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疑神疑鬼,猶疑不定的時候,那角落裡突然傳出一聲極細微的嗚咽聲!
江夏脊背一冷,倏地握緊了手中的樹枝,然後,再屏息看過去的時候,那邊卻又沒了動靜,剛剛那一聲分不清貓叫還是什麼的,竟恍惚成了她的幻聽。
又等了片刻,江夏終於壯起膽子來,握緊了手中的雨傘和樹枝,一步,一步,往裡走過去。
手中的樹枝足有一米半,粗的一端有茶杯口粗細,另一端細一些,也有三四公分直徑。有這麼個大殺器握在手中,江夏自覺有了依恃,於是,在距離四五步遠處停下來,然後拿着那樹枝去戳那堆東西。
戳戳……等一下,沒有動靜……再戳戳,再等一下……
不知戳了幾下子,那一團東西中,突然響起一陣哭聲來!
對,這一次,很清楚了,是孩子的哭聲,不是什麼貓貓狗狗,更不是什麼鬼狐精怪!
哭聲乍起,江夏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站定。
孩子?聽哭聲,是個小孩子,約摸着得有兩三歲、三四歲……她不敢確定年齡,但卻能判斷,絕不是嬰兒的啼哭!
可關鍵是,那一堆東西看着體積不小,可不像是一個小孩兒的身形……再聯想到緊鎖的院門,高高的圍牆,一個小孩兒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自己進來的,小孩子能出現在這裡,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帶進來的。
腦子飛快地轉着,江夏卻不敢貿然上前了,想了想,她決定放棄展示自己的勇敢,撐了傘,匆匆出門,去巷子口叫長貴和車伕過來。
長貴和車伕過來之後,立刻進了廚房,江夏仍舊站在屋檐下,遠遠地看着。
很快,就聽長貴叫了聲:“是個小丫頭!”
車伕則跟着回報:“竟是個半大小子,看樣子也就十來歲,也不知道他怎麼進來的,還抱着個小丫頭……”
江夏聽得暗暗着急,連忙出聲提醒:“那孩子還好吧?”
車伕道:“還有氣兒,渾身都溼透了,還有傷……這會兒昏迷不醒了。”
有氣兒,有氣兒就好!
江夏暗暗鬆了口氣。有了人壯膽,她也不害怕了,走上去,俯身扒拉着一團溼淋淋的破麻布片子,從裡頭扒拉出一隻黑黢黢的手來,然後就按上了脈搏。
片刻,江夏就吩咐車伕和長貴:“將這孩子擡到屋裡去……唔,堂屋的西牆跟有張小牀,先擱在那上頭。”
長貴和車伕都有些遲疑,互相看了一眼,長貴道:“姑娘,這孩子也沒個來歷……”
江夏已經飛快地按過了小丫頭的脈搏,聽了長貴這話,嘆口氣道:“什麼來歷,不過跟街上一樣的災民罷了。……嗯,你擔心的我知道,在大街上的那些也就罷了,這個……就這麼到了我眼前頭,本身就是個半大小子,還帶着個小孩兒,要是咱們不管,不出兩天,就是兩條人命……算了,既然上了門,也算是緣分,就搭把手吧。”
長貴和車伕也不是那狠心的,聽了江夏這話,也就不再多言。也不用擡,車伕將那小丫頭抱起來塞在長貴懷裡,他自己彎身就將那半大小子抱了起來,大踏步一路疾行,按江夏的吩咐抱進堂屋,放在了那張牀上。
到了光亮處,江夏這纔看清兩個孩子的模樣。一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一個兩三歲的小丫頭,兩個孩子都極度營養不良,小子的臉上身上還有傷,青紫潰破,慘不忍睹……
飢餓、傷口,再加上連續的下雨天,若不是恰好遇上江夏,這兩個孩子怕就此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吧!
小的也不知哭累了還是怎麼的,又沒了聲息。江夏讓車伕將那小子身上又髒又溼又破的衣裳脫掉,拿塊布巾子將身上的水擦一擦,然後就搬了一牀被子過來,給那半大小子蓋上。
小丫頭則是她動手,也同樣脫了身上溼淋淋的衣裳,擦乾了,一起塞到被窩裡去。
兩個孩子的情況不容樂觀,江夏又緊接着開了藥方子,讓車伕去濟生堂抓藥,順帶着買兩身衣裳回來,順路再去街西頭的路家肉鋪裡割上一斤肉……
剛剛診脈她已經檢查過兩個孩子的身體了,之所以昏迷不醒,主要是飢餓和寒冷。另外,半大小子身上還有些外傷,看樣子並不是一時的傷口,形形色色,新舊交陳……就看着傷口,也大概能夠推測出,一個半大小子帶這個剛會走路的小丫頭是多麼不容易了!
車伕走了,江夏就招呼着長貴進了廚房。
一口鍋洗了,淘米熬粥。裡頭的一口鍋和水壺都燒上水……兩個孩子被雨水淋溼了,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體溫明顯偏低,手腳四肢幾乎摸不到溫乎氣兒,用熱水浸泡、加揉搓按摩,疏通血脈,無疑是這個條件下,最快最有效的促使體溫回覆的辦法!
讓長貴看着火,她自己則翻箱倒櫃,找出買下還沒用過的布巾、浴盆,還有一套給越哥兒備下褲子。這裡只有越哥兒的衣裳,看那小子的個頭要高一些,褲子肯定會短……不過,暫時穿一下,也將就了。
水燒熱了,粥也熬的差不多了,鍋底的餘火恰恰好,不用人看着了。江夏就與長貴一起打了熱水過來,將那小子交給長貴,她自己抱了小丫頭,分頭行動,給兩個孩子洗熱水澡。
剛剛脫衣裳時,已經知道了孩子很瘦,但這會兒抱在手中,才真實地感受到,什麼叫皮包骨!
這不是網絡上的難民圖片,這是活生生在她眼前的孩子。那一根根突出的肋骨,一個個膨大的關節,那腫脹的肚子上一條條凸起的青筋……都讓她不寒而慄,讓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強抑着心口的煩悶難受,江夏一手託着小女孩,一手撩着水給她清洗揉搓着,特別是前心後背和四肢手腳,漸漸地,孩子的身體溫熱起來,也柔軟起來,瘦小的臉蛋也因爲蒸汽的氤氳泛起了一抹血色。
不敢耽擱太久,匆匆清洗過,用大布巾包裹住,順帶擦乾了,將小女孩重新塞回被窩裡去。另一邊,長貴也給那個少年洗乾淨了,江夏上前幫忙,讓長貴替他擦乾,拿了越哥兒的褲子來給他穿上,然後兩個人將那小子擡到牀上,也仍舊塞進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