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想給你個驚喜。”
第六農場果園裡，李衛東領着周曉白來到一處開闊的地方，正好能夠將整個農場的面貌收入眼底。
左邊，是第六農場原本的宿舍區，是個回字形，中間是溫室大棚，右邊是正在建設的女子農場，看目前的基礎，只是兩排平房。
不過在女子農場前面，規整出一大片平地，有點類似於操場。
遠處，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開墾着土地。
這些土地明顯都是提前規劃好，縱橫交錯，像一塊塊的格子，每個格子正好一百畝地，分爲一個小隊。
這樣將來種植的時候，可以更好劃分任務。
甚至還會有標號。
如此一來，哪塊田地收成少了，沒有按時按成勞動，就說明哪個小隊偷奸撒滑了。
這種方法可不是第六農場發明的，而是依葫蘆畫瓢。
李衛東一點點爲周曉白介紹着，讓她熟悉今後這片工作的地方。
“我聽說你現在叫李技術員？”
突然，周曉白看着溫室大棚說道。
實際上，李衛東這個外號不僅僅傳到大隊長那裡，就連周曉白都聽到過好幾次。
“怎麼？你也不相信我能改良出更好的甘薯品種？”
李衛東故作生氣的板起臉。
“相信啊，我相信不管什麼事情，都難不住你。”
周曉白微微一笑，認真的看着李衛東，這一刻，她的眼睛隱隱在放光。
更關鍵的是，她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即便李衛東說自己能把星星摘下來，這個傻姑娘也會相信吧？
“對了，知道我要來這邊工作，宋叔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不等李衛東發問，周曉白已經從包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
“這是什麼東西？還得讓你轉交？師父還說什麼了沒有？”
李衛東一邊問着，一邊翻開筆記本。
然後發現裡面一筆一劃寫的都是選集的釋義，從頭到尾，都是如此。
而且看筆記，明顯是最近一段時間寫的，一氣呵成。
這讓李衛東有些不解。
好好的，宋延給他寫這玩意幹嘛？
李衛東又不傻，宋延讓周曉白轉交給他，明顯就是給他寫的。
他還沒忘記，當初第一堂課就是讓他背選集，不敢說倒背如流，可想要用這東西把他難倒還是不容易得。
按理來說，以他的理解，完全足夠了。
偏偏宋延又給了他一份，以自己觀點整理出來的釋義。
這讓李衛東本能覺得有些反常。
“就說讓你好好學習，沒有別的了。”
周曉白搖了搖頭，她當時還特意問了宋延，要不要帶話，但對方卻說不用。
所以她也只是當成了師父要傳授徒弟本事，並未多想。
“那最近一段時間，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反常的地方？”
李衛東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正常來說，宋延如果要交給他東西，應該讓周曉白叫他過去，順便還能考考他最近的功課。
但偏偏沒有，甚至連交代都沒有。
“反常？”
周曉白見李衛東臉色有點嚴肅，也意識到什麼，很認真的在回想。
“最近一段時間，宋叔咳嗽的好像比之前厲害，我提醒過他去看醫生，但宋叔說老毛病了，每年都這樣，過段時間就好了。而且，最近宋叔似乎經常發呆，胃口也不好了。”
這麼一想，疑點立即多了起來。
“宋叔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周曉白急忙問道。
她在第三農場，尤其是李衛東離開後，受到宋延頗多照顧，再加上李衛東的關係，讓她把宋延也當成了親近之人。
“現在還不清楚，也可能是我瞎猜，對了，師父是什麼時候把筆記本給你的？”李衛東又問。
“昨天下午，因爲我今天要過來這邊，所以宋叔纔給我的。”
周曉白說道。
“這樣吧，你剛來這邊，跟着那位郝副隊長熟悉一下，至於教導員那邊我剛剛已經打好招呼，不用擔心，我去趟師父那邊，看看他身體怎麼樣了。”
李衛東決定，還是去一趟第三農場，因爲他本能覺得宋延的行爲有點反常，心中也有股不好的預感。
“好，你快去吧。”
周曉白催促道。
顯然並不覺得李衛東就應該放下別的事情，一心陪着她。
“嗯。”
李衛東點點頭，離開果園，直奔第三農場。
周曉白在第六農場的安全性壓根就不用擔心，趙海峰跟郝愛紅既然清楚兩人的關係，也意味其餘該知道的人很快就能知道。
誰敢去觸這個黴頭？
沒多久，李衛東便來到第三農場，距離辦公室越近，他那種不好的預感就越強烈。
到了門口，輕輕一推，門應聲而開。
其實，剛剛在門口，李衛東就明白，屋裡沒人，但他還是推開，親眼看着空空如也的辦公室。
宋延的辦公桌上，書籍被擺的整整齊齊，收拾的一絲不苟。
可以看出來，對方在離開前，明顯很用心的收拾過。
牆上那件破舊的軍大衣也隨着主人消失不見。
李衛東來到宋延的位置坐下，拉開抽屜，裡面有個信封，他不由的打開，只看到一些錢跟糧票，並沒有隻言片語。
這個結果並未出乎李衛東的預料。
隨後，李衛東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又把門關上，疾步來到汪振義的辦公室。
“汪叔，我師父不見了。”
李衛東也沒客氣，直接說道。
“你師父？早上跟我打了聲招呼，說是去城裡看大夫。”
汪振義驚訝的擡頭。
說完後，他就意識到不對：“你剛剛說你師父不見了？什麼意思？”
“今天曉白去第六農場報道，給我稍了個筆記本，說是師父讓她轉交，但上面卻只是剛剛整理出來沒多久的選集釋義，我察覺到不對勁，所以特意趕過來。
剛剛我去了師父的辦公室，發現他桌子上所有的書籍都歸位，擺放整齊，而且打掃的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
以我對師父的瞭解，他平時沒有看完的書，一般都會擺放在左手邊，甚至有時候擺好幾天，但這次並沒有，所以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衛東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而且他的理由聽上去有點牽強，換做旁人，肯定會覺得李衛東大驚小怪，但汪振義不但瞭解李衛東，更瞭解宋延。
所以聽完後，他的眉頭也緊緊皺起，滿臉嚴肅。
“汪叔，我師父到底什麼來歷？”
李衛東又問道。
他覺得，宋延這次離開，有些不同尋常，絕非汪振義口中的去看病。
但是，從汪振義的反應跟情緒，他確實不知道宋延消失，同樣被矇在鼓裡。
聽到李衛東的話，汪振義心中一跳，只是跟李衛東對視。
“汪叔，我現在可是掌管情報小組，但我卻沒有找到師父的檔案，對於他的過去也一無所知。
而且，師父懂好幾門外語，精通物理跟化學，偏偏窩在一個小小的農場裡當會計，這正常嗎？”
李衛東緩緩說道。
這些，他很早前就已經猜測過，但他相信，宋延待在農場裡，必定有對方的苦衷，所以從未去追究探底過。
只是在執掌情報小組後，試着找過宋延的檔案。
但結果只是簡單的記錄着名字，職務，甚至連宋延掌握多門外語這麼重要的情報都沒有記載。
那個時候，李衛東就明白，自家這個便宜師父的來歷不簡單。
要不是宋延無故失蹤，這些疑問，他會永遠爛在心裡。
因爲這是屬於宋延的秘密。
很可能也是傷疤。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去試着揭開。
聽完李衛東的問題，汪振義沉默了幾秒鐘。
“會不會是你太敏感？你師父可能真的只是去城裡看大夫，他最近咳嗽的有點厲害，說不定晚上就回來了。”
汪振義雖然如此說，但從他的聲音高度就能看出，他實際是也不敢確定。
甚至，心中已經相信了李衛東的判斷，卻依舊不願意承認。
“汪叔，您覺得以我現在的身份，還扛不住嗎？”
李衛東能夠感覺到汪振義內心深處的擔憂。
很顯然，他並不是不想說，而是在遲疑，是不敢說。
擔心會牽連到他。
“這樣吧，我先讓人去找找，如果等明天早上依舊不見你師父回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可以嗎？”
最終，汪振義似乎下了某種決定。
“好，那就先讓人去找。”
李衛東能夠感受到汪振義心中的堅定，眼下他就算再怎麼問，對方也不會說，至於把審訊的手段用在汪振義的身上，他並未考慮。
一天而已。
就算再着急，再十萬火急，也不差這一天的時間。
而且，從本心來講，他也不願意宋延真的出事。
但是從汪振義的態度，他還是能夠讀懂，自家這個便宜師父，牽扯到的事情恐怕會很深，很大。
就算汪振義知道他的本事，知道有大隊長罩着他，仍舊在忌憚。
這也是他沒有逼迫的原因。
時間，轉眼即逝。
第二天一早，李衛東待在宋延的辦公室裡，等待着汪振義的到來。
昨晚，他並未離開。
同樣，這裡原本的主人也沒有回來。
一切都說明，宋延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