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髮雙馬尾

韋恩記得很清楚,偵探社大門緊鎖,還是從裡面上的鎖。

倫丹市有很多都市傳說,通往地獄的地鐵站、徘徊在迷霧中的無頭騎士、吃人的巷子、地底大墓穴等等。

聳人聽聞的都市傳說只在夜間,和倫丹市民共享一座城市,白天屬於市民,晚上屬於他們,雙方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可倘若有人不守規矩,觸碰了對方的領地,便會一夜之間蒸發,就此消失不見。

提及這些都市傳說,碼頭工人們一個個繪聲繪色,彷彿他們親眼所見一般。

這三個月,韋恩聽到了不少都市傳說,因爲沒有親眼看到,對此嗤之以鼻,又因爲不要錢,他決定信一下。

他入鄉隨俗,每到夜幕降臨都會大門緊鎖,避免和都市傳說近距離接觸。

反正免費,多少信一下。

邦邦邦———

敲門聲再次響起,比之前無疑急促不少,大有韋恩不開門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勢。

韋恩沒有開門,默默抓起了旁邊的撬棍,對方也沒有一直敲,自己推門走了進來。

黑色的連帽長袍遮住全身,無法看清闖入者的面容,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黑袍陰影分明,這加重了對方給韋恩的壓力,緊握撬棍的手心冒出一層細汗。

韋恩定睛望去,雖無法看清兜帽下的面孔,但看長袍胸前的起伏,猜測闖入者是一位女性。

做生意的?

“你就是這家偵探社的老闆吧,我有一筆生意要和你談談。”

“能明天再談嗎,現在關門了。”

雖說女子的聲音很好聽,但韋恩還是拒絕了對方,神神秘秘的打扮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他不想和這種人牽扯上關係。

闖入者沒有說話,緩緩來到辦公桌前,望着一桌子的土豆,輕笑一聲,揮手放下一沓鈔票。

鈔票上的女王頭像深深刺痛着韋恩的眼球,單張一百面值的憲令,至少五十張,也就是五千憲令,足夠他累死累活幹上兩年。

憲令是溫莎王國的法定貨幣,其下還有銅幣憲克,十二枚憲克可兌換一憲令,也就是所謂的零錢。

受經濟大蕭條和戰爭陰雲的影響,憲令的購買力持續走低,但對於韋恩來說,這依舊是一筆鉅款。

“現在能談談了嗎?”

“請坐。”

韋恩坐在辦公桌後,撬棍橫放雙腿上方,直覺告訴他,這玩意對對方沒什麼用,但他需要一些心理安慰,有個趁手的傢伙,說話時多少有點底氣。

女子很滿意韋恩見錢眼開的商業素養,不急不緩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韋恩近距離打量闖入者,看清了兜帽未曾遮擋住的下半張臉,雙脣精緻,潤澤肌膚如珍珠般白得發光,料想入手柔軟溫潤是一個上乘的下巴。

看成色,韋恩猜測對方年紀不大,十六到十八歲,反正不可能超過二十歲。

這個年齡,這種美貌,大晚上獨闖單身男性家中,不是有點本事,就是有點本事。

單看出手闊綽,應該是後者。

女子的沉默讓韋恩心裡沒底,露出面對顧客的官方笑容,客氣道:“吃了沒,要不要來點土豆?”

“紅茶。”

“稍等。”

韋恩收起桌上的五千憲令,起身去廚房泡茶,天知道這個世界連航海貿易都沒有,本地人從哪弄到的茶葉。

片刻後,韋恩再次坐下,見女子雙手搭住兜帽邊緣,欲要以真面目示人,

他急忙出聲打斷。

“規矩我懂,我不想知道你長什麼樣,今晚過後,大家誰也不認識誰,千萬別把帽子摘下來。”韋恩擡手遮眼。

沒什麼卵用,對方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他的意見。

年輕女子金髮碧眼,五官分佈合理,皮相、骨相恰到好處,時尚度滿分的冷豔美顏可塑性極高,既能可以駕馭清純甜美,也能展現高冷氣勢。

比如現在,金色秀髮盤於腦後,一雙冷幽的眼眸深斂星光,她端起茶杯在鼻下聞了聞,沒有品嚐,徑直放回原位。

咋啦,山豬吃不得細糠?

女子雖未言表,但韋恩還是察覺到了一種名爲階級差距的厚障壁,他斥重資購置的極品茶葉在對方眼中一文不值。

挺好的,是個大單!

前世養成的習慣,韋恩從不向有錢的甲方抱怨,至少表面不會,保持微笑道:“尊敬的小姐,能說說你想談的生意嗎?”

“我缺一份工作,你缺一個助理。”

“……”

韋恩震驚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辦公室:“如你所見,小本經營,養不起……”

“我出錢上班,一個月給伱一千憲令,應聘偵探社的助理職務。”

“……”

“不行就算了。”

“歡迎你,助理小姐,你被本偵探社聘用了。”

韋恩爽快點頭,加上之前的五千,整整六千憲令。

或許這讓他顯得很沒節操,但六千憲令和節操沒有可比性,猶豫一秒都是對土豆的寬容。

韋恩熱情伸出手,對方沒接,他收回手自己握了一下,毫不尷尬道:“你的求職簡歷和身份證件……哦,這個我自己編就行,我是韋恩,這家偵探社的老闆兼首席偵探,怎麼稱呼?”

“維羅妮卡。”

維羅妮卡說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名字,而後又講述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故事,她來自異國,從小就喜歡偵探小說,立志要成爲一名偉大的偵探。

她不會在韋恩偵探社待太久,也不會給韋恩帶來麻煩,只要後者少問一些問題,便會在她入職期間有賺不完的女王頭像。

敷衍的謊言,嚴重缺乏誠意,但足夠了。

韋恩點點頭,事到如今,看得出維羅妮卡另有目的,具體什麼不得而知,只知道不是衝着他來的。

他一無所有,沒有利用價值。

“入職期間我會住在偵探社,你這裡還有空房嗎,我需要兩間,房租我會另付,沒問題吧?”

“沒有,隨時可以拎包入住。”

韋恩感慨連連,古語有云,遇良人先成家,遇貴人先立業,遇富婆成家立業,以前他不信,現在才明白,以前他沒有遇到過富婆。

金錢開道無往不利,韋恩已經忘了維羅妮卡的另有目的,只知道金錢即顏值,顏值即正義,有錢又漂亮的女孩具有雙重正義,維羅妮卡肯定不是敵國派來的間諜女殺手,她不遠萬里抵達異國他鄉,只是爲了實現兒時的偵探夢。

挺好的,不像韋恩,他兒時也有很多夢想,長大了只有一個。

買得起房。

“一樓是辦公區域,二樓是我的臥室和檔案室、工作室、倉庫、衛生間,如不嫌棄的話,三樓有隔間,平時沒人過去,明天簡單收拾一下就能入住。”

“我今晚就要入住。”

維羅妮卡看向樓梯方向,錢包裡取出一沓憲令,一張一張遞給韋恩:“你的臥室一併歸我,整個二樓都要租下來,給你一個小時,把你的東西搬下來。”

“半小時就行。”

“還有,我的行李在外面。”

“這就去搬。”

地主家的閨女,不嫖白不嫖,維羅妮卡給的錢足夠韋恩重新裝修一遍偵探社,他找不到也沒有理由拒絕。

但當他來到偵探社大門,頓時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

兩扇大門敞開,在黑暗的背景色中瑟瑟發抖。

一個身高兩米的壯漢擋在門前,看守三個大黑箱子,膀大腰圓,五官硬朗深邃,粗壯的手臂上體毛茂密。

在冬季尚未離去的倫丹,壯漢只穿了一條白色短褲,一件無袖背心,韋恩遠遠站着都能感受到對方強健體魄散發出來的騰騰熱浪。

是個會講道理的實踐派。

看到韋恩,壯漢微微一笑,粗壯的大手朝他伸了過來:“威廉,交個朋友。”

“你好,我是韋恩。”

壯漢一臉兇相,卻意外地很客氣,韋恩不失禮貌遞上手,兩手相合間,感應到威廉掌心中的熱氣,頓時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涼氣。

這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尾椎骨,沒有繼續衝擊天靈蓋,停在局部不走了。

難怪總覺得哪裡不對,韋恩這才注意到,威廉一頭金髮紮成雙馬尾,無袖背心是藍白條的海魂衫。

要死了,他不鬆手,還一直在笑!

威廉的笑容格外滲人,拽着韋恩就要給剛交的朋友一個熱情擁抱,韋恩極力掙扎,敵不過對方恐怖的蠻力,視線中,藍白條越靠越近,上面還有很多卷卷的金色線頭。

胸毛,威廉雄性荷爾蒙的象徵。

“喵~~~”

一聲貓叫打斷威廉,並救下了岌岌可危的韋恩, 那是一隻金色瞳眸的黑貓,揣着手手趴在黑箱子上,油光水滑的毛髮和黑夜融爲一體,閉上眼睛的時候和隱身無異。

聽到這聲貓叫,威廉果斷捨棄韋恩,雙手將黑貓舉起:“莫妮卡,舉高高。”

韋恩:(一`′一;)

好險,差點就被胸肌夾死了。

威廉將黑貓舉高高,兩米的壯漢又蹦又跳,畫面太美,直接打消了韋恩對金髮雙馬尾的美好幻想。

貴族小姐、肌佬、黑貓,恕他直言,這個組合他看不懂。

呃,不能這麼說,貴族小姐帶着黑貓寵物逃婚,同行的是肌佬管家兼保鏢,立馬就合情合理了起來。

“威廉,你在幹什麼,趕緊把莫妮卡放下來。”

維羅妮卡從辦公室走出,見此情況,立即和威廉爭奪起來,在韋恩無語的注視下,基佬壯漢角力不敵,被維羅妮卡輕輕鬆鬆奪走了黑貓。

維羅妮卡將黑貓抱在懷中,惡狠狠瞪了眼威廉:“你的房間在二樓,趕緊和韋恩把行李搬上去,以後你住他的房間。”

這不合適吧!

韋恩一個哆嗦,暗自發誓要把所有的牀單被褥和衣服統統搬出臥室,絕不留下一件沾着自己氣味的布料。

出乎韋恩的意料,威廉也一臉不樂意:“這不合適吧,我不想……”

“閉嘴,就這麼決定了。”

“那莫妮卡呢?”

“莫妮卡和我住三樓。”

維羅妮卡理所當然道:“貓和淑女一間屋子,臭男人不行。”

“嘖,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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