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維完全同步的情況下，黑袍能問出這個問題，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從離開中洲之後，來到這座孤島蟄伏，斷絕跟外界的聯繫，這樣的行爲，無論是黑袍還是江上雨，他們都沒想什麼。
彷彿就是本能一樣讓他們來到這裡蟄伏起來。
如果不是卡洛琳的死亡讓他們意識到出現了某些難以解釋的問題的話，他們甚至還會繼續蟄伏在這裡，一年，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至於爲什麼，兩人竟然沒有想過。
江上雨的神色認真起來。
一時間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爲什麼。
離開中洲後他們決定來到這裡，表面上的原因是因爲迷茫，但仔細思考過後，他們都很確定這並不是什麼本質。
他們也沒什麼好迷茫的。
離開中洲固然是極爲慘淡的失敗，但是他們江家，包括江上雨本人，暗中在中洲經營的班底其實很小，慘敗是慘敗，但要說實際損失的話，真的算不上。
所謂損失，其實只是他還沒有真正拿到手的那三分之一特戰系統的實際利益而已。
江上雨自己經營的班底已經隨着他的離開而在中洲潛伏下來，靜靜的等待着他的指令，因爲沒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自然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離開中洲雖然不甘心，但以江上雨的心性，想要說服自己重頭開始並不難。
而且他們有很多選擇。
加入星國。
加入雪國。
去非陸自立門戶以合作者的身份收攏各方的利益。
甚至去歐陸幫助歐陸聯盟鎮場子。
這些選擇難以去說好壞，更談不上正確或者錯誤，因爲什麼都沒做，說什麼都沒意義。
而且哪怕這些選擇是錯的，至少先做起來也比現在待在孤島上與世隔絕強的多。
但是江上雨就是不動。
他本能的選擇在這裡蟄伏，對外界的一切都不在關注。
甚至連爲什麼會這麼做，他們都沒有想過。
直到黑袍問出這個問題，兩人才一起思考。
“你的內心很不安。”
黑袍的聲音略微低沉。
“不知道爲什麼...”
江上雨平靜的開口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纔是我們不安的原因，很多事情，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
“什麼意思？”
黑袍皺了皺眉。
“聯盟行動那一晚，李天瀾應該會隕落的。”
江上雨慢吞吞的說着：“我應該會在那一晚突破，而且不是李狂徒那樣的突破，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在那一晚應該會突破至少兩個層次，接近...接近...”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就像是話到了嘴邊，卻突然忘記一樣。
他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來，表情有些痛苦：“總之，我應該連續突破， 超越李狂徒，超越王天縱，在戰鬥力上超越李天瀾。
那時我會殺死所有人，到時候我們趁亂建立新的王朝...”
黑袍有些怪異的看着他。
兩人思維相連，所以他發現江上雨此時的心態竟然不是在幻想，而是他真的就是這麼認爲的。
“你是在做夢嗎？”
黑袍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在江上雨這個層次上連續突破兩個層次，那得是什麼高度？
江上雨現在的武道高度已經不再有所謂重生的優勢了。
在另一片時空中，他的巔峰時期，也不過是這個高度而已。一夜之間突破成爲天驕，並且在天驕的層次上再往前一步，那得強大到什麼程度？
那是黑暗世界數百年來根本不曾有過的巔峰。
如果真的可以站在上面的話，李天瀾，李狂徒，當晚所有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但這怎麼可能？
“我沒有做夢。”
江上雨的聲音輕飄飄的：“這一切，本來應該會發生的，但是好像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在那晚之前，不知道多久之前，肯定還發生了什麼其他的事情，是關於我的...但是我忘記了。
我...
我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的重要...”
黑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他確定自己沒發燒。
所以這麼近距離內的江上雨也不可能發燒。
他確認自己的精神狀態沒問題。
可江上雨的精神狀態，他竟然不敢肯定了。
“我覺得...要不要把薩德叫來？”
黑袍認真的問道。
薩德是這座基地的醫生。
確切地說，是心理醫生，也可以說是精神科的專家。
江上雨面無表情的掃了黑袍一眼，淡淡道：“你是在罵你自己？”
“至少有那麼一段時間內，你不是我，我們分開了，這一點暫時我們沒有辦法解釋，讓他來跟你聊聊，不是壞事。”
黑袍平淡道。
“我不需要。”
江上雨平靜的語氣中帶着暴躁，他深深呼吸了一次，勉強平靜下來：“我的精神狀態沒什麼問題，現在的情況是，我的身上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因爲卡洛琳的死亡才暴露出來，但是在這之前，我就已經意識到了，不然我不會出現在這裡。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我遺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他看了黑袍一眼。
“所以，爲什麼我們之間會短暫的分開，爲什麼我會去殺卡洛琳，應該都是有解釋的， 但是我忘記了。”
“你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剛纔麼？”
黑袍問道。
江上雨抽了口雪茄，搖搖頭：“不，實際上，在聯盟行動的那一晚我就有這種感覺。
王聖宵身邊的那幾個人，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一直覺得他們很眼熟，但卻怎麼都想不起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們。”
黑袍的身體猛然震動了一下。
雙方同步之下，江上雨的身體同樣跟着一震。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黑袍一眼。
黑袍的眼神裡滿是不可思議：“你不認識當晚王聖宵身邊的人？”
“難不成你認識？”
江上雨沒好氣的反問了一句。
“誰不認識呢？”
黑袍覺得有些荒唐：“王聖宵身邊的，夏至你不認識？還是帝江你不認識？如果你連他們都不認識的話，那你遺忘的東西確實是挺多的。”
“我說的不是他們，我是說...”
江上雨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黑袍看着他，平靜道：“說啊，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黎明將至。
外界迴盪着海浪的聲音。
臥室裡溫度適中，江上雨坐在牀上，卻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的腦海中迴盪着那一晚出現在王聖宵身邊的幾個人。
黑暗世界裡沒有他們的蹤跡，他們卻突然出現在王聖宵身邊，強大的不可思議，手段更是不可思議。
一個跟李天瀾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
一個如今回想起來已經有些模糊的中年人。
一個相貌普通但卻有種莫名韻味的女人。
這三人的身影不知不覺中在他的腦海裡越來越淡，但他卻仍舊還記得他們。
江上雨努力回憶着那三人的形象，然後他看着黑袍。
黑袍還在看着他，不耐煩道：“你說不說？”
“！！！”
江上雨呼吸一滯。
他和黑袍，思維是相連的。
是相連的！！！
但是這一刻，在他回憶那三人的時候，黑袍竟然沒什麼反應。
換句話說，他們兩人之間的記憶共享，在這一刻不存在了。
江上雨的額頭莫名出現了一層冷汗。
“你感知不到我的記憶。”
江上雨聲音沙啞：“聯盟行動那一夜，出現在王聖宵身邊的那幾個人，我還記得他們的樣子，但你感受不到。”
“我不需要感受，帝江沒見過幾次，但也不算陌生。
夏至...嘖...夏至是挺漂亮的，多大的年紀了，你說她怎麼保養的？
我聽說北海王氏爲這些身份尊貴的女性專門成立了一座實驗室，就是爲了讓她們看起來永遠年輕，據說投資挺恐怖的，各種耗材都是能拿來製作基因藥水的極品，這麼算起來的話，不算實驗室的前期投資成本，只是說她們的保養，每年每人好像就要耗資九位數以上，真是奢侈。”
江上雨默默的看着有些感慨的黑袍。
這一刻，他同樣也不知道黑袍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記憶共享中斷。
思維同步也中斷了。
“你最好把嘴閉上！”
江上雨咬了咬牙，聲音冰冷。
黑袍愣了一下，眯起眼睛：“你似乎很憤怒，但我沒有感覺，爲什麼呢？”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就不出聲了。
半晌，兩人才同時開口道：“爲什麼會這樣？”
江上雨深深呼吸：“這個問題可以先放一放，我們先說最明顯的問題，天都煉獄對東皇宮認輸之後，王聖宵組建了圍攻李天瀾的聯盟，邀請了我們，當時不算我，也不算李狂徒他們，真正跟他站在一起的有誰， 你還記得麼？”
“三個人。”
黑袍直接說道：“夏至，帝江，保羅，這三人是跟王聖宵站在一起的。”
“還有嗎？”
江上雨有些不死心的問了一句。
“還有誰？”
黑袍的聲音裡透着疑惑：“再然後就是你們了。”
“我是說，還有三個人，實力很恐怖的三個人，你不知道？”
江上雨問道。
當時的黑袍因爲他加入了聯盟而選擇了沉睡，如此大大的提升了江上雨的防禦力，他雖然沒有看到現場，但是等到他甦醒之後，當晚的一切就跟他親身經歷一樣，他竟然不記得了？
黑袍沉默了一會，平靜道：“沒有了，至少，我不記得還有三個人。”
江上雨沉默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所以...”
黑袍若有所思道：“如果你沒有出現幻覺的話，那麼你所說的那三個人，真的存在過，但我卻不記得了？”
他皺了皺眉：“是有人在針對我？”
“不一定是針對你。”
江上雨低聲道：“也許全世界都已經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