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黑燈瞎火的沒看清楚,今兒看清了魏酈娘這個院子的規制格局,江夏才微微驚訝了一下,又緊接着暗暗嘆息了一回。
這院子與徐慧娘出嫁前的院子幾乎完全相同,比徐宏徐襄兩人的院子都要大一些,佈置的也精緻一些……從這一點上看得出,當初魏酈娘在徐府是何等倍受寵溺,珍之若寶!
珍珠快步走到前頭,替江夏挑起門簾子,同時往裡頭回報道:“太太,夏姑娘來了。”
江夏聽見鄭氏淡淡道:“讓她進來!”
珍珠回頭看過來,對上江夏的眼睛尷尬一笑,瞬間躲開了目光:“姑娘,請進吧!”
江夏勾着脣,露出一抹冷笑。究竟是什麼事兒?能讓珍珠這個一貫大方得體的姑娘慌成這樣?
深深吸了口氣,握了握拳頭,江夏平靜着面容,擡腳跨過門檻走進屋裡去。
“什麼?”江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上手端坐的鄭氏,很是不敢相信道,“太太,您剛纔說什麼?我,謀害表姑娘?……我?”
說着話,江夏的目光下意識地瞅了瞅躺在牀上,明顯虛弱蒼白,卻明明活的好好地魏酈娘,突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怎麼?又不止一人親眼看見,難道你還能狡辯不成?”鄭氏一臉嚴肅,盯着江夏的目光冷冰冰,沒有半點兒溫度。
“哈哈……人證,還好幾個?”江夏遏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她也沒有刻意地遏制,放聲笑了一回,反問道。
“太太,表小姐不管有幾個人證,也都是一面之詞,判斷是非對錯,太太難道不該聽聽我這邊的人怎麼說麼?表小姐有人證,我也有人證啊?”江夏說到這裡,突然笑不出來了。
她昨晚過來的時候是帶了彤翎的,也是彤翎隨着她進了魏酈孃的房間。只是彤翎,畢竟是徐府的丫頭……不說她忠心與否,她的父母親人的生殺予奪可都在鄭氏的手中攥着呢!她讓彤翎來作證,證她無辜,會不會牽連了彤翎丫頭,以及彤翎的家人?
江夏突然有一瞬的無力、悵惘,她明明有辦法證明自己,卻顧忌到他人的無辜,有些不忍。
“太太,我想聽聽表小姐怎麼說,還有幾個見證人怎麼說……”江夏說着,目光轉圜,落在佩兒身上,淡淡笑道,“佩兒,昨晚是你與胡嫂子去叫的我,也是你引着我到得你們姑娘牀前,那麼你說說,我當時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又是怎麼下手加害你們姑娘的?”
佩兒神色怯怯的,並不擡頭看江夏,只畏縮着將目光看向鄭氏,見鄭氏半垂着眼睛並不反對,只好咬咬牙道:“昨晚,我們姑娘身體不適,奴婢去向太太回話,胡嬸子出來說太太睡下了,她帶着奴婢去了二少爺院裡,懇請夏姑娘過來給我們姑娘診治……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說‘表少爺來了’,姑娘歡喜不已,吩咐我等伺候洗梳……”
說到這裡,佩兒頓住,拿眼偷偷地看着江夏,隨即飛快地垂下眼睛,身體瑟縮着往後退了一下,又退了一下……
“嗯?怎麼了?接着往下說!”鄭氏淡淡地發話。
那佩兒似乎被逼無奈的,強撐着又道:“奴婢眼拙,也沒看清夏姑娘怎麼做的,眨眼就拿針刺在了我們姑娘脖子上……我們姑娘脖子上的針痕,太太剛剛也見着了……”
鄭氏點點頭,“嗯,是看過了,清晰可辨,並無作僞。”
佩兒又喏喏道:“昨晚,我們姑娘越發不好了,到底請了趙先生來,當時奴婢也曾問過趙先生,夏姑娘下針之處是何穴位,趙先生說,趙先生說,那一處乃人身重穴,輕易不能動的,刺之,則令人失智,令人昏。重者立僕!”
江夏越聽眼睛瞪得越大,因爲,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無話可說了。
她來到了魏酈孃的屋裡,確實下了針,那處穴位還真如‘趙先生’所說,乃人體重穴,輕易不可刺,刺之,令人失智,令人昏,重者立僕!這些都是醫書上的明文記載着的!
只是,不知,她走的時候好好地魏酈娘,是怎麼‘越發不好了’,是失智了,還是昏了?亦或者乾脆僕了?
江夏覺得胸口有一股火,熊熊燃燒着,幾乎將她自己燒成灰燼去,再將眼前的一切都燒了去……
但她的理智卻告訴她,不能失去冷靜,更不能衝動,那樣無異於自亂陣腳!
“江氏,你還有什麼話好說?”鄭氏淡淡的問道。
江夏哂然一笑,目光淡淡掃過佩兒和牀上躺着不知死活的魏酈娘,轉回到鄭氏身上,平靜道:“太太,我想問一聲,若是我想要表姑孃的性命,有必要自己動手麼?”
鄭氏微微皺了皺眉頭,冷淡道:“你不用問我,問我也無用,你只想着能不能爲自己開解就好。若無從開解自己,那我也沒辦法手下留情,只能秉公辦理,將你送去衙門裡處置了。”
江夏笑笑,突然道:“好,那我聽太太的,不問了。我想見一下趙先生,我想問問,我救二少爺性命時用的穴位,可有哪一個不是重穴的?可有哪一個能夠隨意下針的?……”
鄭氏的臉色有些繃不住了,漸漸陰沉下來,江氏這一句句質問,是譴責她忘恩負義,恩將仇報麼?
“我看,也沒那個必要……襄兒?你怎麼來了?”鄭氏話說到一半,突然愣怔一下,看着一腳踏進來的清俊男子驚訝出聲。
不是讓珍珠偷偷叫了江氏來麼?怎麼還是驚動了襄兒?
珍珠垂着頭,她不敢說自己其實刻意的留了一線,讓彤翎進去通報,讓二少爺也知道消息。唉,不管怎樣,夏姑娘終究是救了二少爺的性命,又給大姑奶奶看病,還不斷地制了藥送去……太太怎麼就糊塗了,聽信了表姑孃的話呢?
難道太太還沒看清,表姑孃的算計,就是想着把夏姑娘整掉,她好與二少爺再續前緣嘛!
徐襄走進來,只瞟了江夏一眼,就越過她徑直走到鄭氏身邊,在鄭氏下手的座位上款款坐了,這才淡淡道:“孃親,打發人叫了江氏過來,可是表妹又有什麼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