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哦，父親
出發去找墨臨淵的路上，瑤池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始問詢此間發生了何事。
李平安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遍，對她雖沒有隱瞞什麼，但也故意遺漏了部分細節。
比如他搞到了《周天星斗大陣》這種小事。
一直自稱天后命格的西王母瑤池，聽的也是滿頭霧水。
“內天道到底是指什麼？”
“上古時天道初顯，可以看做是天道顯形的初級階段。”
李平安輕吟幾聲，儘量組織一些簡單的語言：
“天道在此之前也是存在的，只是隱而不現、無形無感，上古天庭促進了天道發展，從而產生了如今天道的初級形態。
“那時候的天道相對現在還比較弱小，發展方向也不一定。
“帝俊發覺了天道的本質，害怕自己未來會被天道同化、失去自我，所以用周天星斗大陣封禁了天道。
“但他並不知道，他封禁的只是天道自上古天庭顯露的那部分。
“天道在那時就分成了內外，周天星斗大陣不只是鎮壓上古天庭氣運，也封禁了上古天道的大半威能。
“上古天庭覆滅時，內外天道已算是平分秋色。
“按帝俊的記憶所顯，當時的外天道已經選擇人族作爲天道發展基石，庇護人族、巫族，一步步分化了百族陣營，天道運轉之下，終於將帝俊的上古天庭推倒。
“內天道也就在這時產生了第二次異變。
“帝俊、羲和、望舒三者的殘魂，被內天道所吸納，帝俊殘魂是主動躲進去的，兩位上古天后殘魂是被吸進去的。
“三者以及上古天庭曾佔據天道序列的諸神殘念，構造出了一個幻境，這個幻境反而成了內天道的內核，確保內天道自身沒有被外天道征服、同化。”
瑤池輕吟幾聲：“聽你這般言語，內天道彷彿已經是……有了靈性？”
“接近於有靈性。”
李平安目中帶着幾分感慨：
“但那些上古天庭正神的殘念，已經沒有了生靈特性，想要打破內天道，只需要震碎那個幻境。”
瑤池微微頷首，笑道：“如此說來，只需等六聖迴歸，內天道之困自可瓦解。”
“話雖如此，”李平安有些遺憾地道，“我此前雄心勃勃想要用六百年、八百年征服天外諸天地，現在卻因天道之力暫時無法使用，也沒辦法實行了。”
瑤池扭頭打量着李平安的側臉。
或許是她的錯覺，又或是李平安元神之力狂增的原因；
此刻她瞧着李平安這張青年道者的面容，總覺得比此前在西崑崙秘境兩人獨處時，要成熟穩重許多。
李平安奇怪道：“在看什麼？”
瑤池鳳目環繞些許異彩，柔聲道：“天帝陛下。”
“嗯？”李平安嗤的一笑，“你見過跟天道失聯的天帝嗎？不過是準天帝罷了。”
瑤池抿嘴輕笑：“也不能這般說的，你瞧，我就一直沒擔心伱能否奪回天道的控制權。”
李平安嘆道：“你只是想做天后，天帝是誰不是都一樣嘛。”
瑤池目中異彩頓時消失了許多，嘴角微微一撇，目中多了少許鬱悶。
這話還真是她自己說的。
“怎麼了？”
李平安瞥了她一眼：“可是被天道動盪影響了，感覺你突然情緒喪喪的。”
“沒事，身子有些不舒服。”
瑤池淡然道：
“陛下這是要去何處？怎的一直往北飛？”
“啊，去找那個老天奴。”
李平安輕輕嘖了聲：
“這個墨臨淵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他也挺可悲的，不只是沒了自我，還被內外天道同時同化。
“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瑤池有些不解：“什麼？”
“等我實現自己的目標，在洪荒建立新的秩序，大概會隱退的。”
李平安眯眼笑着：
“我希望的人生是攜美逍遙，而不是被天道和責任束縛。
“帝俊對天道的畏懼，其實我也有。
“你可別真對我動心思，若未來三界無事、我自歸去，你可別捨不得。”
瑤池哼了聲：“我看，陛下此次得內天道機緣，增長的可不只是元神之力。”
“什麼？”
“還有臉皮。”
“哈哈哈！”
雲上飄過李平安爽朗的大笑。
瑤池微微搖頭，嘴角不自覺露出幾分微笑，纖纖玉指引着長袖端在身前，望向了北面天空。
……
李平安找到墨臨淵時，這頭老烏烏正在焚香祈福，跪在那唸叨着什麼。
靠瑤池的神通，兩人悄悄靠近老烏烏身後，聽到這老傢伙竟……
竟在爲戰死的生靈祈福。
李平安示意瑤池多看一會兒，想判斷墨臨淵是不是在逢場作戲。
片刻後，墨臨淵結束了一篇超度經文，坐在那對着遠處天空微微發愣，目中滿是空洞。
這種就是他思維被天道影響的具體表現。
瑤池傳聲道：“這頭老烏鴉果然有些邪性。”
墨臨淵目光空洞了好一陣，隨後身體哆嗦了幾下，再次恢復了正常思考，且自身似乎並不知剛纔曾有過愣神。
他嘀咕道：“爲何感覺帝俊陛下離開了內天道……嘶，帝俊陛下真的能活過來？”
李平安和瑤池對視一眼。
好傢伙，他們一個準天帝、一個身攜天后命格，與天道的關聯，竟比不過這頭老烏烏。
墨臨淵又道：“這不應該啊，天道是要興人族的，帝俊陛下早已被天道侵蝕，不可能繼續存在……但這位陛下是能封禁天道的狠人，上古時除卻六教主之外的著名狠人，說不定還真有後手。”
隨之，這頭老烏烏又陷入了糾結之中。
“要是帝俊真的復活，那我是追隨帝俊，還是追隨平安天帝啊？
“平安天帝代表的是未來大勢，人族已是天道基石，還是要追隨平安天帝，才能護持蒼生、構建秩序。
“但那可是帝俊誒……李平安還是太弱了一點。
“平安天帝才修行多少年？實力這種事，都是可以慢慢提的，幾萬年後平安天帝可不一定就比帝俊差。
“但李平安真的能鬥過帝俊嗎……”
墨臨淵在那絮絮叨叨，彷彿體內有兩個魂魄在那輪流嘀咕。
這就是內外天道同時同化的具體症狀表現了。
李平安對瑤池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稍後會一直看戲不現身。
隨之，李平安向前踏出兩步，走出瑤池的神通範圍，負手站在了墨臨淵面前，低頭注視着墨臨淵。
帝俊氣息，啓動！
墨臨淵怔了下，在瞬息間，他的表情四次變化。
突見李平安現身無比震驚；
感受到李平安身上的天道之力頗感親切；
發現李平安今日有些異樣且體內出現帝俊的氣息，雙眼瞪圓、身體緊繃；
隨後一聲哭腔，對着李平安高呼，隨後納頭便拜：
“陛下！您終於回來了！臣就知道，陛下您！”
李平安元神小人兒的嘴角各種抽搐，而後靈光一閃，心底的計劃再次得到完善。 他學着帝俊的神態、口吻——那是一種糅合了狂傲、不屑、霸氣、溫和、仁愛、捨我其誰的複雜神態。
而後，他用金烏一族特有的語言道了句：
“啾啾啾。”
墨臨淵身體狂震，竟是痛哭流涕。
李平安用鳥語喊了聲“白臨風”，那是墨臨淵上古時，未被天道同化時的真名。
墨臨淵口中發出了陣陣啼叫：
“啾啾！啾啾啾！”
“呵，”李平安輕笑了聲，在墨臨淵身旁緩緩踱步，“吾之天庭能毀，自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你暗中破壞星斗陣，釋放天道之事，以爲吾當真不知嗎？”
“臣！臣萬死難以贖罪！”
墨臨淵高呼：
“但天道無罪，天道本就該運轉於天地間，庇護生靈！
“陛下！您殺臣，臣死不足惜，但如今天道困頓、生靈疲敝，臣願留此身爲您效死命啊！”
“你的話，吾可是一句都不能聽。”
李平安微微眯眼：
“不過你說的不錯，而今吾能用的人不多，也只有你能理解吾的存在。
“起來吧。
“天道竟選了一個如此羸弱的天帝，着實是吾的意外之喜，佔這李平安元神毫不費力。”
墨臨淵背後冷汗涔涔，爬起來也不敢挺直腰桿，只是低頭聽着。
李平安手中多了一枚玉符，扔到了墨臨淵面前。
墨臨淵連忙雙手捧住。
若仔細看，這隻老烏烏渾身上下的皮膚都變得有些蒼白，像是三魂丟了七魄。
“現在西洲停戰，你去將此物給小六，讓他秘密過來一趟吧。”
小六！
墨臨淵身體再次震顫。
世上流傳的消息，陸壓道人是金烏十太子之事，乃是他當年親手策劃放出去的消息，爲的是替陸壓遮擋一些麻煩。
當年十日凌空、后羿射日，最後活下來的小太子是老六而非老十，此事只有金烏一族與他這個金烏族的遠房親戚知曉。
六爲陸，三足金烏，金色的三腳烏鴉，故爲陸壓！
“是！是！”
墨臨淵一大口氣剛喘上來，對着李平安深深行禮，隨後轉身就走，遁速開到了最大、直射晴空。
李平安看向了躲在一旁的瑤池，輕輕挑眉。
瑤池目中多是笑意，隨後就開始暗中探查墨臨淵的這些大殿。
李平安在這裡呆着略有些不舒服。
他主動出了殿門，去了巨木之森深處，尋了一個巨大的樹杈，靜靜地揹負雙手、眺望北海，演繹着帝俊的深沉氣質。
那枚玉符，裡面除卻有陸壓道人的‘出生照’，還有金烏一族特有的氣息標誌手法。
除非墨臨淵和陸壓道人，能窺見李平安靈臺內發生的神奇之事；
不然，他這計劃也能稱之爲天衣無縫。
‘不能大意，還是多做些準備。’
於是，李平安再次快速瀏覽了一遍帝俊殘魂被篩出的記憶，將那些獨有帝俊知曉的秘密又溫習了一遍。
比如羲和跟望舒其實天天吵架，也有很多宮鬥，並不是上古流傳的那樣和睦相處。
羲和身材高挑，望舒身子柔軟，羲和的掌控欲很強，望舒有點茶裡茶氣的，羲和的左胸下面有一顆太陽印記，在她抵達慾望彼岸時纔會顯現，那是她的命門，望舒的腳丫很漂亮但那是她用神通一點點修正過的……等等。
這些好像也不適合隨口說出來。
李平安仔細想了好一陣，一直到兩股強橫氣息出現在背後不遠處。
瑤池傳聲提醒：“當心些，陸壓與墨臨淵一同回來了，遁速頗快，並無旁人追蹤他們。”
李平安閉目凝神。
陸壓本身就已算是頂尖大能，墨臨淵這個老天奴有一些特殊的本領，想要瞞過厄難尊者等人自是不難。
陸壓與墨臨淵同時落在他身後不遠的樹杈上。
陸壓像是癡愣了一般，怔怔地瞧着前方站着的青年道者，一把抓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張飽經滄桑的中年面容。
墨臨淵在旁直接跪伏，大氣都不敢喘。
李平安也不着急，繼續模仿着帝俊的氣息，眼神變得悠遠且深邃。
“你……”
陸壓道人顫聲喊了句：
“你不是……不，你不可能是……”
李平安還真怕後面突然來一句‘請寶貝轉身’，但他此刻已經入戲，身體動也不動，穩如泰山。
他的長髮與髮帶隨風輕輕飄動。
這氛圍莫名有點……有點曖昧是咋回事。
就聽陸壓道人在那不斷低喃：“是了，天帝本就是與天道的連接點，他如果要從內天道出來，必然只能奪舍新天帝……可、可這……這是真的嗎？”
墨臨淵擡頭看了眼陸壓道人，低聲道：“您、您用金烏語問一下就知道了！”
陸壓道人深吸一口氣，吸氣時身體都在輕顫。
他：“啾啾，啾啾啾啾！”
“癡兒，”李平安慢慢扭頭，露出了一張側臉，目中帶着淺淺的情緒，那種複雜的情緒有一種疏離感，“啾啾，啾啾啾。”
陸壓道人如遭雷擊。
他雙眼被眼淚沁潤，顫聲道：“真的、真的是您！”
“唉……”
李平安慢慢轉身，露出了帝俊標誌性的微笑，帶出了帝俊標誌性的和藹眼神，口中慢慢吟誦：
“徵天伐地鎮紫微，天穹地鳴舍吾誰。
“惟願妻兒伴身側，不勞天道不勞神。”
陸壓道人雙腿輕顫。
這是、這是他出殼時，父親擁着母親唸的那首詩詞。
雖然詩詞很爛，但……這就是父親的水準……
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對着李平安遠遠呼喊：
“父、父親！孩兒終於見到您了！”
李平安心底泛起了一點怪異的情緒。
那是一點小愧疚。
但他一想到，陸壓道人的所作所爲，心底那份愧疚煙消雲散。
此刻，想要打消陸壓道人所有疑慮，只能兵行險着、再搏一把。
李平安溫聲道：“啾啾啾啾（過來吾兒）。”
陸壓道人化作一隻尺長的金烏飛向李平安，李平安按提前準備好的姿勢張開懷抱，將這金烏抱在懷中。
他元神小人兒身周出現了一縷窺探的仙識。
而早有預料的李平安，元神小人兒胸口已多了一隻小小的金烏，小人兒四肢被一根根鐵鏈束起，鐵鏈的盡頭似乎就是上方的金灰雲。
那一縷仙識只是看了一眼，隨之匆匆離去。
李平安的一縷仙識探入金烏體內。
小金烏渾身哆嗦了幾下，卻對‘父親’打開了身心，任由父親探查自身。
李平安：……
合理。
鳥類的腦仁兒好像都不太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