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博士？”江言放下手，面帶微笑地看着眼前有些呆住的盧克斯。
心中，則是爲了肉身終於擺脫了糾纏了自己快兩年的刻印束縛而感到一陣暢快。
“呼……”被江言的話提醒的盧克斯回過神來，以詭異的目光望着面前這個笑吟吟的黑髮男孩。
他沉聲問道：“剛纔那個，是「鑰匙」？”
江言很乾脆地點了點頭：“沒錯。”
“果然嗎……但是，似乎跟原本的「鑰匙」並非同一種？”盧克斯眼神閃爍了一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雖然是疑問的句子，但盧克斯的話裡卻完全沒有疑惑之意。原本的「刻印」的解除術式是什麼樣的，沒有人比施加刻印的盧克斯更加清楚了。
“確實不一樣，但「鑰匙」依舊是有效的，不是嗎？”江言笑着反問道。
“確實如此，我也實在沒想到，可以開鎖的鑰匙居然會有兩把。”盧克斯承認地點點頭，隨後目光一凝，緊緊地盯着江言的雙眼追問道：“那麼，小子，說說看吧，你是從哪裡得到這把‘鑰匙’的？”
「刻印」術式是盧克斯用來保障作戰用的實驗體不脫離掌控的一張非常重要的手牌，而現在擺明了有着連他也不知道的解除手段出現了，盧克斯是絕對不可能視而不見的。
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話，盧克斯不介意動用極端手段從江言口中問出情報，那時候哪怕是安格斯這老朋友的面子也不頂用！
不知不覺間，盧克斯看向江言的目光裡已經隱晦地帶上了一抹凌厲，而這種目光，完全被江言的感知捕捉住了。
“別緊張啊，博士。”江言的臉上依舊是平淡的笑容，絲毫沒有在意無形中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危險氣息，他將肩頭再度出現了炸毛反應的小白摟進懷裡安撫住，隨後才悠然地說道：“我既然敢把鑰匙當着你的面展示出來，自然也就沒有想過要隱瞞！”
“那麼，你是從哪裡得到這‘鑰匙’的呢？”盧克斯見此，稍稍放鬆了釋放的氣勢，“或者說，誰教給你的？”
“爲什麼要說是別人教的呢？”江言聳聳肩，一臉奇怪地看着盧克斯。
“……哼？”盧克斯眯了眯眼睛，問道：“這麼說，沒有別人教？這是你自己學會的？”
“答對了！”江言拍了拍手掌：“不過博士，我更希望您能將這稱之爲‘發明’。”
也就是說，並非是依靠別人，這是江言自己鑽研出來的刻印解除法。
……開什麼玩笑！一個才十歲的小男孩，居然自主破解了自己花費了大量心血開發出來的刻印術式？
“你是認真的？”盧克斯沉聲問道，目光逼視地絲絲盯着江言的眼睛，意圖在他的眼裡找出心虛之色。
同時，盧克斯還當着江言的面在自己的雙目中匯聚靈力，雙眼直接蒙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華，其目光落到江言的身上，讓他有種彷彿自己所有的僞裝都在被粗暴揭開、所有的隱私都徹底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下的錯覺。
法術：真實之瞳！
一股特殊的靈力波動，也隱隱從盧克斯的目光中擴散而出，籠罩在了江言的身上。
法術：謊言偵測！
盧克斯的行爲完全不像當初試探江言的安格斯那樣隱晦，反而肆無忌憚，也因此，法術的效果被髮揮得淋漓盡致！這時候哪怕是傳奇境界的強者過來，也無法在盧克斯的面前不露破綻地撒謊了。
直面這種探查的江言，感觸最是深刻，他可以肯定，就算是自己動用了異能，也無法做到當初像是在安格斯面前那樣僞裝了。
不過不要緊，反正這次也不需要僞裝就是了。
“當然，我可以保證，這是我自己獨立破解的，目前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掌握了這種‘鑰匙’。”對於盧克斯的目光絲毫沒有迴避，江言毫無遲疑地說道。
“……”盧克斯沉默着，緊緊地盯着江言，靈力的波動時隱時現。
安格斯在旁邊看着這一幕，也有些緊張，但卻同樣沉默着一言不發，因爲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不參合纔是最好的。
據安格斯得到的消息，如今的‘量產型軍用人造精靈使計劃’這個‘純血龍裔再現計劃’的副產物，因爲帝國越來越吃緊的對外戰爭的軍事需求，已經被當做了帝國最優先開發完善的項目了，優先級絲毫不比它原本的主體計劃要低。
而爲了保障大量的人造精靈使實驗體的可控性，「刻印」這一類的術式便是其中的一道保險。
因此，身爲原本實驗體之一的江言居然能做到未經帝國允許就自己動手解除了刻印，這已經事關到「刻印」術式的保密性，由不得盧克斯博士不重視。
毫無疑問，軍用人造精靈使被製作出來的目的是用來充當戰爭工具的，簡稱高級炮灰，要是出現失控問題的話，後果會不堪設想。
“可以相信我的話了吧，博士？”
在被盧克斯維持着偵測法術觀察了足足十秒後，江言一扭頭，聳了聳肩，有些不滿地說道：“老實說，被您這樣一直盯着，我實在有些不自在啊。”
“……那還真是抱歉了。”靈力收斂，盧克斯這才收回了目光裡的審視意味，隨後，眼神中帶着驚奇和探究地看着江言：“嘖嘖，小子，你還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啊！要知道「刻印」術式可不只是我一個人鑽研出來的成果，裡頭還借鑑了帝國皇室傳承下來的一些隱秘知識，哪怕是讓數位宮廷術師來聯合破解也是有不小的難度！如今，居然被一個小鬼頭獨自做到了？要不是親眼所見，我可不會輕易相信。”
“你這可就過讚了，我其實也是花了近兩年的時間苦心研究才達成的成果。”江言搖搖頭說道：“我想如果換成您的話，或許不到半年就能做到了吧？”
其實並非真的有兩年，實際上江言其實只研究了一個多月而已，並且這一個月也不是用來從無到有地發明新的解除法，而是用來將從盧克斯身上覆製得到的刻印知識融會貫通後再在原有的刻印解法的基礎上另外推導出一種新解法時所花費掉的時間。
畢竟，雖然拿到了刻印的解法，但江言如果直接就當着盧克斯的面用那個舊的解法來解除刻印的話，很大概率會被盧克斯懷疑解法的來歷。
像是剛纔盧克斯在詢問時還動用的高強度偵測法術那樣，如果被問起舊解法的來歷的話，難道還能當着對方的面說那是他自己獨自破解出來的謊話？
這就是江言爲何還要費力創造出新式解法的先見之明瞭。
“兩年嗎……呵呵，”盧克斯咀嚼了一下這句話，隨後忽而一笑：“其實現在想想，以你當初在研究所裡的表現，我居然並不怎麼感到驚訝了。”
江言當初在研究所裡，在還未曾暴露出真靈傷勢所附帶的缺陷的時候，他乃是當初那些實驗體中表現最優異的，這一點盧克斯最是清楚了。靈子操控、靈力感應、術式構建、野外求生、格鬥技、槍炮操作……不論是什麼樣的課程、知識，這小子都能夠以遠超其他實驗體的效率學會並熟練掌握到完美的程度。
現在再想想，這樣的傢伙如果真的具備了非凡的研究才能，盧克斯發現自己居然也不怎麼意外啊。
“所以，你小子現在對我展示這個刻印的新式解法，就是爲了表明自己的才能嗎？”結合之前安格斯的提議，盧克斯這一刻已經明白了江言剛纔爲何要當着自己的面動手解除刻印的目的。
江言笑着道：“就如同博士您之前所說的，您不收廢物，那麼我現在的表現，您認爲如何呢？”
看着小男孩臉上那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那自信而不失穩重的笑容，不得不說，盧克斯確實是心動了。
作爲第十一號研究所的所長兼研究所裡的最高級研究者，從研究所的編號裡就可以看出來，盧克斯其實是排在比較後來的位置上的。
帝國內部的競爭非常激烈，越是靠近上層就越是如此，而當代的威爾大帝的執政理念更是樂於促成這種相對比較良性的競爭，從上到下地宣揚着弱肉強食的法則。盧克斯身爲一個研究人員，雖然取得了頭銜最高的‘博士’之位，但在帝國內部也不是就只有他一個博士了。
最初只是一介平民的他，如果不是靠着自己過硬的知識技術，以及身爲侯爵貴族的老友的支持，可無法坐穩堂堂一座研究所所長的職位這麼多年。
更充足的研究經費、更優良的器材設備、更多的研究素材、資源……就算是身爲一個不太參與政事的後勤型科研者，也同樣有着太多的要爭取的東西！這一切，都需要作出更多的實績才能爭取到手。
爲此，需要更多的優秀的人才。
江言，如今就很符合他的要求。
‘才能’這方面，已經不需要多說了，對於江言瞭解不淺（表面上）的盧克斯，很清楚這小子幾乎就是個全才。對方在記憶、計算、精細操作等方面更是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這作爲一個研究者來說完全是最好的基礎。而獨自破解了刻印，更是已經證明對方的創新能力也不差。
身份上，從自家研究所的培養槽中的一團胚胎成長起來的江言也是絕對的‘身家清白’，就算出了研究所後也是調遣到了自己老友的部下，人際來往也沒有問題，現在更是被老友收爲養孫，在信任上大概是沒問題。
盧克斯思來想去，也沒發現自己有什麼好拒絕的。
於是，他看了安格斯一眼後再看向江言，淡笑着點了點頭：“很好，我答應了。”
調職手續什麼的不用擔心，往自己的研究所裡塞一個新人對於在研究所裡權限最高的盧克斯來說完全沒什麼難度，只要江言本人同意，而當前依舊還是江言上司的暗殺部分部長安格斯也同意，那就沒問題了。
隨後，確認了江言將會到自己的研究所裡任職的盧克斯就開始考究江言目前的知識基本功，他得對這個新部下的能力有個詳細瞭解才行。
雖然盧克斯也不是沒暗中蒐集過這個小子離開研究所後的經歷資料，但紙面上的淺薄資料終究可能會有缺漏，還不如當面考究。
先是一番問答，小到從靈子殘渣的淬取與分離手法，大到不同量值的靈能壓縮率的極限比例，又或者新式裝甲合金的特性、成分構成……從易到難，各種各樣的問題都有。
江言大多數都是對答如流，只有一些涉及比較偏僻、或者知識難度較高的問題，他沒有解答出來。
其實，真想要答的話江言也不是解答不出來，但他還是收斂了——因爲，那並不是他呈現在包括盧克斯在內的有心人的情報數據中所‘應該接觸到’的知識。
異能的事情，子機網絡的事情，這些都是外人不知道的屬於江言的隱秘。而明面上的江言，就只是個在研究所裡接受了幾年的速成型基礎教育課程後、就被踢出來派到帝國暗殺部之中作爲一個新人暗殺者執行任務的年輕天才。
這樣的江言，如果展現出了按理說以他目前的身份經歷所不應該知曉的知識，那就很容易被看出來是有問題了。
所以，什麼時候應該表現，什麼時候應該藏拙，江言必須把握好這裡頭的度。
紙面上的知識量考察完畢後，盧克斯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基礎功很紮實，看來你就算離開研究所裡了，也沒有荒廢自己的才能啊。”
明知故問的老狐狸！
“是的，利用任務之外的空閒時間，我平日裡經常有看市民圖書館裡的資料書。”江言暗中翻了一個白眼，嘴上則是謙遜地回答道。——雖然，那些書本他往往只是用異能掃描一下就全部記住了，表面上的翻看純粹只是做做樣子給暗中的監視者看的而已。
紙面知識考察過後，盧克斯又開始考驗江言的動手能力，方式非常簡單，直接用靈力構建出一座座相當於‘鎖’的立體術式模型，然後讓江言在限定時間內構建出對應的‘鑰匙’型術式來解鎖。
這方面當然難不倒江言，在藏拙的狀態下，他也表現得很讓盧克斯滿意。
“可以了。”大概十分鐘後，盧克斯停下了考察，滿意地點頭說道：“明天等我回去處理一下手續，你儘快過來吧，職位嘛……先暫時充當我的助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