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層層疊疊,積聚在一起,好似秋日枝頭上的累累碩果,隨時都可能掉落。
“老頭子,趕快收拾東西,回去了。”一個六十來歲的白髮老婦人手裡提着魚婁子,焦急地招呼着穩如泰山般垂釣的佝僂老頭。
她聲音又急又大,臉上帶着怒氣,衝了過去,攘了一把那老頭兒。
“走就走,幹嘛推我?”老頭兒沒好氣的瞪着眼前的老太婆,慢慢悠悠地收起手中的魚竿。
一個浪頭拍打過來,被岩石攔住,發出嘩嘩的水響聲。
“老頭兒,你看那邊是個什麼?”老太婆轉身想要走開,無意瞟到不遠處的沙灘上,竟然有一團白晃晃的東西。
她年歲大了,眼睛有些不太好使,又扯了一把眼前老頭兒的衣服。
“咦,怎麼看着像是一個人?”老頭收起魚竿,冷冷地凝視着老太婆指的方向,不太利索地走向那個‘不明物體’。
“啊?老太婆,你快點來。這是一個姑娘。”老頭腳力比老太太好一些,他已經走近了那個‘不明物體’身邊。
嘴裡發出不可思議的尖叫,着急地朝着緊跟在身後的老太婆揮手。
“還是活的嗎?”老太婆俯身一瞧,這姑娘臉色是瀕臨死亡的慘白,頭部還汩汩流着血水。
染得她頭邊的沙子都發出了暗紅的顏色,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老頭兒膽大,立馬伸出手試探姑娘的鼻習,還有微弱的氣息。
“有氣兒。快,咱們得叫村裡的東子給瞧瞧。”他拿出隨身攜帶的手機,撥通了那個叫東子的電話。
江風越來越大,眼看就快要下雨了。
東子接到電話,飛快地跑向江邊,還帶了幾個鄰居過來幫忙。
他熟練地替眼前的女孩子把了脈,又翻開她的眼皮兒診斷一番。
“東子,你行不行啊?有救嗎?”旁邊的人都圍着他,焦急詢問。
他們都是地道的莊稼人,樸實,善良。
“趕快擡到我家去,得替她先止血。這裡光線太暗,根本就看不到傷口在哪裡。”東子對着一羣人吩咐着,看傷者的樣子,呼吸平穩,雖然很虛弱,但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好,大傢伙趕緊搭把手。”一羣人擡着那陌生的姑娘,朝着不遠處的村醫療室走去,腳步又急又快。
“剃頭刀!”東子朝着旁邊瘦黃的女孩子叫了一聲,那女孩子立馬遞給他一把農村用來剪頭用的老式工具。
他小心地替女孩子剃掉擋住她傷口周圍的頭髮,頭部的小傷口立馬呈現出來。
它皮肉翻飛,正流着汩汩的血,口子不太大,卻很深。
東子立馬拿起止血藥,各種醫療器械,忙碌起來。
他動作嫺熟地替昏迷的女孩子縫上傷口,止了血,又替她輸上了補充身體的營養液體,才坐下來緩了一口氣。
醫療室外,圍滿了各個年齡段的人,多以老人孩子居多。
他們有的端着飯碗,有的吧嗒着菸葉子,眼裡泛着好奇的光芒。
人雖然有點多,甚至有些擠,卻都很自覺地閉上嘴,看着眼前的醫生護士忙前忙後搶救着那個陌生的女人。
“怎麼樣?沒問題了吧?”發現她的老太太關心地問着做完手術的東子,眼裡充滿了慈愛的眼神。
看着靜靜睡在牀上的姑娘,她渾身好像溼透了,連病牀都被她身上的水給印出來一大個人影子。
“暫時還不知道,要看今天晚上的情況。”東子累得滿頭大汗,他望着眼前的一衆關切眼神,長吁了一口氣。
“師兄,你看病人的衣服都溼透了,是不是應該要給她換一件衣服啊?”剛纔幫忙那個女孩子朝着眼前的東子叫了一聲,也許他太忙,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作爲一個護士,這是常識,你覺得要不要替她換掉呢?”東子朝着眼前的女孩子指揮着,微微斂眸,淡淡的瞄了她一眼。
女孩子臉色有些難看,脣微動,她瞪着無辜而委屈的大眼睛,去裡屋找了一套棉質的睡衣。
“大嫂子,你過來幫我搭把手兒。”護士女孩子朝着其中一個年紀稍顯年輕的中年婦女叫喚着,朝她招招手。
那女人立馬飛快的跑了進去,兩人扶起昏睡的女孩子,替她換上了乾淨的衣服。
大傢伙又幫忙把她擡到另一張牀上,才安心地擠在門口朝着她張望。
“長得可真漂亮!”
“是啊,你瞧她那睫毛,多長。”
“肯定是城裡人吧?”
大家議論紛紛,雖然很小聲,卻跟蚊子嗡嗡似的。
“好了,病人需要休息,請大家都散了吧。”東子招呼着那一羣熱情的鄰居,示意他們應該回家休息了。
“東子,這姑娘沒事吧?會醒吧?”剛纔發現人的老頭兒,慢悠悠地朝着眼前的醫生詢問着,他不知道爲什麼血都止住了,眼前的姑娘卻一直昏迷不醒。
“應該沒什麼事兒吧?”東子也不確定,照常理來說,那女孩子如果沒有傷到其他地方,應該會很快醒來。
東子蹙眉凝視了牀上的女孩子許久,心底卻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
大家都聽話地散去,外面下起瀝瀝小雨,空氣裡帶着幾分涼爽。
村莊裡隱約傳來幾聲狗吠聲,而後陷入一片寂靜。
“師兄,你去休息下,我來守着她。”女護士望了一眼累得癱坐在躺椅上的東子醫生,體貼地讓他趕緊去歇息。
這必竟是一個女患者,她照顧比較好一些。
“你去睡吧。她看着沒事兒,其實今晚比較危險,如果不注意,有可能就丟命了。”東子認真地盯着那臉色蒼白的女孩子,總覺得有幾分眼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他顧不上疲憊,拿起同學照片,細細審視,也沒有長得跟她相像的女孩子。
“那我就睡裡間,有什麼,你就沒叫我。”女孩子望着有些異樣的東子,掀開簾子,打着呵欠朝着屋裡走去。
那一夜,東子起來察看牀上的病人好幾次,總算是熬過去了。
才閉上眼,小睡沒多久,天邊就露出了魚肚白。
雨後的空氣非常清新,讓人覺得無比愜意。
“唔~痛!”牀上的傢伙哀嚎一聲,深入骨髓的疼痛從身體裡各個部位傳出來。
她虛弱地想要坐起身子,卻力不從心,只能安靜地躺下,仰望着這陌生的地方,瞪着一雙明亮而清澈的大眼睛掃視着四周。
“美女你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東子望着坐起身的女孩子,笑眯眯地望着她。
那女孩子搖搖頭,嘟着嘴伸出纖細的手指指着頭部:“這裡很暈,還很疼。”
“那是正常的,你的頭受傷了,又流了那麼多血,多休息一下就好了。”東子安慰着眼前的女孩子,他都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真是長得漂亮。
“喔。”女孩子撲扇着長睫毛,聽話地望着東子,溫柔地小聲回答着他。
“姑娘,你怎麼會在江邊?你家住哪裡,叫什麼名字啊?我好給你家人打電話聯絡一下,免得他們擔心。”東子讓女護士搜了一下她的衣物,什麼線索都沒有找到。
“我叫什麼名字?我叫什麼名字?”女孩子迷茫的瞪着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不停地自已問着相同的問題。
她感覺頭部傳來一陣陣刺痛,那撕裂的感覺很讓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