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半點預告,也沒有半點徵兆,楊虹不由得手一抖,那本兒落到了地上。
她從來不敢想象沒有程一凡的生活會糟糕成什麼樣子,她一直都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的日子。
這麼突然的,他告訴她,要離開她,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進修。
她眼底深處彷彿有一塊黑色的海綿,吸飽了眼淚,只要輕輕一擠,就會擠出淚來。
楊虹捨不得程一凡離開她,想起羅小芳他們給的壓力,她還想找個人給她點勇氣。
看來也許,她只能一個人孤獨的前行了。
“怎麼會想到去進修啊?”楊虹緩緩的彎下腰,拾起地上的委託書,神情恍惚的喃喃問向操程一凡。
“我想讓自己更專業,不想這樣一輩子都做一個底層的醫生。”程一凡眼裡也有悽楚的神情,他真怕楊虹求他不要離開,只要她一句話,也許他就有藉口又留下來了。
楊虹聽着他的解釋,不由得責備起自己的自私來。
從小到大,程一凡在她們家,已經投入了太多時間,付出了太多感情了。
現在,都大了。
他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去追求幸福和大好的前程。
李家已經欠了他太多了,她還怎麼能厚臉皮的問出這樣阻止他前程的話。
她應該要多鼓勵他纔對啊。
楊虹收拾起心裡的難過,微笑着望向程一凡:“吶,一凡,你要加油喔!好好去進修,成爲知名醫生再回來。”
程一凡望着她那仰望的小臉,一雙大眼睛明亮動人。
他忍不住狠狠的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抱得緊緊的。
楊虹都有些傻眼了,她沒有推開,舉起小拳頭捶着他:“你這傢伙,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不就出國去進一個修嘛!”
她心裡其實憋屈得慌,依舊卻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鬼樣子,帶着嘲笑的口氣打向程一凡。
似乎這樣才能掩蓋內心的慌張與不安。
“嘿嘿,就是。”程一凡看到保鏢倆人的凌厲眼神,他慢慢的放開手,這兩傢伙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他也不能得寸進尺,雖然他很不捨得放手。
“你準備去多久啊?”楊虹拿起那委託書,認真的寫下自己的名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彷彿訂下了生死契約。
“等你結婚的那天再回來吧!”程一凡真是那樣想的,也許他看到她結婚了,會放下她吧。
這樣呆在她身邊,只會越來越難過,心裡會很難受。
楊虹突然想起金胖子那幫混蛋,結婚?恐怕永遠沒有那一天吧。
“那我得趕緊找個人結婚,那樣你可能還沒來得及走出國門。”楊虹故作輕鬆,打趣與程一凡開起玩笑來。
“你這個壞丫頭。”程一凡伸出手故意抓亂她前額的劉海,眼裡露出寵溺的笑容。
心裡卻痛成了被槍打中的篩子似的,不停的抖。
“什麼時候走啊?”楊虹沒有看程一凡,她死死的盯着手裡的委託書,眼睛都快盯成鬥雞眼兒了。
她真怕自己一擡頭,眼睛出賣了自己的不捨。
“如果順利的話,下週五就走。”程一凡雙手插在白大褂包裡,盯着窗子外面那僅有的一塊藍天。
楊虹的心不由得微微顫抖了一下,心裡不停的叫着怎麼這麼快?
“這麼快啊!叔叔他們知道了嗎?”楊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程同傑他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們會同意他遠走他國?
上學時,程一凡準備報考其他省的學校,他們家都跟要永世分隔似的,死活不同意。
也許他們會打消程一凡出國的念頭,豈不是更好。
“我還沒有告訴他們,怕他們反對,等最後上飛機時再給他們打電話說吧。”程一凡哪裡敢告訴他們要去國外的事情,程同傑夫妻倆不跳起來纔怪。
肯定又會上演家庭三步曲:一勸,二吵,三哭鬧。
他受不了那樣的方式,這麼多年了,他纔不會再讓那樣的事情出現。
“真是沒良心,到時候,叔叔跟阿姨還不得把眼睛都哭腫嘍?”楊虹聽着他的話,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想必兩個長輩一定會氣得幾天都吃不下飯,唉聲嘆氣的吧。
原本還報着一絲讓程氏夫婦留下他的希望,此時已經像泡沫一樣破了。
楊虹的心裡盡有不少的感傷,看樣子,他這次一定是要去的了。
“呵呵,過了就好了。”程一凡望了一眼楊虹手中的委託書,伸出手向她要:“拿來我去蓋個章公證一下吧。”
“喔!”楊虹幽怨的遞上那張紙,好心情全都消失得無蹤無影。
如果羅小芳早上的事情是打擊,程一凡要離開她們去國外的事情,無疑於雪上加霜的打擊。
望着程一凡身高腿長的背影,她不由得呆坐在病牀邊。
陳潔盯着她,有說不出的心疼:“他昨天晚上就跟我提過了,我還以爲他是鬧着玩的。沒想到真的決定了。可惜了,這麼好的孩子。”
“可惜什麼啊?媽,你說得跟詛咒人家似的。”楊虹沒好氣的瞪着母親,她怎麼回事,說出這樣的話來。
楊虹情緒低落極了,沒有地方訴說心中的苦,她竟然朝着母親發起脾氣來了。
剛一吼出這話,她就有些後悔了。
“是是是,媽媽說錯話了,瞧我這破嘴兒。”陳潔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嘴巴,露出不捨的表情望向楊虹:“只是習慣了一凡陪着的日子,比我自己的親兒子還好,一下子說要離開。難過啊。”
陳潔不由得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淚,她昨天晚上已經勸說了程一凡很久。
最後他給的理由,竟然讓她不得不閉上嘴,如果硬要留下他,那樣就太自私了。
換誰都幹不出那麼不要臉的事兒來,何況是一直對程一凡很親的陳潔。
楊虹望着偷偷抹眼淚的母親,心裡也不由得受了感染,跟着難過起來。
她也不想程一凡離開啊,可是她有什麼理由拉着他不放?
又能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挽留他?
就像昨晚程同傑所說,她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傢伙。
程一凡拿着那份委託書,重重的蓋下了自己的簽章,彷彿蓋下了一個生死章似的難過。
他掏出手機,打開相冊,那裡面全是楊虹的照片。
有微笑着的,有哭泣的,還有扮怪相的。
還有一張他最喜歡的,兩人一起相擁着開懷大笑的照片。
那是他第一次拿到薪水,請她吃了一支哈根達斯。
楊虹那傢伙第一次吃這玩意兒,開心的勁兒,彷彿跟吃了人蔘雞公似的開心。
程一凡不由得望着那張照片,失神的笑了起來。
那時候的他們,多快樂啊。
簡單而純粹的快樂,沒有一個叫周辰的傢伙介入。
明明是笑,可爲什麼會有水珠子滴在了屏幕上。
程一凡伸出手一摸臉,竟然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三兩下胡亂的擦掉淚,收拾好那些零碎的資料。
裝在一個小盒子裡,失神的望向窗外。
陽光明媚,金光灑滿一地,程一凡卻絲毫感覺不到它的溫暖。
心反而覺得冰冷而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