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眼神暗示了一眼謝冉冉，示意她趕緊過來。
這兩個背影，謝冉冉再熟悉不過了，畢竟這兩天在夢裡都在撕扯她。
臉上帶着絲得意神情的嚴母和呆呆不說話的柳明轉過身面對着謝冉冉，謝冉冉捕捉到了嚴母的眼神裡掠過的一絲得意。
老楊眼珠子轉了幾圈，瞟了幾眼謝冉冉和這兩位不速之客，起疑又好奇的神情在臉上不停跳躍轉換。
謝冉冉下意識躲避着嚴母和柳明的注視，默默走到老楊跟前。
老楊清了清嗓子說：“冉冉，這兩位客人找我說要求退掉伴娘租賃費，公司從來也沒有這個業務，要不你跟兩位好好談談？”
老楊就是老楊，謝冉冉都覺得他即使此刻巴不得刀了她，但臉上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
趁着兩位不速之客面面相覷，老楊打開門走了出去。
謝冉冉拉過椅子，拉了拉衣襟，清了清嗓說：“不知道兩位是怎麼找到我公司的？找我什麼事？”
嚴母忍了很久的樣子，翹着二郎腿說：“要找到你不難，平臺投訴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謝冉冉想起那個帖子發在本土的一個平臺上，這資料信息保密度也太差了。
柳明坐着似乎很不自在，時不時瞄向嚴母，看一眼謝冉冉欲言又止。
謝冉冉倒是沒接話，從一旁的茶水臺端了兩杯水，放在他們面前。
嚴母繼續說：“我女兒的行蹤，我希望你如實告知我，你知道她的下落。”
週日的辦公室本就安靜，謝冉冉眼角掃到門外老楊在時不時的張望幾眼。
“嚴阿姨，該交代的我都跟警察交代了，我真不知道您女兒的下落。我只是個伴娘，我的職業不允許我違背伴娘守則。”
謝冉冉也認真看過別的帖子對於伴娘的基礎守則，對於職業伴娘而言，規約和管束目前都是空白的，出了問題對伴娘而言其實也是很大的風險，對租賃方而言同樣要承擔伴娘不專業但無處索賠的問+-題。
雖然篤定了他們無法追究，謝冉冉依然強力壓抑住內心的慼慼然。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與否，她偷偷拿走嚴季婷的揹包去酒店的那一刻，心裡想的都是嚴季婷面如死灰的神情，鮮活的生命與殘酷的現實碰撞，她不忍嚴季婷就此粉身碎骨。
見還是撬不開謝冉冉的嘴，嚴母眼神投向柳明，柳明卻拿着手機，屏幕上開着王者的遊戲界面，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倒是說句話呀，你老婆跑了你還有心思玩遊戲。唉。”嚴母臺下的腳踢了下柳明。
柳明慌慌張張的把手機熄了屏，嘴角一撇，用笑容掩飾內心的尷尬。
嚴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心裡冒了個幸好女兒沒嫁給他的想法，可想想那筆禮金可是兒子娶老婆的彩禮，使了勁把想法憋了回去。
“謝小姐，你這在外貿公司上班，你老闆不知道你在外頭做職業伴娘掙外快吧？”
謝冉冉下意識瞧了眼門外的老楊，得虧老楊是世交叔叔，不然今天還真得失業了。
嚴母遵循謝冉冉的眼神，以爲拿捏住了她的命門，更是進一步的說：“如果你肯透露我女兒的行蹤，這給了的伴娘費我就不要求你退了，也不會告訴你老闆。”
謝冉冉爲難的說：“阿姨，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您就放過我吧。”
嚴母輕哼冷笑了兩聲，拿出交易記錄給謝冉冉看。
上面赫然有嚴季婷信用卡的刷卡記錄，而這筆錢，正是嚴季婷那天給她微信轉賬的2000。
嚴母對嚴季婷的控制簡直超出了謝冉冉的想象。
謝冉冉看嚴母這不依不撓的態勢，只能悄悄給嚴季婷發了條微信。
【你媽媽找到我公司了，她看到了你刷過卡轉賬給我。】
嚴季婷幾乎是秒回了謝冉冉。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地址告訴我吧。】
隨後發來的就是一個emo的表情包。
【你別出現了，我能應付。】謝冉冉按了鎖屏鍵，擡頭正視嚴母。
謝冉冉看着不聞不問低頭記掛遊戲的柳明，只覺無限荒唐。
“她那天跑了，夜裡刷的卡給你付的2000租賃費。你說你不知道，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嚴母完全不給謝冉冉機會思考，因爲每一句都是狡辯。
“對，我的確收到了季婷姐的錢，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你問十次，百次千次，我都是這個答案。”
謝冉冉厭倦這樣無意義的拉扯，只想跟她結束對話早點回去。
“啪”！突如其來拍桌子的聲音讓謝冉冉和柳明都打了個激靈。
“怎麼回事？”連外頭的老楊聽到聲音都跑了進來。
嚴母顯然失去了耐性，拍着桌子叫囂着：“你今天不把我女兒交出來，我跟你沒完！我就在這不走了！”
謝冉冉眉心夾成了川字，扶着腰求助的眼神投向老楊。
老楊正想說話，玻璃門卻響起了敲門聲。
嚴母還在罵罵咧咧，看到來人卻瞬間噤了聲。
兩天沒有出現過，掀起了這場風波的主角嚴季婷出現在門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那看着他們。
謝冉冉驚訝的看着出現的嚴季婷，無奈的摸了摸額頭。
那夜爲了逃離所做的努力，頃刻間灰飛煙滅。
嚴母像揪住了宣泄口一般，走近嚴季婷上手就是一巴掌。
響亮且突兀的巴掌聲讓所有人都停滯了。
“阿姨，有話好好說，怎麼能打人呢？”謝冉冉趕緊上前拉開嚴母。
嚴季婷摸着火辣辣的左臉，卻沒有一絲驚詫，而是麻木到極致的冷漠。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起碼，我不用嫁人了。”嚴季婷沒有一絲躲閃，反而仰着臉走近嚴母。
嚴母揚起手，卻遲遲下不去。懊悔的說：“我前世造的什麼孽啊，生了你這麼個油鹽不進的東西！”
嚴季婷看了眼站在一旁呆若木雞毫無情緒波動的柳明，更加篤定的說：“你讓我嫁人，只是爲了你的面子和那15萬彩禮，可我的幸福呢？我是個人，不是交易物品。”
嚴母還想說什麼，嚴季婷卻開口道：“媽，我知道我年紀大了，再不嫁人，你在親戚面前擡不起頭，可是我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我跟柳明一起不會幸福的，禮金你退回去吧，我會離開廣州，努力掙錢還這彩禮給你。我自己做的決定，有任何後果，我自己承擔。”
謝冉冉感覺到了一種勇氣帶來的無畏和震懾，但看到嚴母滿眼的絕望時，她卻無法打心底裡爲嚴季婷高興。
柳明站在那，這刻倒是有些侷促尷尬，有些忐忑的看了幾眼嚴季婷，嚅囁着嘴脣說：“嚴阿姨，既然季婷不願意嫁給我，這禮金退了，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嚴母無法理解的說：“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總學網上的獨身言論，我看你們一個個腦子都壞掉了，等你們老了孤身一人，可別後悔。”
嚴母拿出包裡的銀行卡，遞給柳明說：“你們的錢，我一分都沒花。不管你跟你媽媽信不信，我的確只想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
嚴母說完就走了，柳明拿着銀行卡，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嚴季婷愣愣的站在原地，忽然想起母親剛纔的話，才反應過來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