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渴了,想要喝水。”
“怎麼倒了茶來?你怕我晚上睡的太香了麼?”
“這麼熱……”
“還是熱!”
“行了,我要去淨房,你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
一整晚,徐若瑾被樑夫人折騰起來好多次。
可徐若瑾每一次聽到召喚都立即爬起身,要水端水,要溼毛巾絕不拿乾的,去淨房就安安靜靜的在外等。
儘管樑夫人不用她攙扶,但徐若瑾每一次都會主動伸手。
樑夫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徐若瑾最終沒有睡在地上,而是頂替丫鬟睡在外間的小牀上。
圓月高掛,月光漏灑在地上,星星點點。
朦朧之間,樑夫人又想到了樑大將軍……
那個他,你到底怎麼樣了?
這個家恐怕撐不住了。
心傷,心碎,樑夫人的眼角滑下了淚。
每一晚她都是這麼入睡,時間一久,好似已經成爲了生活中的習慣。
徐若瑾倒是沒有空閒的心思惆悵,腦袋沾了枕頭就睡着了。
小日子本就體質虛弱,今兒又與樑夫人鬥幾句嘴,鬥上了氣,晚間被折騰起來幾次,若還不快些的補充睡眠,明兒可怎麼辦?
這是持久戰,絕不可能一兩天就結束。
她一定要堅持下來,絕不退縮。
樑芳茹這會兒並沒有入睡,而是在“若霄軒”中與樑霄談事。
“……弟妹是個執拗性子,母親也是硬脾氣,你若不出面把事情圓個場的話,兩個人都怎能下得來臺?明兒一早,還是你去給母親賠個不是,然後再把弟妹接回來,啊?”
樑芳茹苦口婆心,樑霄卻不以爲然,“她決定的事,我不會插手。”
“你怎麼也犯起了倔?”
“三姐,最近有大哥的消息嗎?”樑霄沒有回答她的話,轉移了話題。
樑芳茹一聲長嘆,眉頭皺成了鎖,“來了一封信,很簡短,是大嫂生下了一個小侄子,給母親報喜的。”
“好,很好。”
樑霄的嘴角上揚,“樑家有後了。”
“四弟,你對自己不要太苛刻,你身上的傷,哪裡受得了。”
樑芳茹總覺得樑霄心底有着什麼主意,卻不肯告訴她們……
“三姐,我喜歡她的酒。”
樑霄的腦中縈繞出徐若瑾釀酒時的模樣,“那是我最好的良藥。”
清晨,炊煙裊裊,飄散在湛藍的天空中,恬靜,安和。
樑夫人晚間睡的很少,她醒來時,徐若瑾還沒有起身。
“咳咳,清目的茶呢?水呢?人呢?”
最後一聲,已經是朝着外面呼喊。
徐若瑾被喊醒,支撐着身子強起來,揉揉迷瞪的雙眼,立即披好衣裳,簇步進了屋內。
方媽媽早已經把茶準備好,徐若瑾攥了攥拳,讓自己的心平和一些,然後才端了托盤過去。
樑夫人瞄了她一眼,用茶清目後又漱了口,“挺不住了?好歹也是樑家的少奶奶,犯不上在這裡硬撐着,沒有你,丫鬟媽媽們伺候的倒是更好。”
“母親說的哪裡話,您身子不康健,我在這裡盡孝心是應該的,我不累。”
徐若瑾雖說着軟話,但語氣卻分毫不軟。
樑夫人冷哼一聲,“行了,去準備早飯,然後熬藥,你不是常看醫書麼?熬藥的事應當更懂,別在這兒閒着了,快去吧。”
徐若瑾屈膝行禮,轉身便出了門。
“你看看她身上的那股勁兒?跟誰耍硬氣呢?別的地界沒瞧出來,這個死撅的脾氣倒是跟老四一模一樣,倒是應該慶幸兩個人進了一家門了?”
樑夫人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忍不住抱怨。
方媽媽的神色淡然,“四爺的脾氣還不是像您?”
“那丫頭在你的心裡地位夠重的。”樑夫人被方媽媽擠兌的不知能說什麼。
否認?
樑霄的脾氣的確是像自己,當初老爺在時,也是這般說。
“那是您初次出面大肆張羅娶回來的四奶奶,老奴哪敢怠慢了?”
方媽媽爲樑夫人梳好了髮髻,插上了一根碧玉雕鳳的簪子,仔細看看簪子的模樣,倒是笑了:
“老奴突然想起當初在京都時,您被太夫人斥罵侯府的架子高,規矩多,回了院子,老爺千哄萬哄的,便送了這根簪子給您。”
“時間過的真快,那時您還不滿二十歲,如今……”
方媽媽挑起她髮髻中的一根白髮,“如今似乎都忘記了年齡了。”
樑夫人接過那根白髮的手有些顫抖,頓了半晌,才道:
“別以爲您拐彎抹角的數落我耍孩子脾氣,我聽不出來,誰的日子不都是恍如昨日,一切好似都在眼前,又好像離的很遠很遠了。”
方媽媽沒有再說話,爲夫人盤好了髮髻,便準備出去。
“您去哪兒?”樑夫人問。
“給您端早飯。”
方媽媽說完,見樑夫人又撇起了嘴,忍不住怨道:“總要給四奶奶個洗臉的功夫吧?唉。”
樑夫人看到方媽媽離開的背影,轉過頭看着銅鏡中的自己。
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徐若瑾自當不知道方媽媽與樑夫人的對話,去小廚房取了早飯送到正堂,方媽媽便讓她先去洗漱。
洗漱過後,徐若瑾便又忙着來伺候婆婆用早飯。
早飯用完,她便去了廚房熬藥。
手裡攥了一個乾巴饅頭,喝着一大碗熱乎的水,手上還持着一把扇子,不停的盯着藥盅中的藥材。
藥氣騰起,混雜着無味的早飯入腹,連廚娘都有些看不過去。
“四奶奶,奴婢替您一會兒?您倒是喝一碗熱粥,這麼吃用,小心胃疼啊。”
“沒事,您的手藝好,單吃着饅頭都覺香甜。”
徐若瑾毫不客氣的伸出手,“還有麼?再給我一個。”
“有有,奴婢這就給您拿。”
廚娘遞上,徐若瑾立即塞了嘴裡,手上又打開藥包,開始往裡放上其它幾味藥材。
“這藥不都放在裡面一起熬嗎?”
“按照藥效分次序放進去,效果會更好。”
徐若瑾提到藥便雙眼發亮,用藥勺一點一點的攪拌着,又把藥盅的蓋子蓋好。
拿起計時的沙漏開始計算時間,她口中的饅頭早已被薰的滿是藥味兒,只是徐若瑾吃起來卻更有滋味兒。
對於她來說,
什麼滋味兒,都比苦要強。