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咳咳咳...”
意識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帝江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堵在喉嚨裡的口水就已經隨着下意識的深呼吸亂成了一團。
肺部如同火燒一樣，劇痛在全身上下蔓延着，周圍的空氣與身體似乎產生了極大的疏離感，他的臉色漲紅，劇烈咳嗽着，好一會才緩過來。
四周的景色在飛快的倒退，耳旁是呼嘯的風聲。
身體被劍氣完全包裹着，如臥雲棉。
帝江轉動着視角，看到了一直默默前行的王聖宵。
王聖宵停了下來，轉身也在看着他。
“醒了。”
王聖宵的身體落在一處山坡上，隨手撕下了衣服上的一枚鈕釦遞給了帝江。
帝江艱難的喘息了幾次，微微晃了晃腦袋，伸手把鈕釦接過來捏碎，將鈕釦中半液態的藥物吃下去，一時間沒有說話。
他的大腦有些混亂，因爲他昏迷的太過突然，在加上他昏迷時本就處在秦微白的精神迷宮裡，現實和幻覺不斷交錯，讓他的思維發散的厲害，甚至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幻覺。
“這是在哪？”
帝江足足沉默了五分鐘，才緩緩開口問道。
“還在安南北境，不過已經離開站場將近二十公里了，繼續往北，我們大概會在一小時後進入天南。”
王聖宵輕聲說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也變得有些陰沉，甚至有些不安。
“李天瀾？”
帝江遲疑了一下。
“行動失敗了。”
王聖宵苦笑了一聲，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都帶着不自覺的顫抖。
失敗。
這是王聖宵根本就沒想過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種陣容面對一個還沒有突破的李天瀾竟然會失敗。
他帶着夏至和帝江離開，說好聽點，這叫退場，但實際上，就是失敗了。
而且他也爲此付出了極爲慘重的代價。
帝江和夏至還活着。
這是最好的消息了。
可除此之外呢？三份永生藥劑就這麼打了水漂，永生藥劑有多麼難得？北海就算再怎麼家大業大，這樣的損失都有些無法承受，這可以說是北海最核心的底蘊之一了。
除此之外，還有保羅。
作爲如今北海王氏最強力的盟友，羅斯柴爾德的力量放在任何時期都是不容小覷的，可如今保羅死了，兇兵丟了，今後北海王氏和羅斯柴爾德之間的關係該怎麼處理？
而且這次他已經承認了失敗，甚至已經開始提前退場。
那麼剩下的李狂徒和江上雨以及林十一能不能殺了李天瀾？
如果他們可以成功的話自然最好。
但如果他們也失敗的話，北海王氏接下來會面對什麼？
是報復。
李天瀾百分之百會報復！
他之前就敢一個人橫掃北海，如今真正天下無敵之後，誰知道他會做到什麼程度？
議會或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李天瀾將北海徹底滅掉，但王聖宵在這方面也必須要足夠識趣。
所謂的識趣，就是要拿出足夠的，可以讓李天瀾滿意的籌碼。
可以預想的是，這種籌碼，最差都是能讓北海王氏傷筋動骨的那種。
自信滿滿的一次行動竟然輸了。
面對李天瀾接下來的清算，北海王氏要付出的，幾乎是數百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慘重損失。
王聖宵的眼睛裡閃過了一抹後悔，隨即變成了濃郁的彷彿化不開的苦澀。
“我現在還是有些亂。”
帝江用力搖着頭，聲音裡透着茫然。
秦微白是超然境，超然境的精神力量完全爆發，帝江就算脫離出來，短時間內思緒也不可能真的變得清晰。
“李天瀾...沒死...”
帝江緩緩說着：“那其他人呢?”
“......”
王聖宵無言以對。
帝江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蒼白，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仍舊昏迷的夏至，鬆了口氣的同時，臉色又是微微一變：“保羅...”
“他隕落了。”
王聖宵的語氣不悲不喜，帶着一種沒有絲毫起伏的木然。
帝江的身體震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們可以說是敗在秦微白手裡的。”
王聖宵輕聲道：“秦微白的精神力量正式進入了超然境，她的精神風暴直接分割了戰場，李狂徒，古行雲，保羅，還有你，你們四個全部中招了。江上雨本來僞裝的很成功，並且貼近了秦微白想要偷襲...”
他的眼神裡出現了一抹困惑：“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和江上雨對秦微白的攻擊竟然全部都是無效的，不，不是無效，而是我們根本就攻擊不到她...而李天瀾在我和江上雨攻擊秦微白的時候同時出手...古行雲死了，保羅也死了，事實上，李天瀾那時的主要目標就是保羅還有無定驚鴻。其次纔是古行雲。”
帝江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同時又有些慶幸，複雜而古怪。
“所以...姜哥你這條命完全等於是撿回來的，說他沒把你看在眼裡也好，說什麼都行，不管怎麼樣，能活着，就是幸運。”
拉米倫，莫萊德，保羅，古行雲...
一個個名震黑暗世界的名字在一夜之間紛紛隕落在一次行動中，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已經不止是震動黑暗世界了，恐怕全世界都會戰慄，而造成這一切的李天瀾，在今夜之後怕是真的要兇名震世了。
帝江回過頭望着戰場的方向，輕聲道：“沒有機會了嗎？”
王聖宵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不清楚。”
“嗯？”
帝江詫異的挑了挑眉。
“李狂徒突破了。”
王聖宵的語氣複雜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李狂徒更進一步成爲當世天驕。
這是最大的好消息。
但也是最大的壞消息。
“這也是我決定退場的主要原因，如果李狂徒沒有突破的話，哪怕機會再怎麼渺茫，我都會拼一次，但形勢不一樣了，李狂徒現在成了天驕，那麼此戰無論結果如何，只要李狂徒活着，我們都會損失慘重，不如把李天瀾留給他，如果他們可以兩敗俱傷，這是最好的結果。”
“就怕過了今日之後，李天瀾會跟李狂徒聯合起來，對我北海王氏施壓啊。”
帝江臉色陰晴不定，喃喃道。
“今日之後...”
王聖宵苦笑起來：“當時的場面，哪裡能容我去想今日之後？李天瀾狀態不對，李狂徒又徹底突破，站在他們兩人面前，我幾乎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如果我死在那的話，我們三個就都沒活路，如此北海纔是真正的完了。所以無論如何，先活下來，只要活着，總會有希望的。”
他的聲音頓了頓，變得更加低沉：“大不了，北海放棄一部分外面的產業，死守帝兵山，無論如何，都要把這段時期拖過去。父親已經醒了，等他痊癒，就是我們翻盤的機會。”
“死守帝兵山...”
帝江的聲音有些悲涼：“我們北海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王聖宵沒有說話。
“真的沒後手了嗎？”
帝江看着王聖宵，聲音裡帶着期待。
王聖宵低着頭，在帝江看不到的角度裡，他一隻手掌死死握成拳頭，眼神裡也閃動着莫名的光彩。
幾秒種後，他才緩緩搖了搖頭：“哪有這麼多的後手？”
帝江再次沉默下來。
夜幕下的山坡上吹過了一陣悶熱的風。
但王聖宵和帝江卻突然覺得這風無比的冰冷。
“翼叔那邊怎麼樣？”
帝江問道。
王聖宵的身體猛然震動了一下，有些不安的動了動。
帝江的瞳孔微微一縮：“翼叔那邊也失敗了？”
聯盟這次圍攻李天瀾，動用的可不止是十二位高手，整個聯盟組成的還有超過十萬的大軍，這是殲滅東皇宮最主要的力量。
而皇甫翼就是這支大軍的總指揮。
“我不知道。”
王聖宵的聲音似哭似笑：“他們現在失聯了，哈哈，失聯，好笑嗎？我剛剛就已經在聯繫了，但是完全聯繫不到，我誰都聯繫不到，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另外一片站場的局面，我甚至連讓他們撤退都做不到。”
他拿出手機，再次撥打皇甫翼的電話，同時喃喃自語道：“不會接通的，打不通，聯繫不到人，我已經試過...嗯？！”
王聖宵陡然睜大了眼睛。
手機屏幕上，那通原本以爲打不通的電話，此時竟然已經處在接通狀態。
皇甫翼的聲音清晰在電話裡響了起來：“聖宵？你那邊怎麼樣？”
他的聲音平穩而鎮定。
王聖宵的呼吸頓時急促了幾分：“翼叔，你那邊情況如何？”
“順利！”
皇甫翼爽朗的笑聲響了起來：“一切都非常順利，沒有了李天瀾的東皇宮不堪一擊，大軍兵鋒所指，軒轅城已經完全淪陷，幾位副宮主已經重傷逃離，東皇宮高層大半都已經被我們活捉，包括秦微白。我們的行動成功了！”
軒轅城淪陷...
秦微白被活捉。
秦微白...秦微白！！！！
王聖宵的臉色僵住了。
皇甫翼的笑聲依舊，帶着一條又一條的好消息。
但這一切聽在王聖宵和帝江的耳朵裡，卻如同最冰冷的風，幾乎凍結了他們所有的思想和靈魂。
秦微白現在跟李天瀾在一起。
他們活捉的是誰？！
不，不對。
確切地說，現在正在跟他通話的，是誰？
真的是皇甫翼嗎？
如果不是皇甫翼的話...那麼真正的皇甫翼在哪？北海的那支兩萬多人的精銳，現在在哪？最關鍵的是，北海那些包括蒼穹妖姬懲戒夏凰在內的高手們...又在哪？
一個不可能的可能猛然從他腦海中出現。
王聖宵的思維開始恍惚，他死死握着電話，身體不斷顫抖着，電話裡，屬於皇甫翼的聲音越來越遠，也越來越詭異，越來越模糊。
“噗！”
一口鮮血直接從王聖宵的嘴裡噴了出來。
天突然亮了。
夜色似乎是被他的血液照亮。
風平浪靜的夜幕中，剎那之間鋒芒刺骨！
巨大的打擊之下，王聖宵下意識的忽略掉了周圍的一切。
但下一秒鐘他才意識到，照亮了夜色的不是他的血液。
而是光。
刀光！
凌厲，冰冷，狂暴，堅決，猙獰，無比狠辣的刀光！
巔峰無敵境的刀光沒有半點保留的佔據了天空，撕裂了周圍的一切。
一往無前。
“小...逍遙！！！！”
帝江歇斯底里的怒吼聲被刀光切割的無比破碎。
刀光在夜空中縱橫交錯，落點死死鎖定在了王聖宵背後。
他的背後...
夏至。
昏迷之中沒有半點反抗能力的夏至。
王逍遙想要去救，但卻根本來不及。
完全是處於本能，王聖宵身影直接擋在了那道刀光面前。
那件可以讓他排在神榜第二位的劍氣外衣瞬間膨脹。
無窮無盡的劍氣瞬間飛揚。
劍氣外衣生生破碎。
滔天的劍氣中，只有王聖宵憤怒到極致的怒吼：“二叔！！！！”
一臉絕望的帝江閉上眼睛，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
主動破碎劍氣外衣確實可以保護夏至擋住這一刀。
但沒了劍氣外衣的王聖宵不過是半步無敵境。
接下來怎麼對抗巔峰無敵境的王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