟,急匆匆道:“四少爺,可算找到您了,姨娘正在尋您呢,快跟奴婢去吧。”
小男孩扔掉手中的樹枝,又看了一眼有些愣神的姜傲芙一眼,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她死了,你卻活了。”
姜傲芙瞪大了雙眸,定定的看着小男孩遠去的背影,一股詭異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