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城的表情變得更加淡然，眼神也變得更加深邃。
這一次林清雅沒給他留面子，只是歪着頭，柔聲道：“夫君又聽不懂了嗎？”
“能理解大概意思。”
李東城說道：“但是沒辦法理解其中的邏輯，你的意思是，我能站在現在這個高度，是因爲父親？”
“你可以憑藉自己的天賦走到現在這種高度，但你能有現在的實力，是因爲父親。”
林清雅解釋了一句，突然問道：“夫君你覺得你最強大的地方是什麼？”
李東城愣了愣。
他最強的地方自然是他的武道，他剛準備回答的時候，卻意識到了林清雅這句話的意思。
武道，也是有側重的。
他的劍氣可以輕而易舉的毀滅一座城市。
他的意志能讓他在最殘酷的環境下依舊保持冷靜。
他的體力無窮無盡。
他的速度一旦全力爆發，可以輕而易舉的打破音障。
但這一切其實不是最強。
如果只是有這些，他或許依舊可以建立劍王朝，但這樣的劍王朝卻很難成爲全球所有國度唯一的聲音與意志。
他最強的地方，在於防禦，不，確切地說，是生存能力。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死亡與衰弱。
當他穿過蘑菇爆炸的中心依舊屹立在世界面前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已經很清楚，沒什麼東西能殺死李東城，而李東城卻可以橫掃一切障礙去殺死他們。
這纔是這個世界臣服在他腳下的原因。
“你是說，我的身體？”
李東城問道。
“是的。”
林清雅點了點頭：“其實沒有什麼東西是不死的，可限制在某些環境之下，這個環境裡確實不會有什麼能夠殺死你的力量，這纔是你最強的地方。
但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環境，本不該出現你這樣的身體，這是被整個環境所排斥和壓制的，你想要擁有這樣的身體，正常情況下，只能離開現在的環境，在允許擁有這種身體的環境裡完成蛻變。
我不知道夫君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是說...”
李東城打斷了林清雅的話：“你的意思是說，除了我之外，就算其他人同樣走到我現在這個高度，他們會跟我有着同樣的戰力，但卻不會擁有我這樣不死的身體，對嗎？”
“是的，就是這樣。”
林清雅點了點頭：“戰力和道路是你自己的，但你的身體，嚴格意義上來自於父親的傳承，當其他人需要融合那種壓制才能向前走一步的時候，夫君你已經因爲父親的原因提前擁有了往前一步的能力。
你可以將這理解成是一種遺傳的特質，不止是現在，如果你決定繼續向前，當你走到下一個階段的時候，同樣也可以提前獲得下下階段的能力，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這意味着...”
李東城表情有些複雜：“沒有瓶頸？”
“是的，沒有瓶頸。你是父親基因的延續，所以這樣的傳承，在你真正達到某一個領域之前，不會遇到瓶頸。”
這樣的例子並不是單一的。
李東城是皇曦與曦白的第三個孩子。
而在他之前，李東城自己都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大哥。
他的姐姐如今是時空迴廊的長公主，甚至可以說是她那條道路上最重要的代表性人物之一，已經接近了觸及權柄的高度。
而他的大哥，如今是時空迴廊的並肩王，也是時空迴廊目前僅次於那位大帝的戰鬥力，根據戰神界的消息來看，那位已經在外界眼中消失了很長時間的並肩王已經開始嘗試着掌控權柄，甚至有好幾次，戰神都已經有了感應，很顯然，對方即便如今沒成功，也只差最後的小半步了，等到他成功之後，三大至尊也將要變成四大至尊了。
不止是他們，就算是林清雅自己，或者林十一，又或者軒轅無殤，都是這樣的例子，掌控着權柄的至尊可以將自己的血脈力量通過權柄傳承下來，賦予自己的孩子，他們的後代在成長過程中根本不會遇到瓶頸，而是自然而然的突飛猛進。
這種進度可以一直讓他們成長到凝聚自己的真實烙印之前。
也就是八級權限。
李東城能夠擁有不死的身體，這已經超越了他本身的所處的高度，這就是來自於李天瀾的血脈傳承。
如果沒有這種傳承，這種不死的身體，也不可能出現在如今的真實環境裡，絕對的無敵是不現實的，但也是他們一直追求的。
“所謂不死，也不是真正的不死。即便是父親當初也會隕落然後迴歸，夫君你現在的不死，只是因爲在這個環境下很難有殺死你的力量而已。”
林清雅繼續開口道：“不死的身體是你目前最強的地方，可你最大的優勢，則在於你本身的劍道，父親的傳承可以給你根基，但決定未來的，永遠是你自己。”
“殺死我的力量...”
李東城看着林清雅：“你呢？你可以做到嗎？”
林清雅沉默下來。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輕輕點頭：“在眼下的環境裡，很難，唯一的辦法，是我以我的生命爲代價，這樣我是可以殺死你的。”
“眼下的環境...”
李東城笑了，他笑的很僵硬，但嘴角的弧度卻無比明顯：“如果換一個你所謂的環境呢？”
林清雅再次沉默。
可隨即意識到沉默有些不合適，他點了點頭：“我可以在原子層面徹底毀滅你，你的身體是不死的，但如果組成你身體的物質不存在了，那你也等於是被完全毀滅了。
這就是武道的未來，跨越你現在的界限，這條道路今後的每一次蛻變，都等於是讓構成自身的原子變得更加堅固，更加難以被毀滅。當武道突破了最終的界限，組成你身體的每一顆原子都將有着只屬於你的烙印。
那樣的你會隕落，但總有一天，那些帶着你烙印的原子會再次組合到一起，你的身體，思想，記憶，都不會有半點改變，這就是迴歸。”
李東城眨了眨眼睛。
世界好像一下子從玄幻變成了科幻。
原子...
什麼鬼東西？
“父親現在的狀態，就是你說的迴歸？”
李東城遲疑了一下。
林清雅坦然的點了點頭：“是這樣，不過父親的情況很特殊，他是第一個打破了武道界限的人，那個年代很久遠，在歷史記錄之前，在神話傳說之前，人族剛剛誕生的時候。”
“......”
李東城睜着眼看着林清雅。
好，很好，非常好。
科幻變成洪荒了。
可以，真的可以。
李東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思維現在已經跟不上林清雅的節奏，只能做了個你繼續的手勢，心態完全像是在聽神話故事。
“父親的狀況就是這樣，他曾經在不止一條道路上走到真正的盡頭，也包括了武道，所以組成他身體的每一顆原子，都被他打上了屬於他自己的烙印。
其實在我看來，所謂的灰飛煙滅，並不是徹底的毀滅，當我們隕落死亡，組成我們身體的原子會完全分散，飄灑在宇宙的每一個角落，活着的我們是我們，死後的我們，也許就是構成日月星辰花草樹木的一部分。
而曾經構成父親身體和思想的原子被他打上了屬於他的烙印，這也就意味着那些原子，只能跟屬於父親烙印的原子相互組合，所以空間沒有意義，時間也沒有意義。
因爲當這些原子再次組合到一起，父親就是父親，即便是在最細微的角度來看，都不會有什麼區別。”林清雅認真的看着李東城：“所以，沒有兩個時空中的兩個父親，因爲構成他身體的原子是獨一無二的，他就是夫君真正的父親。”
“很神奇。”
李東城沉默了足足一根菸的時間，才簡短的評價了一句，這是他唯一能想出來的評價。
他默默的思索着，半晌，纔再次開口道：“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你們的世界，確實很精彩。”
“真正看到世界真相的人，不會覺得世界精彩。但我們的人生，確實有着無限的可能。”
“但這跟你壓制父親的境界有什麼關係？”
李東城突然道。
林清雅猶豫了一會，輕聲道：“因爲目前組成父親的原子在父親身上並不完整，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目前沒有在他身上，這種情況下，他如果突破，這片時空中發生的一切只會再次重演，父親會隕落，而再次殺死父親的，還會是母親。”
李東城看着她，突然笑了起來，他很不習慣笑，因此此時的表情有些古怪，只是他的容貌實在太完美，完美到即便是古怪的表情，讓人看上去也覺得有些目眩神迷。
“這是故事嗎？”
李東城問道。
“這是事實。”
林清雅語氣認真。
李東城不置可否，淡淡道：“我需要證據，你有麼？”
林清雅挽着李東城的胳膊緊了緊，一道無形的氣息從她身上擴散出來，將他們兩人完全籠罩。
溫暖，朦朧，變幻。
各種氣息相互糾纏，就像是將兩人完全保護起來。
李東城微微挑眉，劍氣在他身邊匯聚，同樣也將他和林清雅都保護起來。
雙重保護之下，林清雅看着李東城，輕聲道：“夫君確定要看證據嗎？”
李東城點了點頭，毫不遲疑：“當然。”
“其實很簡單的。”
林清雅輕聲道：“父親將組成他自己的原子都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在我們的世界，夫君你知道這種烙印叫什麼嗎？”
李東城的身軀微微緊繃，因爲他感覺到林清雅的身體也開始緊繃，似乎在防備着什麼。
短暫的沉默後，林清雅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們將這種烙印叫做...”
無窮無盡的雷鳴在晚霞之下轟然炸開！
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整個世界在巨響之下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可李東城卻第一次在這種巨響中確切聽到了林清雅的聲音，很低微的聲音，但在雷鳴之下卻愈發清晰：“真實烙印。”
“轟！”
溪湖的上空剎那間風起雲涌。
晚霞彷彿在一瞬間徹底消失。
一望無盡的天際已經完全轉變成了陰沉的幽藍色。
密密麻麻的光芒在空中不斷閃爍，幾乎是眨眼之間，溪湖上空已經變成了一片雷海。
沒有云層，沒有風，只有最純粹的雷光在空中不斷翻騰匯聚。
這一刻，李東城清晰的感受到了壓制，那是一種世間萬物似乎都在企圖壓制着他的感覺， 而在這種壓制背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浩瀚的難以形容的意志，它至高無上，無處不在，不可抗拒。
那道意志夾雜着莫名的壓制轟然間壓了過來，帶着清晰的震怒與厭惡。
真實烙印。
在星空之下，在人族之中，這個詞彙是巔峰戰鬥力的代表。
而在世界眼中，這個詞彙，本身就代表着不可饒恕的褻瀆。
林清雅冷笑起來。
她擡頭看着天空，身上的氣息無止境的上升，帶着一種彷彿敢於對抗一切的傲慢與凜然。
只是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如風。
“感受到了嗎，夫君。”
她輕聲說着：“這，就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