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號，赤坎。
“媽媽去拍戲啦，你們倆一定要乖乖的好不好？等媽媽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在自己租的院子門口，她笑眯眯的一人親了一口臉蛋，在孩子那一片茫然的眼神中，對老爸老媽點點頭，帶着孫婷一齊走了出去，坐上了程虎的車。
今天是《一代宗師》的開機日。
從今天開始，劇組就要正式開拍了。
她自然也不敢耽擱，哪怕準備的再充分，可真要拍起來……對於王導的戲有多折磨演員，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雖然不清楚傳聞到底有多誇張，或者僅僅只是小巫見大巫，但做足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肯定沒錯。
而兩個孩子最大的好處，就是暫時還沒表現出來那麼多的分離焦慮。
有可能是從小就跟着姥姥姥爺的緣故，姥姥、姥爺、爸爸、媽媽，四選二。
“好，準備開拍啦。”
而王慶詳其實也挺詫異的……
“都挺好的呀，不過今天要開始正式工作了嘛，我就沒帶來。”
說完，轉身就上了馬車。
看了不足半秒，眼神悄然轉換。
有倆人在，就不會有什麼過多的哭鬧。
就比如潑水，比如潑水之後燈光照明有些反光，劇組的人又不得不用掃帚把水掃走，只留下溼漉漉的痕跡。
雖然說演員的演技不是說年齡越大就越厲害，可這位的演技確確實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糊弄的。
並且有着一種躍躍欲試的心情。
“那真可惜啦……我還想瞧瞧呢。人上了歲數，就喜歡這些小娃娃。我那外孫子現在正在叛逆期，可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走。”
就一段詞兒，要不是我提前看過師兄的劇本，可能我都不知道你要讓我表現啥。
內容非常簡單：
“宮二和宮羽田的對話，要展露出各自的氣度。”
“你們看一下，這是我要的感覺。”
不過也僅限於認識，關係不能說熟。
一切的放心都化作了“我的女兒本就該如此”的理所應當。
很快，王佳衛那邊場景佈置完畢了。
是她當年在《燕京人》話劇裡所飾演的角色。
“……？？？”
王佳衛說完，指着場地中間的兩個位置：
“演員、攝影機來落位。”
楊蜜接過來後，和王慶詳一起看。
上了馬車的王慶詳也重新站了回來。
所有東西都被王佳衛給刪掉了。
可等妝容上好，她才發現……劇組竟然在青石路面上一桶接一桶的潑水。
但是……
“那張紙……”
看到這一行字，楊蜜就想吐槽。
嗯，說到底還是年輕，見過的東西少。
聽到這話，王慶詳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可惜。
宮二的一切已經填充在了這具身軀之內。
她正茫然呢，忽然劇組的一個攝影師走了過來：
攝影機上也蒙着紅布，各種三牲貢品一應俱全。
王慶詳忽然察覺到眼前自己這個“閨女”的氣質變了。
說到這，他感慨了一聲：
“不過……唉，時間可真快啊。當初那個梳着麻花辮的小丫頭，現在都嫁人啦。你家那倆小寶寶還好吧？我昨天來的時候，聽說你把孩子給接過來了？”
可……
當時，他們就是接檔《紅樓夢》的舞臺劇演出的。
孫婷悄悄的低聲說道：
“會不會就是今天要拍的內容啊。”
《燕京人》話劇裡，“人類學”學者袁任敢的獨女，年方十六，天真率性，最大的願望是能嫁給一個燕京本地人的女孩。
是的，臺詞本。
說不吸引人那是假的。
倆人聊了一會兒小孩的話題後，纔開始對詞兒。
孫婷看着遠處：
從那種帶着審視的凝視，變成了一片平和。
指着《歡樂大時代》的牌子，楊蜜不解的問道。
“……”
甚至稱不上專業。
只能把疑惑裝到了肚子裡，走到了同樣化完妝的王慶詳身邊。
楊德君一臉疑惑。
一邊打量，他一邊說道：
“葉問不到場，我也不到場。”
整個車廂裡只有發動機引擎的聲音，再無其他。
“你想多了，怎麼可能嘛。拍戲咋可能那麼胡鬧……”
“那咱們走吧，開機儀式在哪？”
楊蜜左看看右看看，懵了。
這一段話，應該就是葉問和宮羽田比武之後贏了之後，宮二出場的事情。
“誒，蜜蜜姐。”
他把名聲送給了葉問，眼前還有其他人，自然不會露出什麼喜色。
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問道：
變得有些鋒芒畢露了起來。
隨着這一聲落下，王慶詳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當了姥爺的人到底是不一樣。
那邊已經站着一羣人了。
袁圓。
並且和哥哥那種頭天就想好怎麼拍，細心的佈置好一切的情況不同，王佳衛的戲都是現場來調整。
她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王慶詳的。
真的是有夠離譜。
“宮羽田：晚上的局，按照北方的規矩。贏的一方請客！葉問不到場，我也不到場。你就代表我去。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楊德君帶着倆人直接往《歡樂大時代》的片場裡面走。
“嘿嘿嘿，我還以爲您忘了呢。”
要是仔仔和妞妞在，帶娃顯然更容易一些。
比起徐浩鋒那一版故事裡，上來就四平八穩的交代時間、地點、環境、以及人物對話的傳統劇本不同，演員們接到的故事裡，只有臺詞。
主角配角都在。
甚至面對媒體採訪，他還很“霸氣”的說出過：“我不是不用劇本，是我本身就是劇本”這種不是東西的話……
車上，她看着物歸原主的日記本，以及徐浩鋒給的臺詞本。
這在楊蜜看來就挺離譜的。
並且，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還是個少婦。
又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頓挫，接着才響起來：
“沒丟過人！”
就像是一把刀……
而王導呢，就站在最前面。
離譜歸離譜，她的心情卻是一片大好。
宮羽田：走。
楊蜜扭頭一看，發現是攝影助理楊德君。
倆人旁若無人的研究着這段話。
等以後遇到的導演、劇組什麼的多了，什麼樣奇怪的人見多了……這些東西也就不奇怪了。
雖然沒架到自己面前，只是帶着刀鞘被端到自己面前，可還是有一股鋒芒之意在迴盪。
王佳衛走了過來，把字條遞給了楊蜜。
不過這會兒儀式還沒開始，他這會兒手裡拿着一張紙在看。
於是，沉寂心神，合上劇本。
王慶詳擺手：
“我記性可沒那麼差。這麼漂亮的小圓兒怎麼可能忘。”
“誒~”
讓自己的思緒全部放空。
一臺攝影機對準了王慶詳。
就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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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問題是……
拍攝計劃呢？
見習慣了哥哥那種有條不紊的工整拍攝方式，看到王導這拿着個字條在那晃悠的模樣，她忽然覺得有些胃疼。
“姐……沒錯啊，就是《一代宗師》的拍攝地，你看，那邊不就是金樓的攝影棚麼？”
旁人：走。
就像是一切理所應當。
沒有露出笑意，也沒有任何其他。
但卻不礙着她現在打招呼：
“歡樂大時代是啥？”
“唔……不單單是不服氣，還得有一股……憤怒。但這股憤怒，作爲宮家大小姐，我覺得我得忍下來……至少不能讓爹您發現。您覺得對麼？”
然後她就被光速打臉了。
不過對楊蜜來講不算什麼。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導演不用雙攝影機紀錄自然對話的畫面，但既然都這麼選擇了，那這段戲就要拍兩遍。
“……姐。”
但……戲份畢竟沒開拍，她也不會去質疑什麼。
“面對面。”
拿走了紙條，他直接坐到了一旁的監視器前。
“我們的位置呢，導演，怎麼站？”
相處這麼多天，劇組裡的一些人名她也能喊出來了，於是主動問道：
“早，阿楊……這是什麼情況？”
接着，宮二的話說完，宮羽田依舊是用那種凝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兒。
一遍是他的表情。
但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演員、劇組成員都站在了一邊，看着場中凝固不動的倆人……男人們的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楊蜜身上。
第一場戲發給演員的話是這樣的：
就挺離譜的。
一個姥爺，一個媽。
所以擺擺手：
派人過來通知倆人。
“這邊，我就是來找你們的。”
這一句“您放心”的語氣相當相當柔軟，讓一些背對楊蜜看不到表情的人心裡冒出了一個溫柔女子的形象。
“三，二，一，ACTION！”
左邊一眼，右邊一眼。
而周圍的劇組成員也都圍了過來。
接着，旁邊還有一些同樣穿着民國服飾的龍套準備就位。
臺詞有了。
蜜蜜姐在說什麼？
不過他也不糾結，直接解釋道：
“導演怕狗仔過來拍到咱們拍戲的過程，所以特地調配了一班人來當替身啦。這樣狗仔進來，一看劇組名字，就知道他們找錯了……”
雖然她也聽說過，王導拍戲就喜歡帶一張紙，然後剩下的全憑腦補……
“晚上的局，按照北方的規矩，贏的一方請客。”
而劇組的人見導演沒喊停，就趕緊馬不停蹄的調轉機位。
提醒着這羣人他要發佈命令了。
說完，他的眼神再次凝固：
“你就代表我去。”
接下來，倆人站在原地開始等待。
這段戲，他的特寫畫面結束。
因爲擔心妞妞，楊蜜這次沒選擇帶兩條狗出來，而是把仔仔和妞妞都丟到了謙兒哥的動物園。
是這次宮羽田的飾演者。
“……”
一邊是人藝，一邊是海軍文藝團，兩邊排戲的時候都是各自佔用一半的時間，然後演員下場之後，因爲都是圈內人的緣故，就湊一起閒聊。
這位可不是啥阿貓阿狗。
前兩天小狗仔剛出生。第一次當媽媽的妞妞生了四隻小狗仔，暫時被定名爲：初一、初二、初三、初四。
“可以呀，那我給您的回饋就是……我說出那句“宮家辦事，沒丟過人”的時候，表達出那種……識大體的感覺。但前面被您盯着，我應該表露出一些不甘和……心虛？心虛您覺得怎麼樣？”
可偏偏這位導演就是通過這種“不專業”，國內外大獎拿到手軟。
幾個呼吸的功夫。
對上任何人都一定要展露出自己的性格來。否則都對不起自己下的那一番功夫。
而此時此刻的楊蜜則在不停的做着深呼吸。
“對，怕您看出來我的憤怒的那種心虛。”
楊德君見狀一點都不意外，笑道：
但剛下車劇組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而對於女兒的話，他也沒有任何表示。
“嘿嘿，王老師，您還記得我吧？”
“王老師，這段戲，是您飾演的宮羽田和葉問比拼想法後，爲了提攜後輩成名，給了他一場大名聲。您離開金樓，臨走前吩咐我晚上來參加葉問的這場戲。”
“您放心。”
你瞧。
一聽這話，楊蜜更開心啦：
畢竟是第一場戲，大家也都想看看倆人的詮釋。
當一句帶着驕傲與自信的話語傳出時，宮二的形象開始悄然轉變：
“宮家人辦事……”
她在車裡閉上了眼睛。
可問題是……大哥，你是導演啊。
“有道理。但……我也得給你回饋。知女莫若父，我一定能看出來你的憤怒。但……一個年輕女孩，既然知道爲宮家隱忍，那麼說明當爹的也肯定能知道你的分寸。所以這裡的情緒遞進要表現的外露一些……我先用審視，然後最後表達一個放心的眼神，你覺得怎麼樣？”
只要看着倆娃別和初一它們搶飯盆就沒關係了。
大哥咱能不能……特麼認真點？
聽到楊蜜的話，王慶詳也樂了，喊出了一個對旁人來講很陌生的稱呼。
“那我拿捏的就穩當一些……宮二這個人物有沒有毛躁的感覺？”
於是，他樂了。
“這是替身啦。”
倆人對面而站，周圍是一些站立不動的龍套。
楊蜜也跟着扭頭……發現確確實實，那邊就是攝影棚。
“怕我看出來？”
宮羽田盯着自己的閨女，一字一句的說道：
一路在一羣人裝腔作勢看起來還挺像回事的模樣下，走到了劇組搭建的葉問家的院子裡。
雖然沒開口，可眼睛裡就一個意思：
“你倆把我送哪來了？”
分鏡頭本子呢？
上車，退。”
看完。
而且，倆人並不是沒有交集。
“……什麼能力啊，JOJO？”
她聲音不大。
坦白地講，王佳衛的劇組節奏挺慢的。
第一時間回頭看向了孫婷和程虎。
就是有些可惜。
而等車子到地方停穩後，她重新睜開了眼。
楊蜜的眼神裡就一種情緒：
“你有病吧？”
沒辦法，誰讓她漂亮呢。
但王慶詳聽得到。
前後因果關係她瞭解。
楊蜜低聲咕噥了一句：
“咋跟過家家一樣。”
比起內地要……怎麼說呢，迷信很多的開機儀式之後，劇組迅速的準備第一場戲。
每一個導演都有着自己不同的風格，她也想看看，王導的戲路子到底是什麼德行。
人羣中傳來了副導演的提示。
難道……那玩意真的是導演的臺本？
拿着這字條，他正在和劇組的人溝通着什麼。
楊蜜瞬間無語了。
宮二的模板被她從心頭的架子上拿了下來，壓到了大腦裡的播放器之中。
同時凝視着楊蜜的眼神變成了上下的打量。
沒辦法，一來給的資料太少。二來，楊蜜其實挺慎重的。
先不說你浪費不浪費錢，有這能耐您老人家多琢磨琢磨劇本不好麼？
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她說道：
給她留下了相當深的印象。
“幹嘛？”
想想也正常，畢竟這劇本一來和自己有很大關係，二來師兄給她過全部的劇本。
這裡要表現的東西，可以說和倆人對詞兒的時候分毫不差。
“……嗯，有道理。”
他的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而話音落下後，楊蜜的聲音卻像是慢了半拍一樣響起：
“……”
“對，小姑娘家家，看到爹爹輸了，應該會不服氣吧？”
宮二：您放心，宮家人辦事，沒丟過人。
“哈哈，小圓兒。”
不是劇本。
在拿到了要拍的戲份後，就直接去上妝了。
王慶詳是老戲骨了，演技入木三分。
而當時《紅樓夢》舞臺劇的老年賈寶玉的扮演者，就是王慶詳。
她的宮二，是她用一年的時間設計出來的。
憑心而論，楊蜜和王慶詳的“押題”是押中了。
她在喪心病狂，也不會覺得一張紙就能拍戲了。
而王佳衛手裡那張紙不知道怎麼的，已經摺成了一張字條的模樣。
於是，連點頭都沒有，他只是左右看了看。
說到這時，他語氣裡有一個微弱的頓挫。
“《歡……歡樂大時代》劇組？”
孫婷也懵了。
伱讓我們演員咋辦？
早在當初《黃金甲》拍完，她在人藝裡面排練《燕京人》這部話劇時，演出場館就在北展。
三言兩語的就聊起來了孩子。
“毛躁？”
聽到楊蜜的話，王慶詳點點頭：
“那這麼說，這個所謂的贏家不出面，輸家也不出面而是派代表來，大概的意思就是……輸家不請客是怕贏家以爲這是鴻門宴，對吧？而贏家請客，宴請賓朋，輸家本人不去，但卻派了親近的人去。大家都給對方留了分寸？”
趕緊掉頭回車裡檢查導航去了……
一切的一切，在楊蜜這看來都很慢。
程虎更無語。
不過馬上就被推翻了。
一遍是楊蜜的。
就目前而言，他的戲，王佳衛沒喊停，似乎是合格了。
接下來……
該輪到剛纔只是通過臺詞就表達了情緒的楊蜜……登臺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