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
李世民一身戎服，在校閱屯營飛騎的騎射，能百步穿楊者，賜錦袍一件，金刀子一枚。
飛騎、千騎、百騎，一衆禁衛都爭相展露騎射本事。
場上不時傳來喝彩之聲，李世民也不時的賞出一件錦袍一枚金刀子，對那些騎射了得的衛士，他都還要叫上前來親自賞賜，並詢問姓名家世等。
“陛下，突厥使者執失思力帶到！”
懷玉上前覆命。
執失思力跟在後面，一見到李世民立即開始指責武懷玉毆打突厥貴人。
“請陛下一定要給我突厥一個交待！”
“特勤阿史那結社爾乃是始畢可汗之子、突利可汗之弟，我突厥汗國極尊貴的子弟，如今前來出使和談，居然被區區一侍衛毆打，豈有此理！
必須嚴懲此人，否則我突厥絕不答應！”
懷玉上前。
“關中多杮子，等杮子紅了，還可以用杮子釀酒呢，”懷玉笑着道。
“阿史那結社爾狂悖無禮，鞭笞四十，同囚門下省。”
“梨子也可以釀梨酒的，梨酒清冷可愛、湛然甘美，不過梨子釀酒就不能整個的釀造，得清洗乾淨後搗碎壓榨，取其梨汁發酵成酒。一般的梨酒一個月就能釀好，比較清甜，
但上好的梨酒陳釀，最起碼要一年，好的則兩年，最好的至少三年以上，色澤金黃，澄清透明。”
“那是武德七年的事了，頡利和突利聯兵進犯，太上皇讓陛下和元吉統兵拒敵，
李世民詢問了細節。
抽人的時候他並不衝動，阿史那結社爾太猖狂了，該抽。
“去西市胡肆喝酒？有些酒家胡可是很不錯的。”
“前幾天梨園裡看園子的人跟我說，今年那二十畝梨園的果子比往年多結了許多，突厥入侵關中，使的今年近梨子都沒訂出去多少，我原本還說都去做秋梨膏，現在看來，也還可以釀梨子酒了。”
“陛下你聽，此人還如此囂張，豈有此理，必須給我們一個交待。”
“我突厥鐵騎百萬，匯聚關中飲馬渭河，伱們敢毆打我突厥使者，就不怕頡利大汗揮兵渡河，踏平長安城麼？”
懷玉想了想，覺得李世民跟突利的關係，這是有很深的利益關聯的，並不會因爲他揍了結社爾就有影響，就好比頡利還是突利的叔父呢，他不也揹着頡利跟李世民拜把子？
親兄弟，有的時候也並非就一定是朋友，也有可能是競爭對手甚至是敵人，李世民不就把親兄弟建成元吉砍死了麼。
下值回家。
安祿和蓋婭夫妻倆個都去收拾他們的酒肆去了，計劃是早點開業，伊琳娜的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也都跟着去幫忙了。
“好吧好吧，下次一起勾欄聽曲。”安元壽笑着道別。
“嗯，突利應當有不少兄弟吧？”
懷玉進了小院，有些驚訝的發現伊琳娜居然在家裡釀酒。
“陛下，我····我····”
這玩意跟弄地瓜燒差不多，用的是蒸餾冷卻法，酒頭酒尾一起中和，大概得有四五十度，喝的挺上頭，味道也還不錯。
執失思力急的跪下磕頭求饒。
豈料眼下居然要殺他。
執失思力蒼白無力的祈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請陛下息怒，莫要讓唐突再無迴轉餘地。”
“哈哈哈！”
陛下對突厥人採用了分化離間之計，給了突利很多珠寶錢帛，並且跟突利歃血爲盟結爲了兄弟，然後專只打頡利。
李世民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冰冷無情。
一羣牧羊馬放羊的牧民，也敢跑來我大唐京畿放肆。
“朕現在放他回去，豈不是越發讓突厥人以爲朕怕了他們？
“你這是在釀酒？”
懷玉果真去了延壽坊，勾欄聽曲，怎及這金屋藏嬌的別宅婦啊。
這要是換成宋朝皇帝，那不得立馬將他五花大綁了送去突厥大營請罪，甚至直接砍了腦袋送去啊。
朕一直念着以往盟約，給你們留了幾分機會，你們卻不珍惜，真當自己強橫了得？
“繼續演武。”李世民揮手，讓屯營禁軍繼續演試騎射本事。他扭頭看着武懷玉，然後笑了，“抽之前沒想過後果麼？”
執失思力面色大變，這段時間他往來京畿，跟大唐談和，李世民對他一直很客氣。
良久，李世民才終於開口，“將此無禮狂徒囚禁於門下省，聽侯發落。”
這下執失思力怒了，脹紅着臉，“陛下這是有意包庇此人了，阿史那結社爾可是我突厥汗國最尊貴的子弟。
“來人，將此人推出去砍了，首級送給頡利，告訴頡利，保管好自己項上人頭，朕隨後親自去取！”
大可汗與小可汗之間的關係，也不如中原王朝的皇帝和親王那麼約束力強。
“那你哪來的馬奶葡萄。”
懷玉也一臉雲淡風輕，“陛下，那傢伙實在欠揍啊，當時我奉旨前去宣召此人，結果剛過去就看到此人隨從居然拿馬鞭在抽打陛下的禁軍衛士，不僅如此，他還一邊抽一邊辱罵陛下，連太上皇和我大唐都一起侮辱。”
不過土雞瓦狗，朕滅你們，如砍瓜切菜爾！”
李世民不肯鬆口。
安元壽同行，對他十分佩服。
真是個頭腦靈活又勤快的胡姬。
大唐與突厥現在這局面，其實也是到攤牌見真章的時候，歸根到底還是得硬實力說話。
“死了沒？”
玄武門外，衆多屯營將士們聽說了武懷玉的事蹟後，都朝他投以敬佩讚賞的目光。
李世民招手，“武千騎，執失思力的指控，你做何回答？”
執失思力本來還很強硬，結果不料李世民今天居然要殺他。
突利雖有吃裡扒外的嫌疑，但突厥汗國內的權力格局本就跟中原王朝不同，突利爲小可汗，相當於是分封東部的藩王，做爲前可汗之子，頡利這個叔父與突利這侄子，本就關係並不和睦。
李世民跟突利結拜過兄弟？
這他倒是不知情。
李世民不急，“執失思力，你讓他把話說完。”
“百萬鐵騎？你們入關中的攏共都不過十萬騎，咸陽一戰，孤便破你兩萬前鋒，斬千餘，俘數千。
李世民跟突利結拜，那也是有很深的政治意義的，當時李世民是秦王，突利則是小可汗，兩個結拜抱團，互爲援手。
再則，當時他又不是抽執失思力，只是抽他一個隨從，也沒想到他是頡利侄子，當然如果知道，武懷玉也有很大機率還是會抽他。
“我城南新昌坊有二十畝梨園，如今梨子正成熟時，用梨子釀酒也可以吧？”懷玉問。
朕今日便先斬爾等，再將兵擒滅頡利。”
懷玉直言：“這突厥狼子敢在我長安毆打禁衛，還公然侮辱太上皇和聖上，臣既然聽到了，豈能饒他？”
“莫非惦記着延壽坊的？”
“餘地？你們引兵深入長安城下，這是給朕餘地？現在還敢侮辱到朕頭上，真是豈有此理。”
“重點是突利是突厥小可汗，他還曾跟聖人結拜爲兄弟。”
有些胡商在長安定居或在西市經商，就有人把高昌的馬奶葡萄帶到長安來栽種。”
武懷玉站在一邊，手拄着那超長儀刀，理都沒理會執失思力一下。
“陛下，你忘記渭水北岸有我突厥百萬鐵騎乎？”
關中杮子極多，到處都是，一到冬天，杮子紅了，也是一抹靚麗景色，關中百姓也喜歡吃杮子，曬杮餅，或是做成火晶杮子，拿根麥杆一插，皮內的杮子跟果凍一樣的直接吸出來，甜晶晶的。
安元壽本以爲因爲這層關係，今天武懷玉打了結社爾，會闖禍，可誰知李世民並沒因此處罰他，反而獎賞了他。
“很好，賞賜突厥奴隸兩口，突厥馬兩匹。”李世民大笑着賞賜。
“改天吧。”
懷玉看着她在那裡釀葡萄酒，不由的想起其實很多水果也都能釀酒，不用糧食、不用酒麴，自然發酵，味道酸可口呢。
“是我等一時衝動，胡言亂語，還請陛下息怒。”
“陛下，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況且無禮的也並非執失思力，而是其隨從結社爾，執失思力的父、祖還都曾與我大唐開國有功·····”
爾等雖戎狄胡虜，可亦長人心並非畜生，爲何卻全忘大恩，反恩將仇報，還敢自言不慚誇口強盛？
左僕射蕭瑀卻有幾分不滿，認爲武懷玉連使者都打，破壞兩國關係，尤其是眼下這關鍵時候。
懷玉喝過杮子燒，味道還行，這種杮子酒也挺簡單的，杮子、草杆，加上面粉做酵母就行了，杮子在缸裡發酵兩個月就可以燒酒，天冷的時候燒酒。
武懷玉很淡定。
葡萄皮的表面本就是酵母菌，自然發酵便可。
李世民不屑的一笑。
封德彝則笑呵的道，“年輕人果然血氣方剛，不愧是威震隴右的白袍總管。”
“杮子也能釀酒麼？我只吃過長安的火晶杮子，非常的好吃呢。”伊琳娜道。
“沒死就算了，”李世民擺擺手，“那種無禮之人，就算抽死了也活該。”
伊琳娜笑着說到時釀好了正好可以拿到她耶孃酒肆裡賣，懷玉跟她一起釀葡萄酒，方法非常簡單，簡單的過下水，都不用怎麼清洗，不能把葡萄皮上的那層白霜給洗掉了，釀酒就靠這層折霜發酵。
“陛下，臣確實打了那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傢伙，不僅打了，還狠狠的揍了，就拿臣手裡這千牛刀抽的，抽的他滿臉是血，牙齒都打飛好幾顆。”
頡利聽說後，對侄子突利小可汗便起了猜忌之心，既畏懼陛下用兵如神，又懼突利背後捅他刀子，最後不得不退兵了。
“君辱臣死，臣豈能縱容那突厥狗奴如此囂張？當下便一刀鞘把他抽翻在地，然後狠狠的抽了一頓。”
“回陛下，就是抽了一頓，沒拔刀，一點皮肉傷，給他長點教訓而已。”
······
執失思力被百騎架去了門下省關押，連帶着被武懷玉抽昏迷還沒醒來的阿史那結社爾也被一起拖走了，這傢伙來之前並沒有表明身份，只做普通隨從來的，武懷玉要事先知曉這傢伙是頡利的侄子、突利的弟弟，估計也不會這麼抽他這麼重，多少得給兩突厥可汗留點面子不是，多少得少抽幾下。
“你還有何遺言？”
“阿史那結社爾那是突利可汗之弟，”
“我大唐起兵之初曾與突厥結盟，此後賞賜饋贈你們的金帛數不勝數，可頡利背棄盟約，引兵深入。
“馬奶葡萄酒，”伊琳娜笑着向懷玉介紹她的私釀，“這馬奶葡萄本是高昌特產，用這種葡萄自然發酵釀酒，芳香酷烈，十分甘甜，長安西市的許多胡肆賣的胡酒裡，就有許多是高昌葡萄酒。
伊琳娜雖然是學跳舞的，但她母親可是個酒家胡，他父親也是酒肆裡做事的，不僅熟悉胡酒也懂釀酒之法。
“二郎你昨天沒發現嗎，這院子裡原本就栽種了好幾顆葡萄樹，搭了架子爬了好大一片，今年馬奶葡萄結的很好，剛好成熟了，也吃不完，奴閒來無事，便打算自釀點葡萄酒，到時可以放到我耶孃酒肆裡賣！”
伊琳娜如今跟了懷玉，倒是也知曉大唐的規矩，不再去拋頭露面，專心在家裡等候懷玉。
他並不擔心抽了他就會破壞兩國盟約，挑起兩國衝突升級啥的，突厥人都打到長安城下了，還有什麼盟約、升級啥的可擔心的？
李世民一直對執失思力很客氣，不是懼怕，只是在顧全大局，也是在拖時間攢更多籌碼，骨子裡李世民是不懼突厥人，是在做兩手準備的。
這樣的君王，纔是武懷玉果斷抽結社爾的原因。
大唐與朕都沒有半點違背盟約，更不曾有半分對不起你們的地方。
這時隨駕左右的左僕射蕭瑀、右僕射封德彝見狀，也都站了出來，爲執失思力求情，念在他是使者的份上，將他打發回去。
果酒好啊。
唐初戰爭不斷，人口少，糧食緊張，朝廷動不動就禁止糧食釀酒，但酒市場卻很大，用葡萄、杮子、梨子等水果釀酒，不耗費糧食不違反朝廷禁令，卻還能在這酒市場裡分杯羹，大有可爲啊。
“阿郎，咱們好像被人盯上了。”許二杆從前院進來，湊到他耳邊道。
懷玉聽到這消息，第一反應居然是懷疑樊玄符打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