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從徐慧孃的院子裡出來,依言又去了王太醫所居住的客院裡。
正與王太醫交流着徐慧孃的病因病機,一老一小說的正投契呢,小魚兒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哎,不是讓你給景家大媳婦看完病就去尋我的嘛,怎麼就給忘了?害我等了你一早上……”
話音未落,穿着一身梅紅襖裙,披着大紅織金裘的魚兒就挑簾子進了屋。
江夏對王太醫遞了個歉然無奈的笑,然後起身迎着魚兒,道:“我與老先生一起去給景家大少奶奶看過了,就碰碰頭商議商議病情用藥,一會兒就去找你,怎麼就等不得尋了來,這麼大冷的天,還在院子裡就大呼小叫的,也不怕被冷風吹了?”
說着,江夏已經握了魚兒的手,這丫頭粗粗拉拉的,丫頭婆子們伺候的卻仔細,戴了袖筒子不說,還捧了小手爐的,兩隻手倒是暖暖的並不冷。
“嘿嘿,不涼吧?郭媽媽和安媽媽仔細着了,我有一處不妥帖也斷不肯放我出門的,我就哪裡能凍着了!倒是你,身上穿的衣裳單薄,昨兒那件大氅也不夠暖。我本想着,將我沒穿的斗篷送你兩件呢,還是安媽媽說,你比我個兒高,我的衣裳你穿不了!”魚兒一說話,就很有些自動跑歪的愛好,只片刻,就把話題帶出去幾百裡了。
江夏無奈地笑笑,回頭看向王太醫,兩個人交換了個無奈的目光,顯然,魚兒這丫頭過來,她們關於辨證施治的討論交流絕對進行不下去了,只能被迫中斷了。
拉着魚兒的手,江夏笑了笑,然後對王太醫道:“今兒夏娘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向老先生請教!”
魚兒這纔想起旁邊的王太醫,很是不好意思的微微紅了臉頰,對着王太醫略略曲膝道:“王老太醫莫怪,我急着跟夏娘說話,失禮了!”
王老太醫可不敢受她的禮,連忙起身,拱手回了一禮道:“郡主言重了。”
“都說了,離了京裡就不要再叫什麼郡主了!”魚兒嬌嗔一句,又對王太醫笑笑,道,“那我就把夏娘帶走了!”
王太醫無奈,卻只能拱手答應着。
眼看着江夏也是一臉無奈地,被魚兒搶着披了大氅,一路拉了手,風一般地去了。
王太醫無奈地搖搖頭,眼底卻又不乏欣慰。
江氏夏娘,確實讓他非常欣賞,不論是醫術還是人品心性……有那麼一陣子,他甚至動了多年沒有過的收徒的心思。但後來,隨着他對江氏夏娘瞭解的越來越多,他才知道,自己這個念想怕是無法達成了,人家的醫術並不比你低,甚至有些東西是他不知道的,人家怎麼還會拜你爲師?就是人家拜師,他也沒那麼厚的臉皮啊!
但,話說回來,江氏之才之心性固然極好,但那個出身實在是太低了。又被後孃謀害,賣成了沖喜新娘。據說,如今在徐家也是處境尷尬,據聞徐家的當家太太可是正四下裡尋找打聽,要爲自己的兒子尋一位高門貴妻呢!
這種處境,能與福寧郡主相交,對她必定大有助益。
只是,話說回來了,那丫頭怎麼給景家大少奶奶治着病,還搬到了外頭去住?好像那宅子也是她自己買下的……他昨日想着點醒她的幾句話,她也反應平淡,意態冷清,再聯繫江夏身上的衣着打扮,也是那般素淡,難道這丫頭已經寒了心?存了什麼別的心思?
王太醫想到這裡,難免在心裡泛起了嘀咕。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形形色色的女人,王太醫自詡見過了太多的女子,各種脾性,高矮胖瘦……可就是沒見過江氏這樣的。
說她自暴自棄吧,也不是,能對一種點心都那麼講究的人,不可能自暴自棄。
那說她心思縝密,另有謀算吧?可就那麼孤零零地住到外頭去,別說於事無補,就是名聲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這丫頭,究竟是聰明,還是糊塗啊!唉!
王太醫一時糾結一時感嘆,長長短短地嘆着氣回了屋,讓小童準備筆墨,將方纔與江夏交流的心得記錄下來。寫完,看着記錄的東西,王太醫不由又感嘆,看來要多出來走動走動了,不能總困在京裡了……大隱隱於市,眼下這個小丫頭就有些大隱的意思呢!
卻說魚兒拉了江夏出門,卻並不往她居住的院落去,反而直奔着外面二門就走。
江夏半猜半疑的,就被魚兒拉着坐上了一架舒適的馬車,晃晃悠悠出了景府。
“這是去哪裡?”江夏挑着簾子往外看了看,見馬車也不是往自己小院去,這纔出聲詢問。
魚兒嗤地一聲笑道:“你個丫頭還真是個沒趣的,憋了這半天才問……剛剛不是說你的大氅不夠暖和麼?咱們就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沒有好皮子……”
說到這裡,魚兒的小臉突然垮下來,嘆口氣道:“我也知道啊,街面兒買的能有什麼好東西……伯父倒是給了些,可都被我丟在京裡了,就以爲誰會稀罕那些個……都是我糊塗了,把你的情形給忘了,不是我不對你好,就是給混忘了,都怪那個沒臉沒皮的貨,害得我倉促離京……不然,我指定會記得給你帶些好東西出來的……唉,我進……嗯,去伯父家的時候還特特地給你討了好些個醫書呢,也沒帶出來……哼哼,可惡的傢伙,等我回去再算這筆賬!”
再一次聽到魚兒這麼說,江夏那不是太嚴重的好奇心也不由被勾得蠢蠢欲動了。這個小丫頭別看着咬牙切齒的,其實怕已經情根深種了吧?不然,怎麼會什麼事兒都能讓她想起那個人來?
只是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呵呵,這算是歡喜冤家麼?
略一轉念,江夏還是將自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給按下去了。她還是安安靜靜等着看好戲吧!
唔,真是期待,有一天歡喜冤家湊成一雙的情形?她特別萌這一類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